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女皇武则天(世界伟人传记丛书)
17448200000044

第44章 母子相残(6)

“天欲亡朕乎?”

“皇上何出此言。此乃隆冬季节,好人尚且不能上山,何况皇上你带病之躯,依我之见,皇上还是回去,等春天或秋天时,再行登山封禅吧。”武则天劝说道。

“可朕这病--”

“皇上心诚至灵,定能上达于天,上天也定能保佑皇上御体早日康复。封禅早和晚并不重要。”

“那--朕已许下弘愿,不可失言,下诏,待开春时再行封禅。”有皇上点头同意,武则天命令把高宗抬上大轿,打道回宫。就这样,一场隆重的封禅典礼,因高宗病情甚重,宣告取消。山上预先登上的人马也只得撤了下来。

至春月,因高宗病情加重,只得改诏在秋月里登山。但越等越不行,待到十月,高宗病情更重,几乎都不能走路了。登嵩山封禅,只得再一次延期。《朝野佥载》有诗记述,曰:

嵩山凡几层,

只畏不得登。

三度征兵马。

傍道打腾腾。

至十一月,高宗病情更加严重。这一年中,大唐也进入了多事之秋--永淳元年四月甲子朔,日有食之。

六月甲子,突厥骨咄禄寇边,岚州刺史王德茂死之,是月,大蝗,人相食。

十月甲子,京师地震。

弘道元年三月庚寅,突厥寇单于都护府,司马张行师死之。丙午,有慧星出于五车。癸丑,崔知温薨。

五月,突厥寇蔚州,刺史李思俭死之。

八月丁卯,滹河溢。己巳,河溢,坏河阳城。

面对国内国外这些严峻的形势,武则天处乱不惊,她一方面在大内照顾好高宗,一方面与诸大臣日夜议政,派右武卫将军程务梃为单于道安抚大使,率兵以伐突厥。加派多谋善战的裴行俭为金牙道行军大总管,率三总管兵,在热河等地夹击突厥。打退了突厥的猖狂攻势,保证高宗在未愈的时候国家太平,避免政局动荡。

高宗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治自己的病。但天不由人,其时已是病人膏肓,两目已不能视。这天,侍候的御医秦鸣鹤觉得实在不能拖下去了,于是斗胆趴在地上磕头请求道:

“天后,皇上,此风疾已上逆,砭头血可愈。”“此可斩也,乃欲于天子头刺血!”

一句话吓得秦太医又连磕几个头,带着哭腔说:

“天后,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皇上头上因风逆瘀血,塞焉脉路,因而头晕目不能视。惟有砭头血放之,方可缓解症状。”

高宗在床上动了动,说:

“试一试吧,未必不行。”

秦太医忙又看武则天。见高宗同意,武则天也点点头,再三叮嘱说:

“小心点,度要把握好,千万别出错。”

“臣谨遵天后圣谕。”秦太医忙从自己的医疗箱里,拿出几根金针,又用药酒擦了几次,才预备给高宗头上扎针放血。

手拿金针,临到高宗头上,秦太医的手又打起颤来,武则天见状,鼓励道:

“别怕。”

秦太医感激地冲武则天点点头,捻针在手,沉着、冷静地在高宗的百会、脑户两个穴位上扎了数针,不一会儿,放出了些许紫黑色粘稠的恶血。还没等秦太医发问,高宗就一个劲儿地叫起来:

“我好像看清楚东西了!”

“皇上,您是不是感觉头部轻松了许多?”秦太医问。

“轻了,轻了。”高宗兴奋地说。

武则天担着的心放下来,她转嗔为喜,以手加额,长出一口气说:

“感谢苍天!”

秦太医收起了金针,叩头说,“今天砭头血多放一些,明天就少一些,以后逐日放一点,直至放出鲜红的正常的血。”

秦太医告辞走了,武则天又亲自把他送到殿外。第二天,武则天又亲自负彩百匹以赐秦太医,感谢他的妙手回春。

秦太医纵然是华佗转世,但天意难违,高宗李治的病还是一日不如一日,其生命之光也渐渐地熄灭。一碰大事,武则天改元的心又生出来了,劝说高宗改“永淳”为“弘道”,取意为“弘扬大道,天神保佑”的意思。病笃中的高宗连连表示同意。

十二月丁巳一大早,高宗被近侍从床上搀扶下来,欲去则天门宣布改元。但他没挪动二步,就喘不过气来,武则天无奈,只得令人在大殿里设上龙椅,扶高宗歪在上面。然后叫则天门等候宣布改元的文武大臣和百姓代表,到殿前晋见。

