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是摆明了要给老毛子制造一起“生化危机”。许忠义有心想劝他注意点“后果”,可瞧瞧他那被“酒色财气”薰红的眼睛,一害怕,又把挤到嘴边的话给生生咽了回去。
老陈手下的特务可不是吹出来的,在沈阳混了多年,地界人头混得比自家炕头还熟。出去转了没多久,便拉来大大小小一百多个掩门子的暗娼。不过这招来的妓女也有说道,没病不漂亮的不要,有病能看出来的也不要。结果一来去,最后还剩下十几个清纯可人的大姑娘。
“就她们了!”老陈一拍大腿,把人员定下来了,“再找些行头给她们换上,记住了,千万别让人看出她们是婊子!”
这国民党办起事,是要多荒唐有多荒唐。一排整整齐齐的“大姑娘”,有的穿学生装,有的是“银行职员”、“军人”……瞧得在一旁检验成果的许忠义,连嘴都快合不上。
“你看看,像许老弟这等斯文人,现在也方寸大乱了不是?呵呵!我就不信老毛子,他在这节骨眼上也能扛得住?”陈明在一旁窃笑道。
许忠义彻底无话可说了。他本想用“酒精”来解决问题,可让陈明这么一引申,形势就变得更加复杂化了。
“不知以后见了自己的同志,眼前这一切该怎么解释呢?”许忠义有些发愁了。事先怎么也没料到国民党这迫切发财的决心,居然是如此的恐怖?临来前组织给他设计的方案,发展到现在这一步,看来是连半点谱都靠不上了。
“这咋还整出妓女了?”许忠义的眉毛苦成了八字形,“同志们要是见到这些女人,那得怎么想?”
怎么想都已是次要的了,关键是现在的局面,他根本就左右不了。但没想到接下来,还会有更离谱的。
晚11点,一行人在被服厂灌醉苏军司机后,打着“送人回家”的旗号,连人带车开进了五八一仓库。进门的时候,苏军值班人员并没有难为他们,因为这些抗联出身的“老毛子”,此前就接到了上级的“命令”。所以收到特务们的“孝敬”后,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他们全都统统放行。
可到了卫戍值班室,一切就开始走样了。
“这老毛子怎么都是女的?”指指过来询问的苏联女兵,陈明惊愕得直卡巴眼睛,“那咱这一车的姑娘……该孝敬谁呀?”
“自己留着用吧!”许忠义也没好气,从他一上车,这些“学生”、“军人”、“职员”就不断地骚扰他。具可靠统计,摸他前胸后背的手,在高峰期间可达六双之多。弄得文质彬彬的许忠义,恨不得能直接跳车逃跑。
“注意涵养!涵养!”许忠义实在是受不了,苦苦哀求道,“这有那么多男人不去搞,你们干嘛非冲我来?去去去!老子对女人没兴趣!”此言一出,众人是哄堂大笑。
丢人丢掉家了,瞧瞧那些弟兄们的古怪眼神,许忠义恨不得把陈明给生吞活剥。
“许老弟呀!现在该咋办?”陈明无计可施了,“你说那些派出去摸底的,啊?怎么连男女都分不清?”
其实在这个事情上,也怪不得旁人,这是苏军驻沈阳司令部的临时决议,小特们哪会知道?
“要不……还是我们这些男人上吧?”贪婪地啃啃手指头,一个小特务建议道,“昨天我刚刚洗过脚…….”
“滚!”许忠义也没客气,“亲热怎么说,你能跟她们表达清楚吗?”
“哦……”
眼瞅计划就要泡汤了,陈明急得是两眼瓦蓝。“许老弟啊!许老弟啊!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行行行!你们先一边待着去,我来!”迎向苏军女兵的一瞬间,许忠义竖起手指摆了摆,“顺便再让你们瞧瞧,这真正的老爷们该怎么做?”
展开双臂走上前,打过招呼后,许忠义和那些女兵们“咔咔咔”一通搂。在场的国民党特务和妓女们,谁曾见过这阵势?一个个是大眼瞪小眼,小眼又瞄上了绿豆眼。
“老大,你说许先生……这算没接触过女人吗?”小特务又啃起了手指头。
“是啊……可刚才……我怎就觉得他还是雏儿呢?”
“呸!一群狐狸精!”瞧瞧那英姿飒爽的苏联女兵,有个妓女心里不平衡了,手帕在鼻子上一捂,闭上眼睛骂了句“骚货,不正经”。
“哎哎哎?你说谁呢?”陈明一听就来气了,指着那妓女喝道,“这叫礼节,礼节你懂不懂?嗨!跟你说了也白费,都给我站好喽!谁叫你们把大腿露出来啦?啊?妈个巴子的,刚刚买的新棉袍,咋一穿在你们身上就开衩了?”
