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老太太还不知道熹雯在立新实习,上次在公司开会时,他当众拦下她,已使熹雯成了公司的小红人。虽然事后,有人出来辟谣,陈清谢熹雯的姨妈是温老太太的看护,可是茶余饭后,茶水间里,还是听到同事们的议论。可奇怪得很,如果是男上司与女下属之间的话题,理应是绯闻来得比较多一点,但公司讨论得最多的却是——熹雯是否走后门进公司。熹雯也觉得奇怪,怎么没有人把她和他联系起来呢。
温老太太这一问,叫熹雯怎么回答,只说:“温奶奶,我实习的公司正好是立新。”
嚯,那不正好。“让至臻多照顾你。”
家馨坐在沙发上,听到这里,放下小说读本,插话说:“奶奶,你忘记了,大哥明令禁止办公室恋情。”
嗯,这倒是个问题。不过不是大问题,温老太太看得出来,熹雯对至臻青睐有加,最怕的是没有好感。熹雯心中有一个疑惑:“温先生他该有女朋友了吧,我常常见他买巧克力,还买西西的《缝熊志》,应当是送给女友。”温老太太一怔,但听到巧克力与《缝熊志》又缓和了下来,那是定期为她补给。
温老太太请熹雯吃巧克力,熹雯惊叹:“温奶奶喜欢看《缝熊志》,也缝玩偶吗?”
温老太太说:“小女孩,你不觉得,岁月风霜之后,还有一颗少女的心,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吗?”
温老太太与熹雯真是相见恨晚,最最重要,她为熹雯出谋划策。
周末的时候,她与他又遇见了。
咖啡馆大扫除,熹雯从门里斜着半个身子,探出头去擦玻璃,看到温至臻的车徐徐停在对街,温至臻关上车门,摘下偏光太阳镜,小跑了过来,那动作一气呵成。大门挡着熹雯半个身子,歪斜着,仿佛吊在门上似的。
熹雯说:“啊,你晚了一步,温奶奶刚刚才离开。”
温至臻就站在咖啡馆的门前,他笑了笑问:“不请我进去?”他笑起来十分好看。熹雯怔了一怔,发现自己半个身子在门内,半个身子在门外,是有点好笑!
熹雯不由得脸上一红,忙开了门,领他进来。温至臻在身后说:“你很爱脸红。”
熹雯的心怦怦地跳,一边走着,踢到旁边的一张椅腿,眼看更糗的事情就要发生,亏得温至臻离她近,将她稳稳拉住。温至臻直白地问她:“你很紧张?”
熹雯忙辩解地说:“哪有!没有,没有的事!”她的一只手在空中左右摇摆,像墙上那只金光灿灿的招财猫——它正伸着爪子——招财进宝。
温至臻觉得有一点好笑。
“奶奶说她的手袋落下了,叫我过来取。”温至臻说明来意。熹雯站在咖啡馆里四下环顾,在温老太太刚才坐过的位子旁边,看到一只白色的手袋。“真是太大意啊。”熹雯将手袋双手递到温至臻的面前。手袋很轻,其实里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但是温至臻明白老人家的用意。
最近在公司没有见过她,温至臻问:“实习期结束了?”
熹雯没料到他有这样一问,点头说:“嗯,只实习两个月。”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揣在围裙的兜里,小模小样的。
温至臻说:“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熹雯说:“沈小姐她刚才打电话问我,要不要继续在立新工作。”沈析是市场部副总监,熹雯实习的时候,为她做了两个月助理。熹雯观察着温至臻的反应,他说,那很好啊。温至臻只是来拿包,很快就走了,临走时说:“有事打电话给我。”他在耳边做了个Call的动作,虽然好像是说了很关切的话,可是熹雯怎样都觉得像是例行公事,因为看得出来,他只是讲客气话。
熹雯只得干笑了两声掩饰,送他出来松了一口气,在他面前有一种低气压,压得自己透不过气来,可能是因为——嗯——他比她高的原因!熹雯正打算进咖啡馆的时候,温至臻的车子转了一个大圈,徐徐停在大门前。他在车里隔得远远地问她:“喜欢什么花?”
莫名其妙,简直莫名其妙。熹雯在心里说,可是嘴上却循规蹈矩地回答:“玫瑰吧。”跟他对话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变笨了,回答得很慢,仿佛有很多时间考虑,但是时间又似乎总是不够,因为她根本来不及思考。例如这回答,其实她最爱郁金香,可是那时却下意识说出玫瑰——这属于恋人的花,难道潜意识她希望暗示他些什么?
