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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徐霞客漫游神州

崇祯五年(1632年)秋,一场大雨集中降落在小寒山一带。小寒山东头陈家庭院里的小池塘积满了雨水。主人陈函辉正站在池塘边,望着池水出神。这时与他有金石之交的47岁的徐霞客,偕其兄徐仲昭走了进来。陈函辉连忙将兄弟二人让进屋中,为他们换下湿漉漉的外衣,又命童子搬来交椅。陈函辉问道:“二位从何而来?”仲昭道:“我陪霞客三游天台山、雁客山,正好路过这里。”陈函辉道;“颜延之曾说,嵇康与世俗之人的关系不谐调,他本是个餐霞之人。霞客先生几十年如一日,一直在山林野泽中奔波,是一位真正的餐霞宿露之人啊!”徐霞客大笑道:“难怪人人都不叫我的名子‘徐弘祖’,都叫我的别号‘徐霞客’。”陈函辉一边挑亮灯盏,一边道:“霞客先生,何不将您这些年来旅游的经过,大略说给愚兄听听?”徐霞客霍然站起身来,眨了眨一双绿色的眼睛,滔滔不绝地讲开了:“万历三十五年,愚弟头戴家母缝制的远游冠,脚穿芒鞋,离开家乡江阴,泛舟于烟波浩淼的太湖,登眺湖中巍然对峙的东、西洞庭两山,探访洞庭西山内那窈窈冥冥的林屋洞。万历三十七年,畅游齐、鲁、燕、冀之间,登泰山,拜孔林,谒孟庙,吊峰山孤桐。万历四十一年,东临屹立于万顷狂涛之中的落迦山。南下攀幽邃窈窕的天台天,追寻东汉人刘晨、阮肇采药遇仙女之处;陟‘千岩竟秀,万壑争流’的雁宕山,观望轰然下泻的大、小龙湫瀑流。唯万历四十二年至四十三年间,私念家在吴中,西邻江南佳丽之地——秣陵(今南京),岂可失之交臂?于是,二十四桥明月,三十六曲浊河,一览无余。等到万历四十四年,我到更遥远的地方旅游,春初,游松奇石怪、云翻泉涌的黄山,峰峦错耸的白岳。入夏,游山环六天峰(三十六峰)的武夷,溪曲三三水(九曲溪)的九曲。早秋,游竹树交阴、松柏葱郁的五泄,清流激湍、映带左右的兰亭,一观大禹王陵墓旁的窆石,遍览水光潋滟的西子湖。万历四十五年虽家居,然而,也去过邻近的宜兴,察看了善权、张公诸洞。万历四十六年,攀登昂霄逼汉的九华山、挺秀大江边的庐山。泰昌元年,在荔枝新熟之时,抵达摩云插天、势欲飞动的江郎山,游览置于万山之上、围青漾翠的九鲤湖。天启元年至二年,历览当天地正中的嵩山,‘势飞白云外,影落黄河里’的华山,号称宽广八百里的太和山。俯窥瀛海、渤解,下溯潇水、湘江。在我看来,天下九州小得象九个模糊的小点,尚隐隐如指掌间。回忆起所遇的异人,如匡庐的慧灯禅师,终南的采药野人,华山的休粮道人,他们了无凡夫俗子的样态,至今,犹恍恍惚惚地站立在眼前。”陈函辉听了,他的心目中好象出现了一道无穷无尽的银河一般。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问道:“先生如此旅游,难道不觉得疲倦?”徐霞客道:“不觉得疲倦。对于我大明天子所统治的地方,我并未全去过。粤西、滇南,有待于来日游览。至于说到峨嵋一行,因奢酋发难,我仅草草至秦陇而返,这并非是我的意愿。我本想到阆风、蓖嵛等荒远的地方考察一番!”说罢,才重新坐下。仲昭接着对陈函辉道:“我弟非常孝敬老人,每次出游,总是携带琪花、瑶草、碧藕、雪桃一类的东西而归,为家母上寿。又向家母讲述各地的风土人情以及沿途的新鲜见闻,家母听后,总是喜形于色。霞客曾因家母年迈,不愿到远方旅游,家母却对他说:‘从前就跟你说过,好男儿志在四方,岂能象藩篱中的雉鸡、车辕下的马驹?我尚能多吃饭,现在我给你做出个样子看看!’说罢,令霞客陪她游荆溪、句曲等地。一路总是走在霞客的前面。天启四年,家母已八十大寿。这年。霞客又出门,正在华山下的青柯坪游览,忽然心动,急急忙忙地返回家。这时,家母已染重病,次年,从春到秋,霞客每天把汤、药端到家母的床褥间,衣未尝解带。家母去世,霞客日夜象个孩子似的哭泣。等到服阕,霞客慷慨地说:‘从前,因母在,此身未可许人;如今,何不将此身许于山水?’于是,他再次来到家父、家母的墓前,磕了几个头,从此,不计里程,不计年月,开始了新的旅游生涯。持数尺长的铁棍作磴道,无险不攀。能在霜露之下睡觉,能忍数日之饥饿,能逢食即吃,能与山魈、野魅在夜间对话,身穿单衣、夹衣就能过冬,能徒步走数百里。夜里,靠着破壁或枯树,点燃松枝,走笔作游记。”陈函辉听了,向仲昭问道:“您有这样一位弟弟,是否感到骄傲?”仲昭未及答话,只见弟弟已泪流满面。他也就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他知道,是因为自己说的一些话,引起弟弟对老母的思念之情。陈函辉见仲昭不答话,猛然把目光投向徐霞客,徐霞客破泣为笑,并故意问自己:“我这是怎么了?”问罢,又哈哈大笑起来。这时,童子端上酒菜,三人一起畅饮起来。酒席上,陈函辉向徐霞客问道:“君可曾一登雁宕山绝顶!”徐霞客笑而不答。

