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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流殇曲水,云剪青山翠(1)

第二章流殇曲水,云剪青山翠

容王府最显眼的莫过于这块龙壁:高十尺,宽十六余尺。上好汉白玉砌成,云中蟠龙若隐若现。九条是为天子象征,纵使容王这样的皇亲贵胄也不得逾越这个数量。然而据说某一年圣皇亲自来容王的封地探访,一进门就笑道:“皇弟功高显赫,朕早就有意与皇弟一同坐拥大好河山,依朕之见,容王府邸的照壁,理应刻上九龙镇宅。”

容王自然相谦,虽然命工匠凿刻九龙,其中一条却是缺失了前爪的。传闻只是传闻,从来没人数得出那些缭绕云雾中到底隐翳了多少神龙,这雕凿龙壁的巧匠固然值得称赞,那些明白人说的却也没错:几条龙又有什么要紧,重要的是即便刻个十条二十条也没人敢去真的数一遍,做人做到这个分上,还有什么可说。容王府落成已有十数载,如今壁上蟠龙的数目仍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居于尘而出于尘,久蛰其中便是蓬莱仙境也会生出厌倦,江琮爱花,家里那十几亩花田早被看得烦了腻了,根本无法满足他,这才年年不惜重金去各大名寺赏玩。

“简直是胡闹,这样擅自跑出去,万一发作起来怎么办?”

在长暇寺的扫兴一直延续到了府里,进门正撞上一家之主发火,江鶦出去前就有了回来挨罚的准备,这会儿当然乖乖跪在地上,“是我考虑不周,请父亲责罚。”

容王还没开口,门外一阵吵吵嚷嚷,江琮推开一个家奴跨进屋来,“不关姐姐的事,是我要赏樱,姐姐担心我所以一同去了。”

“你以为你就逃得掉吗?等我罚完她再来谈论你。”

一旁的王妃忍不住求情:“王爷,就算了吧,几个孩子也没出什么事。何况赏花是琮儿的头等要事,错过一季要悔半年。”

“那就能由着性子乱跑吗?你也是的,我最近疏于管理,你也不看着点。”王妃都开了口,容王也不能不卖这个面子,口气虽仍带责难,却缓和了很多。

厅里几个人都不吭声,只在心中暗喜。江琮悄悄扭过头,看江鶦垂眉顺眼,嘴角却挂着一丝浅笑,显然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枉费自己一听说她去请罪就赶紧火急火燎地跑过来,真是够傻,这样想着低下头,发现两人垂在身侧的手靠得极近,忍不住起了玩心,弯着手指去碰她的手背,江鶦转过脸来,目光交错,忽然心照不宣地偷偷一笑。

结果只是罚了半个月的禁足,一出静虑堂江琮就朝江鶦发难:“居然瞒着我自己跑来请罪,偷跑出去可是我的主意呀!”

“父亲是个明白事理赏罚分明的人,我们只是去春游而已,又没出事,能罚多重?”

“我气的是你什么都自作主张。”两个人的手不知何时拉到了一起,江琮在气头上发现了这个事实,想也不想突然甩开。

“别气了。”江鶦又把他的手抓住,先前早就想好了转移他注意力的托辞,故意咳嗽两声,“对了,咱们出去好几天,西半庭那几株绣球现在应该开花了吧,咱们都回屋换身衣裳,稍后我陪你去看。”

“这可是你说的。”江琮一下子高兴起来,“既是换衣服,索性穿那套云薄吧。”

江鶦却不以为意,“不过赏花而已,还是在自己家中,何必穿得那么华贵。”江鶦行笄礼的整套礼衣,乃是圣皇命长干上百巧匠,用锦国进贡的珍贵云锦制成,灿烂层叠宛若云霞,遂有文人惊赞“云薄衣初卷,蝉飞翼转轻”,这衣服也得了个名字叫做云薄。

“你不肯?”

“好了,穿就是了。”江鶦素来喜好白衣,那样精美的衣衫也只有重大节日才会上身,可是现在不想惹他不快,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等下就在海棠院见吧。”

江琮回到自己的商略宫,心不在焉地随便换了袍子就往外跑,脑袋里所想的都是江鶦穿着云薄的样子。她行笄礼当天正遇上自己卧病在床,一生一次的成人礼,竟这样轻易错过,成了永远的遗憾。

说是海棠院,其实只有三株,都种在恰到好处的地方,不挤、不疏,一株在屋舍门外,一株在亮着长明灯的佛龛旁,还有一株在溪涧边上,三株都和相邻的筑景互映成趣,足见匠心。

宫人们放下酒食便识趣离开,江琮在溪涧边随意拣块石头坐下,倒影惊了迎春花垂枝下藏着一对儿鸳鸯,拍着水游出来,急急看一眼,见是熟人,似乎放了心的样子,悠闲游开。那模样看得江琮忍俊不禁,手头没有拿来喂鸟的东西,又很想亲近它们一下,当即贼贼一笑,轻身跃起,足尖点着水面上的湖石,不动声色地把正在戏水的其中一只抓在手里,翻身落回地面。

那鸟儿眼睛周围一圈白毛,“是鸳啊。”江琮又笑一下,“饶了你吧。”身法轻盈地拂水而过,将它放回了伴侣身边。

一对鸳鸯游开去,江琮拍拍手,羡慕之情油然而生。形影不离,耳鬓厮磨,鸟儿的世界就是这样简单而幸福。

“我也很幸福,你知道吗?”江琮望着池面,鸳鸯尾翼划开的涟漪和鲤鱼吐出的波纹交织一起,再加上这句低低的喃语,苍茫暮色也染上了些许旖旎,“我想永远这样幸福,你能给我吗?”无法确定的语气,连自己都忍不住泛起嘲讽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