文武百官和百姓代表排成十几排跪在地上,一齐山呼万岁,高宗听见这熟悉、热闹的“万岁”呼声,眼泪接着就下来了,他的手抬了几抬,没有抬起来,只好有气无力地说:

“朕自登基以来,凡三十年,自信上对得起列祖列宗,下对得起黎民百姓。这些年虽有几年的天灾人祸,但大多是国富民强的……如今,朕虽……虽重病在身,仍愿弘正道于天下,……故改元’弘道‘,且大赦于天下,以祈告上天,与民以永福……”

高宗还未说完,下面的文武群臣及百姓代表都已泪流满面,都纷纷跪地叩头,纷纷说道:

“惟愿圣上早日康复,惟望上天保佑圣上长寿百岁。”

听见臣民们的话,高宗又感伤地落下泪来。见圣上哭了,底下有些人也忍不住地哭出声来,哭像有传染性似的,大殿的哭泣声由小声而渐渐地成大声。武则天怕高宗伤心过度,忙令礼部宣布散会,让文武群臣、百姓代表退朝。

下午,高宗卧在床上,已不能进水米。武则天半步不离地守在床前,她一会儿轻轻地抚摸着高宗削瘦的脸庞,一会儿背过脸去暗自落泪……三十年的夫妻,三十年的情深。三十年前,那玫瑰花下的喁喁私语,翠微殿中的纵情拥抱,还有那尼姑庵的不了情,无一不透露和显示着高宗对武则天的殷殷恋情。没有高宗的情义,就没有武则天的现在,没有高宗的赏识,就没有武则天的辉煌。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从内心深处来讲,武则天最不愿辜负的就是高宗。为了权力和理想,她可以心狠手辣地铲除掉别人,直至包括自己的亲生子,但对于高宗,她心里始终有个准则,她一定好好地忠守高宗,直到最后。在她内心深处,只有如此的坚守,才觉得心安。

“显……显儿,显儿。”高宗在床上动了动,口里叫道。武则天忙令在外殿等候的太子李显到高宗床前晋见。

李显的外表颇似太宗李世民,长得高大威猛,但他徒有其外表,才能正好与太宗相反,是一个昏庸贪玩,无治国齐家能力的人。前一阶段,高宗命他在长安监国时,他只知道骑马打猎,游山玩水,气得高宗特地把他召回东都训斥一顿。

“父皇,找我有事?”太子显跪到了高宗的床前问。

“显,显儿,朕……朕死后,你一定要……要听你母后的话。你,你能力不行,治……治国齐家的本领远……远逊于你母后,你……你要多,多向你母后讨教……”

“父皇,您怎么啦?您可别死!”太子显跪在高宗的床前说。

“哎……傻孩子,父皇我也不想死啊。朕惟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刚才听清楚……朕……朕的话了吗?”

“听清了,您让我听母后的话。”

高宗歇了一口气,又叮嘱李显说:

“你做了皇帝以后,更……更要注意性子,千万不要……不要任性胡来。只要……好好听你母后的话,按照你……你母后吩咐的去办,你……你一辈子都会……平平安安的,国家也……也会治理得好好的。”

李显不住地点头,又回头问武则天:

“母后,父皇不会马上就死吧?”武则天摆摆手,说:

“你还到外殿等着,不要乱跑。”

李显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了。高宗问武则天:

“你怎么让他出去了?”

武则天手握着高宗的手,脸贴着高宗的脸,轻轻地说:

“臣妾只想单独和皇上静静地在一起。”

高宗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他努力地握着武则天的手说:

“这些年来,朕身体多病,许……许多国家大事……全靠你支撑,你……你确实受累了。”

“这是臣妾应该做的。”武则天叹了一口气,又说:“臣妾的性子不好,为人严厉,这些年也做了不少让皇上生气的事,”

“过去……过去的事就不要……不要提了。你以后能……能把显儿带好,能……能让他守住这大唐……的江山,朕……朕就能安息于九泉了。”

“皇上,你歇歇吧,别说了。”武则天劝道。

到了夜里,高宗时而昏迷,时而身体抽搐,武则天见状,忙令人急召中书令裴炎入内。

裴炎也是好几天不敢回家睡觉,一直在皇城外中书省守着。听到宣诏,他火速赶到高宗的病榻前。

“皇上,皇上,裴炎裴爱卿来了。”武则天趴在高宗耳边轻轻地叫道。

高宗此刻已经醒了,许是回光返照,他竟要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武则天忙命人拿过两个枕头,垫在高宗头下面。

高宗视物模糊,虽不能分清眼前的人谁是谁,还是转着脸,看了一圈。颤抖着伸出手,问:

“太子显安在?”