次日,天未晓,徐霞客偷偷地离开了陈家。天明,仲昭独自告别陈函辉,返回故乡。

10天之后,徐霞客突然来到陈家,对陈函辉道:“我已取小道,扪薜萝,攀越三十里龙湫,有宕在那里,即传说大雁留宿的地方。我又缘石磴向上攀登十几里,发现正德年间的白云、云外两僧居住的圆形草屋尚在。又走了二十里,抵达雁宕山巅,那里罡风逼人,有麋鹿数百群,夜间环绕着我的住地。我在那里住了三宿才下山。”陈函辉听了,顿时目瞪口呆。

崇祯九年(1636年)九月的一天,陈函辉在庭院里采摘着熟透的栗子,驿使送来徐霞客在旅途中写来的信。陈函辉打开信一看,那上面仅写道:“问津西域,不知何时复返东土!”

原来,早在两个月前,徐霞客待到仲昭从福建返回,便与哥哥握手言别,出门去了。

徐霞客首先抵达浙江、江西等地,重温旧梦。其次漫步在湘江两岸,扬帆于洞庭湖中。然后直扑南岳衡山,历览七十二峰,十洞,十五岩,三十八象,二十五溪。接着向蜀地进军,北抵岷山,南过大渡河,穿越黎山、雅山、瓦屋山、晒经山。再挺入云南境内,横跨金沙江,南游澜沧江,北寻盘江。

一日,徐霞客正行走间,他突然想给好友陈函辉再写一封信。于是,蹲下身子,掏出纸笔,将自己一路的种种惊险经历写了进去,接着,他告诉陈函辉:“长江的上源不是岷江,而是金沙江。黄河之水也不是从天上来。黄河发源于昆仑山之北,长江发源于昆仑山之南,有五省的水流流入黄河,有十一省的水流流入长江。长江的流量是黄河的几倍。……”

崇祯十二年(1639年)九月,风急霜繁。徐霞客长啸一声,走进滇南。次日,他双足剧烈疼痛,行走极为困难。次年正月,丽江太守派人驾驶车辆,护送徐霞客东归。至楚江,徐霞客不能站立起来,黄冈县令派人将他抬上船只。六月,徐霞客终于回到了座落在长江南岸的故乡。

徐霞客再也不能将客人引进室内。每日,唯将从各地搜罗到的怪石放置榻前,摩挲相对。崇祯十四年(1641年)冬,他怀着未能踏遍祖国山山水水的遗憾,离开人世。

他死后,季会明等人将他生前游历、考察名山大川记述精详,文笔生动的日记整理成了富有地理学价值和文学价值的《徐霞客游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