显然这种暗显是很有效的,熹雯开始收到白色的玫瑰,是温至臻送来的。
她原以为他应当会是个好情人,至少也该懂得一些浪漫,可后来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白玫瑰每天一束,风雨不断,他偶尔打电话给她,对话简短得犹如例行汇报。他问:“收到花了?”她回:“收到了。”然后各自收线,她后来倒是再没有见到他本人。
毕业季很快就来了,熹雯收到多份Offer,沈析发来邮件,邀请她周六去立新新人面试。沈析算得上是熹雯师姐,因同校同系,虽不同级,但也有诸多关照。熹雯不知道该不该去。温老太太说:“怎么不去,应征至臻的私人助理。”
温家小妹家馨在沙发上吃薯片,笑得前俯后仰,说:“奶奶,你也太投入了,你看,大哥根本没有入戏。”
温老太太有她的态度:“我们家至臻慢热。”
温家馨十七岁,虽然在学校里老师明令禁止恋爱,但看对了眼,牵手Kiss,无一不做,慢热,她理解不来。温家馨说:“什么慢热,我看是因为……”温老太太一个抱枕丢过去,薯片哗啦啦掉了一地,但问题还是没有得到解决。
熹雯思索良久,说:“那我还是去立新上班好了。”
温家馨摇了摇手指头,友情提醒她:“我大哥绝对、绝对不会谈办公室恋情。”温老太太有不同声音:“多接触才是上策。”她时常叫温至臻回家吃饭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不喜欢她吧,熹雯有自知之明,虽然心里有诸多期待,但是感情的事情,如何能勉强得来。抛开感情,职场新鲜人。熹雯说:“温奶奶,我去立新上班,做OL,每天美美地去上班,有朝一日成为沈师姐那样的人。”
熹雯第一次见沈析就被她的气场吸引住了,仿佛理想中的自己,迎面走来。沈析个子不高,偏瘦,戴黑色半框眼镜,工作套裙,有一种知性的美。还有一样,独立又自主,别人模仿不来,是内秀。
“迟早都是要嫁人的。”温老太太嗤之以鼻。都说迟早、迟早,可是迟与早之间有多大区别。世界像潘多拉的盒子,才刚刚打开,熹雯跃跃欲试。她这时并不知道,将来有一天,她将梦想全都抛弃,为温至臻,甘愿做柔婉的小女人。
熹雯去立新面试回来的那个下午,无事可做,约一众旧同学,到咖啡馆喝咖啡。春光暖人的五月午后,众人就坐在假藤蔓的花架下闲聊。聊到下午五点多过,人走了七七八八,只有姜祥真还留下着,她的咖啡见底,熹雯起身去为他续杯,才一起身,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姜祥真俯身看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熹雯,手机响了。”熹雯早走远了,听不到了。
手机依然响个不停,姜祥真犹豫一下,为她接了起来,才想说一句“熹雯现在不在”,电话那边一个浑厚的男声传来:“晚上我有空,在‘静怡’订了位子,七点,你能自己过来吗,我有点事走不开,不能去接你。”
姜祥真错愕了半晌,说道:“先生,你打错电话了。”
电话那边的男子也默了一秒钟,问道:“谢熹雯?”
“啊——对——是——她现在不在——我是——你是哪位?”姜祥真简直有一点手足无措,这是什么情况?还说是一辈子的好朋友,还说要一起结婚,还说老了要一起坐在摇椅上闲聊,谢熹雯交了男朋友?关键还在于她从没提起过半句。
电话那边的男子说:“那麻烦你转告她,我是温至臻。”然后,那人果断地挂了电话。
温至臻?
姜祥真在记忆中搜索了一遍——没有结果!
等到熹雯端好咖啡回来时,姜祥真板起脸,说:“刚才有个自称温至臻的人打电话告诉你晚上七点在静怡订了位置。”她一气说完,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熹雯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姜祥真,问道:“你答应他了?”
姜祥真认真地回想了下,非常肯定地回答:“没有!”
熹雯松了一口气,姜祥真说:“他并没有问你要不要去,而是陈述既定的事实,他问的是晚上你是自己去,还是一定要他来接你。”姜祥真眨了眨眼,“温至臻是谁,他想追求你?”
他想追求她?
