迫于无奈,许忠义一咬牙,决定给于秀凝打个电话。管她能不能帮上忙,只要过来一趟就行。“姐!姐!救命啊!”
“怎么啦忠义?”电话那边传来慵懒的声音,看来于秀凝也是没睡醒。
“你快来吧!顾雨菲跑我这耍酒疯了!”
“那……你没把她怎么样吧?”从声音判断,于秀凝应该是对此比较感兴趣。
“我哪敢呀?”
“嗯!这就好。那个……那个……你给楼上打个电话吧,叫佣人下来把她抬回去,这不就彻底解决了?”
“可……可是……我不知道她家的电话号呀?”
瞧瞧这邻居处得,楼上楼下居然不知道对方电话号?于秀凝听罢后,简直都要哭笑不得了。
“那你不会上去问吗?”
“姐!我要能上去,那还用得着打电话么?”
“也是哈……”
这都什么逻辑思维了?
“姐!我也看出来了,关键时刻,你这胳膊肘怎么总是往外拐?行!咱啥也别说了,我赶紧上班去,把这屋子就留给顾小姐吧!”
“上班?你上什么班?今天是礼拜天。”
“礼拜……天?”一拍脑袋,许忠义感觉自己快没活路了,“我怎么总觉得,你们是在联起手来对付我?”
“忠义啊!你这叫什么话?怎能这样编排你老姐姐?再说人家顾小姐喝醉了,为啥不去别人家?那还不是喜欢你么?你呀!就甭得便宜卖乖了,老实消停消停吧!”
“什么?她还喜欢我?”许忠义浑身冒汗,都快虚脱了。你说你一个预备党员,竟然和个国民党女特务纠缠不清,将来若是让组织知道,那可怎么办?“她……她不能喜欢我呀!”
“哎?这倒奇怪了,她为什么就不能喜欢你呢?”
“可她凭什么喜欢我呀?”
“那她就喜欢你了,你还能把她吃喽?”
“砰!”电话撂了。现在都快火烧眉毛了,谁还有心思跟你扯绕口令?狠狠揪着头发,许忠义烦得都快不行不行了。“我咋这么倒霉呢?唉!这世上啊,可真是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
这在这时,从厅内悠悠传来了呓语声:“渴……口渴……我要喝水……”
“你把我喝了吧……”许忠义欲哭无泪了,“.…..顾雨菲,我上辈子真是欠你的,所以这辈子你来折腾我。”
“叮咚……”又是一阵门铃声,紧接着,一个本不该出现的囔鼻声却在此出现了:“许忠义!快开门,我是小丫头!”
“妈呀!火星撞地球了…….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等会儿!”四面楚歌的许忠义,手忙脚乱穿上衣裤,然后抓起一本书,几个箭步冲出内室。临开门前,他还对着玻璃镜像模像样地捋捋头。
“你干嘛呢?”推开房门,小丫头冷眼打量着他,瞧得他浑身不自在。
“看书……”许忠义舔舔嘴唇……
“什么书?”
“《春秋》……”
“哦……嗯?”一眼瞥见沙发上正在耍酒疯的顾雨菲,小丫头“嚯”地转过身,死死盯住许忠义的双眼。嘴唇微微一颤,似乎有话想说。
“她喝醉了……”许忠义不知不觉低下头,只可惜在光洁的地板上,根本找不到能钻人的地缝。
“那你不想跟我解释一下吗?”小丫头的表情很严肃,虽说不象要吃人,但看上去怎么也能让人肝颤。
“如果……”定定神儿,许忠义暗道考验自己的时刻来到了,“如果我说自己和她是清白的,这你相信么?”
眨眨眼,小丫头再次瞥瞥人事不省的顾雨菲,一点头,果断地说了句:“我信!”
“呼……”暗暗松了口气,许忠义感觉自己的魂儿总算是又回来了。不过这一放松后,他马上又想到了什么:“哎?不对呀?你怎么来啦?”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我什么时候叫你来啦?”
两个人同时一愣,又同时脱口而出:“不好!”
许忠义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整件事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阴谋。什么叫防不胜防,眼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顾雨菲是个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她怎会轻易喝醉呢?而且喝醉后不老实在家呆着,跑许忠义这来能干什么?要说没有目的,打死老许他也不会信。
所以说什么叫特务?那就是专门趁你不备打你软肋的一种人。人在同情心泛滥的时候,也是警觉性最低的时候,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务都不会放过这种时机,一些鲜为人知的机密情报,往往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被人悄然窃取的。“顾雨菲呀顾雨菲,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啊!都爱得死去活来了,你还没忘算计我?行!可真你的,什么叫专业人士?看看你就知道了。”一阵腹谤之后,许忠义二话不说,拉着小丫头走到门外。他颤抖着手指给自己点了根烟,自言自语道:“这叫一箭三雕!即能让我和顾雨菲说不清道不明,也能让你知难而退。”
“这都什么呀?”小丫头皱皱眉,“谁会办这么无聊的事?”
“还有一个是你想不到的。”
“哦?”
“如果没猜错,刚才趁我躲进内室的时候,顾雨菲肯定在某个角落安装了窃听器。恐怕现在,齐公子已经确定了你是不是那个打电话的小姑娘。”
“天哪!”一把捂住嘴,小丫头登时就吓呆了。“这……这该怎么办?”
“别怕,一切有我。”许忠义定定神儿,做出他一生中最艰难地抉择,“你把一切责任都推到我身上,记住!你不是齐公子的对手,要想对付他……”点点自己胸口,许忠义无奈地笑了笑,“.…..只有我!”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我什么时候叫你来啦?’……”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听不见,齐公子这才撂下耳麦,随手关闭了监听设备的开关。
从他听到录音设备中一听到囔囔鼻子的小丫头,就迫切想知道在正常状态下,她说话应该是个什么声音?
