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字脸看了看不断朝他使眼色的横肉监工,只好无奈地同意了。许菲和丁处走在前面,两个监工跟在后面。“你们俩也要跟着一起进来,我们的摄像机和相机不还都留在桌子上吗,还有那本你们怀疑我们是记者的笔记本。我那些器材可值十几万啊,难道还扔下它们跑了不成?”丁处非常生气地呵斥两位跟随着上厕所的监工。“啊,我们不是那个意思,不是那个意思,我们也是拿人钱财替人干活儿,希望你们能够理解……”横肉点头哈腰,两手直摆,尴尬地笑着说。“理解?我理解你,谁理解我呀?行,你们一定要跟来是吧,那我跟我老婆一起上厕所,你们在外面等着吧。”丁处说。“不行!”国字脸监工偏执地说。“我不行,那你来啊,你进去啊!有你们两个人监视,我们就是插翅也难飞啊!不都被你们看两天了吗?你们就这样怀疑自己看人的能力吗?”丁处非常生气地说。“那行吧,你们快点儿啊,我们在外面等。”横肉看双方的矛盾越来越尖锐,故意阻拦了国字脸,顺便卖了个面子。就这样,许菲和丁处一起猫着腰钻进了那个小小的、周围不知道有多少个通风口的厕所。
“这里就一个坑呀?上厕所还要排队,你们也真够“文明”的!那你们慢慢等啊,我们一个一个地来……”从厕所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行,你们快点儿吧。”横肉极其不耐烦,一边擦着额头的汗珠,一边催促。国字脸监工和横肉监工在外面站了几分钟,再冲着厕所里喊人,却怎么也不见人答应。他们警惕地对视,立刻双双朝厕所里钻进去。“跑了!”国字脸监工睁大了眼睛对横肉监工看了一眼,语气紧张而短促地说。一刻钟后,远远听见汽车鸣笛声呼啸而来,十几辆黑色的奥迪A6,沿着厕所旁边的一条无名小路朝灌木丛包围的弯弯曲曲的山路奔去。丁处拉着许菲飞快地奔跑,眼看追赶的车辆越来越近,正在这危急关头,一辆东风大货车在一个山路的拐角处与奥迪相向而来。许菲一下冲到货车前面,赶紧拦下货车,货车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不等货车司机伸出脖子来骂,许菲赶紧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师傅,我们给您100块钱,救救我们,带我们走好吗?”“你们被这么多辆车追赶,肯定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吧?我不敢带你们。”司机远远地看见十几辆黑色的车朝这边弯弯曲曲地行驶,马上预料到事情的严重性,慌张地说。
“行,我给你100块钱,你把车调头,用最快的速度朝前面跑,使劲地跑,不管怎样都别回头,我们不上车!”丁处边从口袋里掏出100块钱边急忙地说。“那行。”师傅接过丁处手中的100块钱,立刻调转车头,向车辆追赶的方向狂奔而去。一阵乱枪响起,丁处趁机一把抱住许菲在一个路口的转角处朝路边的灌木丛顺势滚下去,坚硬的荆棘狠狠地扎在他们的脸上、手臂上、腿上,血立刻湛出来,钻心地疼痛,他们没有叫喊,蜷缩着身体躲进灌木丛中。十几辆黑色小轿车果然沿着大货车的方向狂奔而去。“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派人来?”等这十几辆车走远了,许菲惊魂未定地问丁处。丁处指了指自己耳朵里那个小巧的监听器:“刚才那个胖子出去打电话说,县政府雇来的黑社会,准备悄悄把我们做了。我们现在去县城很危险,很可能被通缉了。”丁处轻轻拔掉许菲手臂上的一根戳进肉里的树枝,血沿着伤口涌了出来,许菲这才意识到手臂受伤了,一条血印足足十几厘米长,伤口由浅到深,一直深入到这个树枝戳进去的深度。一阵钻心地疼痛,她紧紧地咬住嘴唇克制疼痛。