如果他当真是想追求她,未免诚意不足。熹雯那天晚上坐在餐厅里这样想着。
她低头看了看手机,那时已经是七点四十四分。确切地说,离他约她的时间晚了四十四分三十六秒。在她慢吞吞地吃完了一杯双球冰激凌加一份提拉米苏之后,温至臻还没有出现。
她猜,他一定跟这家店的老板极熟悉,大堂经理总是过几分钟对熹雯说一次——内容永远不变——温先生马上就过来了。在他第五次向熹雯说明这一情况时,熹雯站起来,礼貌地回应:“真遗憾,待会儿我还有一些事情,我得先走了。”
那大堂经理面色一僵,回身打了个电话。
熹雯按了桌上的呼叫铃,服务生前来。大堂经理转过身来对熹雯说:“谢小姐能再等一下吗?”
熹雯对服务生说:“埋单。”她弯腰拿钱夹,大堂经理却对服务生摆了摆手,是不必结账的意思。
熹雯嘟了嘟嘴,温至臻愿意付账,她也不反对。
熹雯起身离开,大堂经理跟在她身后问道:“谢小姐的车停在地下车库几号,我让人开出来。”熹雯转过身,恐怕让他失望,熹雯说:“我不会开车。”
大堂经理马上说:“这样,谢小姐暂坐一会,这里不好叫车,我让人……”熹雯看得出来,他仿佛在极力拖延时间,也许温至臻在赶来的路上。这令熹雯十分失望,那就是说,是在刚才那一通电话之后,他才不得不赶过来。那他为什么要约她出来,迫于温奶奶的压力?熹雯叹了一口气,说:“谢谢你,不用了。”
静怡这家餐厅是在闹市区,位于大厦的三十三楼。楼下是酒店。玻璃电梯是大厦突出来那一部分,像一颗胶囊,不停地上上下下。熹雯看到街上车水马龙,仿佛很喧嚣,可是于她这一方天地却是听不到的,只是一个看客。她看得出神,电梯“叮当”一声,出了电梯,才发现自己竟然到了地下层的停车场。
熹雯等电梯的时候,停车场里传来一阵汽车急速驶入的引擎声,车灯照出两道光线,将熹雯的影子打在墙上。电梯“叮当”响了,熹雯刚跨进一只脚,却被人用力向后一拉,身后一个声音说:“就知道你还没有走。”
熹雯回过头,是温至臻。
她听着他的语气仿佛有一种笃定,好像她理所当然就应该等在这里,一直会等到他来。熹雯转过身,一言不发上了电梯。温至臻跟了上去:“给你打完电话之后,有一些突发情况。”这语气十分暧昧,他在跟她解释,好像她是他的谁。
电梯空间有限,熹雯有点后悔走了进来,只得退到电梯深处,也许她来这里完全是一个错误。熹雯说:“请你不要再送花给我。”她为自己找到一个赴约的理由。
他上前一步,拉近两人的距离。温至臻说:“因为我迟到,所以生气了?”他看过来的目光透着一种深奥,一直看到她眼睛里去。熹雯心里怦怦直跳,转头只盯着电梯内闪动的面板,试着平静地问:“你约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你说呢?”他将问题丢给她自己。
熹雯转眸诧异地望了他一眼,然后说:“很抱歉,你迟到得太久了。我想事情想必也没有那么重要。”电梯门这时叮地打开,熹雯欠过身,转身出去了。熹雯心里也很明白,为了迎合温奶奶的要求,他送花给她,还约会她。但心里总有那么一点绮想,觉得他对她是不同的,会有那么一丝好感。
大街上人来人往,霓虹渐次亮起。熹雯以为温至臻会追出来,总要上前来安慰几句她的委屈,但是他没来。他没有追出来!熹雯觉得自己简直傻透了,明明已经等了快一个小时了,现在他来了,她却又跑出来。不知怎么回事,熹雯脸上一片湿滑,怎么脆弱成这样,因为他迟到,还是因为他没有追出来?
熹雯回到家里,温家馨来敲她的房门。大约是因为熹雯没有回报老佛爷,温老太太派了探子下来打探情报。温家馨什么也没有问,坐了一会儿,默默回去,深感大事不妙。
但她不知道,熹雯的心里,全是温至臻的样子,他拉住她时的表情;他低下头询问她是否生气时的表情。那时她并没有仔细看过他,怎么回忆起来,细微画面一一浮现眼前。可是有什么用,他居然没有追出来。熹雯对自己说,因为得不到,所以才觉得矜贵。熹雯努力不去想他。但情爱之所于让人着迷,全在于它无法控制。
熹雯与姜祥真在星巴客等人时,不期然遇见沈析。她在附近做市场调研。沈析长发盘起,一身职业套装,真正“白骨精”的模样,扫一眼全场,眼尖看到熹雯。
“可以坐下?”沈析问得落落大方。坐下之前,明明见两人争得面红耳赤,落座之后,反而不言不语,沈析问,“在说什么?”