“队长,她跟自己情人说话都是囔囔鼻子。”一旁的特务有些绝望,“要不然,我们先把人抓了再说吧?”
“不!再等一等!”随手摆弄着打火机,齐公子嘴角泛起一丝无奈的笑容。
“队长,还等什么呀?只要一上刑,就不怕找不到确凿证据,到那时,他许忠义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你呀!太小瞧许忠义了。我敢跟你打赌,只要你前脚一碰他女人,后脚出门就得被车轧死。怎么?害怕了?告诉你,现在的许忠义可不比从前了。只要他掏出几十万美金往桌面这么一砸,想杀你的人那就能排上队。最后不但是你死,连带你那一家老小,也得被人甩卖大赠送了。”
特务冷汗涔涔,现在可真是进退两难了。要照齐公子的本意,他原想逮住老孟后顺藤摸瓜,彻底挖出他背后的庞大组织。这样一来,就算得罪了于、许二人,可他们在强大的战果面前,也不好再公然发难了。但人算不如天算,天知道那姓孟的怎就这般酷爱车轱辘?
“再说,抓了这丫头又有什么用?你能证明她是共产党么?她完全可以把责任推到许忠义头上,说是受他指使。你别忘了,许忠义通共这是受总部默许的,戴主任还想通过他向共区派遣特工呢!”
“那我们……不是把戴先生的计划全都打乱了?”特务一下子就懵了。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了戴笠,这还有生还的余地吗?赶紧回家练习“死”字怎么写吧,没准还能和许忠义一样,成为个书法大家。
“不用怕!咱的后台是蒋公子,戴笠即便是嚣张跋扈,可他也不敢公然叫板蒋公子的面子。”
查了一圈,最后掉进了冰窟窿,特务们这心情,甭提有多沮丧了。戴笠之所以关照许忠义,因为这人不仅是他的同乡,嫡亲学生,军统未来的接班人,最主要的是他这赚钱手段。戴笠对共产党恨之入骨,不过呢,这并不表示他也痛恨共产党的钱。许忠义是既能从共党手里赚钱,又能和共党保持关系照顾到军统利益,长此以往,戴笠又岂能不对他另眼相看?所以,他就用一句最贴切的话来评价许忠义:“这是个能识大体顾大局的奇才,日后定要好好培养。”对于许忠义和共党关系暧昧的事情,他也对手下做了一番交代:“只要他不出卖军统利益,那就随他去。再说了,你我以前谁没跟共党打过交道?黄埔时期,跟我关系最好的同学,那就是共产党。东北督察处主任文强,以前也是共产党,要说他跟共党的关系,全局上下没一个比他更亲。是吧?毛泽东就是他的亲表哥!”
戴笠偏袒许忠义,这自然有他的道理。赚谁的钱不是赚?只要它是真金白银,我管它从哪来的?不然军统这么一大家子,只靠军委会拨款,那不都得饿死了?
所以这个许忠义,眼下齐公子是动不得的,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军统内部那些各路神仙,一旦失去了巨额收入,没准都能联起手来把他给吃了。
“这个许忠义啊!我还真是小瞧了他……”捂着脸,齐公子有些犯愁了。据传闻,财政部已经看上了他,准备把他调往南京去担任要职。可军统不放,理由很简单,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许忠义生是我们军统的人,死是我们军统的鬼,这辈子,你就呆在军统好好赚你的钱吧。如果沈阳待不惯,那也行,本部的总务处长给你留着,你啥时候愿意来这都好商量。房子、金子、车子、婊子,只要你想要,好!由你随便挑。哪怕你背上了人命案,行!不用你出面,军统也能给办踏实了。
腐败呀!为了筹集打内战的资金,为了那一点点铜臭,某些官员连礼义廉耻都不顾了。由此,齐公子对党国的前景算是彻底不看好了。“我他娘的天天拼死拼活,这图个什么呀?就图你们一个个骄奢淫逸挥霍享受吗?”他生气,他无奈,他是心里有苦说不出。现如今在沈阳街头,已经出现了一个怪现象。总务司机把执法警察给揍了,事后还指着对方鼻子教训:记住了孙子,我是督察处许科长的什么什么人。结果呢,警察局长毛文佐不但敢怒不敢言,而且还得登门拜访去求许忠义能高抬贵手。
现在的沈阳谁是市长?董文琦么?他算个屁呀?没有许忠义的财政补贴,他那位置坐得稳吗?
孙科想与宋子文竞争下任行政院长,他的钱都是从哪出的?一个上海一个东北。东北是谁在搞暗箱操作?又是谁在背后策划?李维恭和于秀凝夫妇。可没有许忠义,他们算老几啊?
“再这样下去可不行……”齐公子对眼前的局势产生了深深地忧虑,如果不扳倒许忠义,甭说国民党在东北站稳脚跟,就连会不会被人撵出去,这都不好说了。“从今天起,重点清查许忠义!我就不信,坐折板凳熬干油,还弄不到他贪赃枉法的铁证?”
一个本该负责缉捕共党要犯的大队长,现在却不得不改行了,连同他的手下,一起改成了“党国纪检委”。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事情,包括于秀凝听说后,也是一脸木然。“这家伙中什么邪了?他不是主抓缉拿共产党么?怎又插手经济犯罪了?”
这就是许忠义的高明之处,他用战略对付你的战术,让你死死困在不务正业的领域中,根本腾不出手来去对付日渐膨胀的中共地下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