“父皇,我在这儿。”李显往前挪了挪。说。

“快,见过裴爱卿。”高宗命令道。

李显只得朝旁边的裴炎施了一个礼,口称:

“显见过裴中书。”

裴炎慌忙起立,搀住李显,口称“不敢。”

“裴爱卿,近前接旨。”高宗宣谕说。裴炎忙跪行到床前,叩头说道:

“臣裴炎在此。”

高宗哆哆嗦嗦地往枕头底下摸,武则天忙帮高宗找出圣旨,交到高宗的手中。高宗双手捧旨,递给裴炎,说:

“此乃朕的遗诏,待太子即大位,可当朝宣谕。”

“臣裴炎谨遵皇上圣谕。”裴炎小心翼翼地接过圣旨,退到一边。做完这些,高宗累得喘不匀气,武则天忙撤去一个枕头,让高宗躺下,头枕在实处。高宗歇息了一会儿,又惦记着他的子民,问:

“民庶喜否?”

裴炎急忙上前答道:

“百姓蒙赦,无不感悦。”

高宗叹了一口气,感伤地说:

“苍生虽喜,我命危笃。”

接着,高宗好一会儿不说话,武则天忙凑过去,见高宗又昏迷了,情知不妙,于是不断地轻声叫着:

“皇上,皇上。”

高宗睁开眼睛,嘴张了几张,喉咙里发出不连贯的声音,他已没有精力说话了,手却伸出来,武则天情知他的意思忙把太子李显叫过来。

随着蜡烛的光辉,可见高宗的眼神温和发亮。他的手努力地握住太子显的手,又尽力地往武则天手里塞。武则天急忙伸出手,三人的手握在了一起。高宗沉思地看了武则天一眼,使尽最后一点力量点点头,然后头往枕边一滑,阖目而逝。

待太医确定皇上已驾崩后,武则天率先放声大哭,她伏在床前的地上,不住地叩头,边哭边诉:

“皇上啊……你怎么撇下我……走了。你怎么……这么狠心啊……叫我一个人……可怎么活呀……啊。”

见天后哭得涕泗滂沱,裴炎真切地感觉到天后对皇上的情深义笃,遂上前劝道:

“天后,圣上驾崩,天下震动,许多大事需要你处理。望天后压住悲伤,以国事为上。”

武则天于是收住了哭声,接过了近侍递来的巾帛,擦了泪,对裴炎说:

“速着人集合大臣,天亮时朝会于乾元殿,宣遗诏,太子即大位。”“太子即位的典礼怎么办?是不是依例举行大典?”裴炎问。

“国丧之日,一切从简,改改元就行了。最重要的是操办先帝的丧事。”武则天说着,见太子显在旁边站着发愣,指着他说:“你现在也算是皇帝了,你也和裴爱卿一块到前殿去。后殿的事包括给先帝沐浴、穿衣服等我来办,你们就不用操心了。”

裴炎答应一声,急急往外走,李显见状,也忙跟了上去。走到半路,离东宫不远的地方,李显嘴张了张,对裴炎说:

“裴中书,你先走一步,我接着就过去。”

裴炎住下脚,在宫灯暗弱的光亮下看了看李显,恭手说:

“先帝驾崩,新君立位,事多如麻,大事一件接一件,皇上您要尽量在朝堂上和我们在一起。”

“这事我懂,你先去乾元殿,我接着就过去。”李显说着,领着他的人,打着宫灯,匆匆地消失在夜幕里。

李显是武则天四个儿子中最窝囊的一个。可巧他找的老婆韦氏,却是一个好虚荣、有野心的女人。自从李显当了太子,她的心就蠢蠢欲动起来,一心想当武则天第二,一天到晚地对李显耳提面命。此次李显急着回东宫一次,就是跟韦氏说父皇驾崩的消息。

韦氏早已迎在东宫门口,见李显来了,就急急地问:

“怎么样?圣上驾崩了没有?”