就在这时,许忠义和一名女军官谈笑风生地走过来,并用俄语向她介绍陈明说:“这是前来劳军的陈先生。”
女军官大大方方地拥过来,弄得老陈一哆嗦,三魂差点没丢了七魄。“这是怎个意思?”陈明有点扛不住,用求救的眼神望向许忠义。
“你好!谢谢你们的盛情款待!”苏联女军官用生硬的汉语问候着,顺便又在陈明脸庞轻轻一吻,“中苏友谊万岁!”
“哦……万岁……万岁……”
好不容易捱到寒暄结束,陈明几乎快要虚脱了。他紧跟在许忠义身后,死拽着他衣襟不放,乖巧得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我说老大,你能不能拿出点党国军人的气势?瞧瞧你现在这模样,成啥了?也不怕在弟兄们面前丢脸?”说着,又回身看看陈明身后的弟兄。突然脸色一黯,他赶紧点着自己胸口,坚决果断地说了句,“对不起老大,我说错了,现在把刚才那句话收回……”
许忠义没有看到其他特务脸上的表情,也不用再看了,眼睛扫过他们的脚掌后,形式就已经很明显了——全都是八字脚开外,做好了随时开溜的准备。
“我说老大呀?再咋说,你们也都是见过世面的,给党国留点脸面行不行?这可是外交场合啊?”
“不行啊兄弟……哥哥这腿脚发软啊……”
“不是……你咋这样呢?它至于吗?”
“兄弟你是不知道哇!哥儿几个都是有家小的人,这要传出去被媳妇听见,哥敢跟你保证,下半辈子可就惨了……”
妈妈的,原来是一群惧内的软骨头?摇着头,许忠义有点哭笑不得:“就算嫂夫人管得严,可她现在没来吧?啊?你还怕她在兄弟们里安插眼线?”
“绝世聪明啊兄弟!”一挑大拇指,陈明对他佩服得是五体投地,“你咋知道我家里的安插眼线了?我跟你说哈,哥在沈阳这些年,每天就做两件事:防范万恶的小日本,找出隐藏在内部的娘们儿眼线!”
简直无语了。倘若旁边没有国际友人,许忠义真想好好大哭一场。怪不得抗战爆发后,军统在沈阳就一直打不开局面,瞧瞧眼前这帮窝囊废,不就一目了然了?
“哥!嫂子也是干咱这行儿的?”老许拖了哭腔问道。
“没错,青浦班出来的,资格比我还老。”
“那上峰给她的任务,不是总天天盯着你吧?”
“那当然,盯着我是副业,也就是没事练练手。”说到此处,陈明的底气似乎又足了些。他挺挺腰板,慷慨激昂地解释道,“知道不?这是夫妻间的情分,一千年坐船修来的,要不人家盯你干嘛?嗨!像你们这些没讨老婆的光棍,说了也白说!说了也不懂!”
男人有这么当的吗?许忠义愤愤想道。
尽然对方全部换上了女兵,那这些请来的妓女也就格外显眼了。
“老大,现在打发她们回去,这恐怕有点不妥当……”一个特务趴在陈明耳边提醒,“咱还没给她们算钱呢,这万一要是闹起来,恐怕……恐怕……”
“妈个巴子的,你咋不早说!”陈明感觉自己的血压是“噌噌”往上升,“连婊子的帐你们都欠,亏你们还自称是男人?”
小特务赶紧低头、闭嘴。
幸好老许脑子灵光,他低头想了想,便对女兵解释说,那些妓女是他请来的“歌舞团”,准备给劳苦功高的苏联红军们,进行一场慰问表演。于是,本来应该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打劫计划,结果一着不慎,反倒演变成了“群众联欢”。
“我告诉你们说!”将妓女们悄悄叫到一边,陈明不得不连哄带吓对她们进行着“战前动员”,“表演的时候,你们得庄重点。现在是个什么形式?中苏友好联欢会,联欢联欢,你们代表的可是国家,对不对?像那个那个……哦!小翠红,哎哎哎!就说你呢!总看别人干啥?”点点溜号的妓女,将她瞄向男人的脸庞扳过来,陈明叹口气,苦口婆心地劝道,“长官训话你得注意听讲,是不是?干你这行儿的不听话,哪行啊?它能有生意吗?记住了,你往常哼哼的‘一呀摸,二呀摸’啥的,今晚就不要唱了。还有什么‘桃花江是美人窝, 你比那旁人美得多’,这都不要唱了,多注意形象,多注意涵养。啊!涵养!”
“长官,那我不会唱了。”一噘嘴,小翠红生气了,“不是说好了请我们陪客吗?怎么越整越复杂?想听文雅的,那你去找大学生好了。”
陈明心里是有苦说不出,不说还难受。
“那蹦蹦戏你们总该会吧?”许忠义赶紧插嘴替大哥解围,“略过那些黄段了,只要不涉及下半身,尺度由你们自己把握。”
“哦!那这个还成。”翠红看看白花花的银元,也就没再坚持。
“夭寿啊!”抹抹头上的汗,陈明那紧悬着的心这才慢慢放下,“唉!你说这年头,想赚点钱它咋就那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