丁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帕给许菲包扎上:“坚持住!这里不安全,我们马上转移地点,从灌木丛中穿过去,翻过前面的三座山头,去第三座山头的南边隐蔽起来。正路不能走,他们找不到我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还会回来。”丁处搀扶着许菲,用手不断地扒开身边坚硬的荆棘,刺不断地扎进他们的身体,疼痛一阵一阵地侵袭着他们的身躯。他们顾不了那么多,他们清楚地认识到,只有冲出去,才能救回自己的性命!“你也伤得不轻……”许菲看着丁处的裤腿儿从大腿处到小腿肚子完全被划开了,血染红了一片裤管,衣服上也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线。“别怕,坚持住!”丁处没有去看自己的伤口,而是不停鼓励许菲,继续搀着她蹒跚而去。天渐渐黑了,夜幕下的灌木丛渐渐由斑驳变成了黑漆漆的一片。露水打湿了丁处与许菲的衣服,丛中的鸟兽发出一阵阵阴森森的叫声,对于一个在城市中长大的孩子,许菲从来没有听过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恐惧地抓紧了丁处的上衣。他们蜷缩成一团蹲在灌木丛中。“别怕,马上有线人来接应我们了。”丁处忍着满身的疼痛,搂着许菲的肩膀安慰道。“这里有狼吗?”许菲小声地问丁处,惊吓得带着点儿哭腔。
“这个点儿,狼不在山上。”丁处开玩笑地说。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许菲看不见丁处的表情,但从丁处的回答中,许菲能够感受到丁处的乐观与豁达,她想在平时工作中,他一定是一位很让人尊敬的好领导。“那狼在哪里?你怎么知道这山上没有?”许菲惊叹于丁处的无所不晓。“狼在高档夜总会,在那些灯红酒绿的地方,他们的猎物在黑煤窑。”他的声音里透露着深意。灌木丛中发出一阵声响,声音越来越大,直朝许菲他们的方向奔来。许菲猛一把抱住丁处:“我怕。”说完就轻声哭了起来。“丁处,你在哪里?”一个男人略带苍老的声音,夹杂着一道手电筒昏黄的灯光,朝这边直射。“别怕,有人来接我们了。”丁处将许菲扶起来,三个人一起上了一辆驴车,朝县城奔去。丁处拿出调试为静音的手机,看到一条短信。“明天中午12点准时到帝豪酒家赴宴。”--这是一条未署名的短信,发信人身份不详。经历了这么多天的软禁与逃难生活,在枪林弹雨中捡回的两条命,现在仍然惊魂未定。“那明天你们去吗?”线人用低沉的声音问。
这样一条匿名的短信会出自谁手?会不会是一场鸿门宴?丁处快速地思考着,然后斩钉截铁地说:“去!”“大叔,明天的宴会无法确定会出现什么状况,你先把这孩子安全送出县城,我去赴宴。”丁处紧锁着眉头,若有所思地说。“好,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什么情况马上跟我接应。”线人叮嘱道。“我不能走,我要跟你一起去,我们是一起来的,要走也不能我一个人走!”许菲正在仔细回忆丁处被没收的手机什么时候又进入了他的口袋,还没等她把这个问题弄清楚,就听见有人要试图将她踢出局,于是立刻抗议说。“这里很危险,不宜久留,听话。”丁处的语气突然变得非常缓和,亲切得像个亲人。
“这孩子不愿意走,你就带上她吧,遇见事情就算一个人被困了,也好留下一个跟我接应。”线人用商议的口吻劝说丁处。丁处很久未说话。他们在线人安排的一间宾馆洗漱以后,丁处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叠胶卷和一张储存卡扔在桌子上。“啊,你什么时候把这个也拿到了?”许菲惊叫,她的目光里充满了对丁处的崇拜,这些重要的行动竟然都如此轻易地挣脱了她的视线,更重要的是逃脱了两个监工的视线。“呵呵,我扔下去的是空的相机和装了新胶卷的摄像机,就是丢了命这些东西也不能丢啊。”丁处将胶卷和储存卡认真地放在许菲床头最底层的被子里。他们相互给对方的伤口涂抹了一些线人带来的云南白药,然后倒头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