“刚刚驾崩没多久。我来给你说一声,还得马上去乾元殿,等到天亮,还得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贺。”

灯光下,韦氏激动得脸色发红,她拿住李显的手捏了捏,说:

“皇上,你赶快去乾元殿吧,有什么事,及时差近侍来跟我说。”李显点点头,及待转身要走,韦氏又拉住他问:

“遗诏里怎么说的?怎么安排天后的?”“我没看遗诏。”李显说。

“你怎么不看?”“人没给我看。”

“好了,好了,你赶快去吧。”韦氏不耐烦地把李显推出了门外。天亮了,接到紧急通知的文武群臣,也急急赶到乾元殿,首先听中书令裴炎宣读高宗的遗诏:

“朕自登基以来,凡三十年……拯苍生之已溺,救赤县之将焚。止麟斗而清日月,息龙战而荡风波。……黎元无烽柝之警,区寓恣耕凿之欢。育子长孙,击壤鼓腹,遐迩交泰。……然自古有死,贤圣所同,修短之期,莫非命也。……特遗诏立太子显为皇帝,裴炎为顾命中书令。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兼取天后进止。”

读完诏书,李显被请上了皇帝宝座,紧接着群臣山呼万岁。居高临下往下望,那高大宽阔的朝堂,跪拜着的衮衮诸公,让初次登大位的李显有些拿不住。他僵直地坐在帝位上,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响,那山呼万岁声,好像离他很遥远很遥远,又很贴近很贴近……“陛下,陛下!”裴炎在御阶旁叫着。

“啊?啊,啥事。”李显从懵懂中醒悟过来。

“天后传谕:让群臣去后殿瞻仰大行皇帝(皇帝死后一个月,称为大行皇帝)的遗容。”

“行,行。”李显忙站起身和群臣一起赶往后殿。

高宗的遗体已被转移到麟德殿。按习俗,安卧在贡床上的高宗被头南脚北放置在殿中央。大臣们按级别排成一队,围着灵床缓缓地转了一圈,哀恸着瞻仰遗容,但见高宗玉色温莹如出汤沐。天后武则天也始终眼含热泪侍立在一旁。此情此景,也让不少大臣心怀感动,无形中又多了一层对天后的敬意。

瞻仰仪式结束后,高宗被放入灵柩。在灵柩前,武则天命裴炎宣谕,其内容是:

尊天后为皇太后,临朝称制。大赦天下,赐九品以下勋官一级。宣完谕后,武则天即和群臣一起讨论大丧事宜,反把皇帝李显冷落到了一边。李显坐在宝座上,嘴张了几张,想插进两句话,又想不起来说什么。好不容易捱到散朝,显皇帝急忙回宫,找他的妃子韦氏。

“今天上朝都说了些什么?”韦氏见面就急切地问。

“就是讨论一些大丧的事。”

“裴炎、魏玄同那几个朝臣对你怎么样?”

“他们不大和我说话,有事都好找太后商量。”

韦氏听了这话,兀自摇了摇头,又叹口气说:

“虽当了皇帝,却没有心腹。”“那怎么办?”李显问。

“怎么办?”韦氏装作沉思的样子,走了两步说,“我们得赶快安排自己人当宰相、当大臣。”

“能安排谁?”李显泄气地说。

“我爹韦玄贞。”韦氏冲着李显抿嘴一笑,甜甜地说。

“噢,他不刚刚才升的官吗?从一个小七品参军,一下子升到四品的豫州刺史。”

“豫州刺史有何用?要升就得升到宰相。只有我父亲当上宰相,我们在朝中才真正地有地位,议政时,我父亲才能帮你。”

“那?只怕太后不愿意。”

“你别和她说,先找裴炎商议,只要裴炎同意,你接着就让他拟旨,这事就算办成了。既使太后不愿意,事后她也只能无可奈何。”“行,这方法行。”李显觉得此计甚妙,脸也笑开了,他又接着说:

“我是皇帝,天下第一,任命宰相还是有这个权力的。

高宗的梓宫停放在宫里,朝中的事千头万绪,又要遣官把丧期讣告天下,又要加紧给高宗建设陵墓。突厥犯边的战况还雪片般地飞来,忙得中书令裴炎是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好。李显坐在大殿的宝座上,什么事也议不了,武则天见到他就直皱眉头。

这天,见太后武则天没上朝,新皇帝李显把裴炎召到近前说:

“裴爱卿,朕想跟你说个事。”

“臣谨听圣谕。”裴炎叩手说道。

见裴炎把自己当皇帝看,一副恭敬的样子,李显点点头,说:

“你可知韦玄贞吗?”

裴炎说:“韦大人不是在豫州干刺史吗?”

“对,他还在干刺史。我想现在给他升升官。”“皇上准备怎么安排他?”裴炎问道。

“朕想让他干侍中。侍中是宰相,常务执政。”

“皇上,臣以为不可。”裴炎恭手说,“上个月,韦大人才由一个七品参军升至四品刺史,如今陡然升至同中书门下三品的侍中,臣恐天下人议论,朝臣中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