小女生能有什么小秘密,熹雯问她:“师姐,有男朋友吗?”
沈析摊开手,一脸无奈,她有理想、有抱负,就是没有男朋友。沈析比熹雯年长几岁,对于二十出头、刚刚毕业的熹雯来说,再过几年仿佛像要过一生一世那样长久,她不敢想象。
沈析问:“谈恋爱了?”
熹雯说:“他未见得喜欢我。”若告诉她,那人是温至臻,不知她会如何惊叹。
“熹雯,趁年轻的时候,应该多谈恋爱。”
熹雯还以为像沈析这种“白骨精”会告诉她,爱不可靠,只有工作更可靠,哪知她说:“即使错了,还可以骄傲地说,我错得起,因为青春,还有时间去弥补。”
熹雯想为她鼓掌,熹雯问:“姐师,为什么你没有男朋友?”
“对我来说,某些程度上,工作比男人更加重要。”她为熹雯打气,“熹雯,你不一样,让他喜欢上你,不是一件难事。”
“如果是温至臻?”熹雯探她口风。沈析果然被她吓住了,愣愣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她与他多年共事。
“温总他的确很出色。”沈析停了下来,打量起熹雯,天真率直,向她泄露心事,小心征求答案。
沈析说:“熹雯你知道他的规矩吗,办公室禁止谈情说爱。”
“当然。”
“那你还加入立新。”
“喜欢一个人和跟他在一起是两回事。”
沈析想笑,只有年轻的时候、义无反顾的时候,才会说那样的话。只是单纯的爱与不爱,没有比较,没有算计。熹雯,她有一头长发,喜欢扎成马尾。兴许是这样,看上去有一点稚气,仿佛温室中的花朵,轻轻一掐,便会要了它的命。这样的女子,经不起大风大浪。有那么一刻,沈析的确很想说:“熹雯,算了吧,你不是他的对手。”
“你了解他多少?”沈析问道。
“他奶奶住在我家楼上,有一个妹妹。”
“那感情生活呢,若他也有喜欢的人。”
温至臻有喜欢的人?熹雯从没想过这种可能,温奶奶也从没有说起过,像他那么严肃认真的人,有喜欢的人,不知道该是怎样一番情景。熹雯问道:“你是想劝我放弃?”
沈析笑了笑,说:“熹雯,爱了就爱了,错了就错了,怕什么。”
爱了也许会爱错,不试一试却是一生的遗憾。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是爱错了呢!
可惜他再没有约她见面,是因为那晚她太任性?
但命运,总是厚爱熹雯的,总让她不至于失望。从前不经意的遇见,以为不能再相见了,原来转过街角,亦可再见,也不知道是她的幸还是不幸。
大四那一年,最后的同学聚餐,定在静怡吃自助餐。工作人员弄错,将订好的包厢转订给了其他人。熹雯在等人处理,温至臻过来用餐。在大堂,她又遇到了他。他将他的包厢让给他们狂欢。
关上门时,他告诫:“熹雯,别太晚。”那感觉真是不可言说,好像有一根线,看不见却牵着彼此。她还说他严肃呆板,原来是个中高手。只这一句,仿佛夜归有人等门,熹雯心里先服输了,嘴上却说:“你管我。”
当晚他送她回家,车子平滑地停在绿荫道下。熹雯说:“就在这里好了,我自己走过去。”她伸手去解安全带,略微一犹豫,问,“你要不要上去看看温奶奶?”
温至臻向楼上一望,说:“改天再上去,现在太晚了。”
熹雯说:“今天真是谢谢你帮忙。”
温至臻说:“客气了。不过,如果你真心想谢我,可以用另一种方式。”他这时偏头凝望着她,熹雯没想到严肃的他会说这样的俏皮话。
熹雯问:“什么?”她向后挪了一挪,可是退无可退,后背就是车门。温至臻这时微微一笑。
她与他坐得近,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将他的轮廓看得十分清楚——他的眉毛很浓,眼睛狭长。睫毛长而直,嘴角不笑时也有一点上扬,显得十分自信。他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修长,仿佛蕴涵着某种不知名的力量。他今天穿了一件褐色的短风衣,白色衬衣即使在衣领处,也熨得十分妥帖,干净而平整。
总之,他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
熹雯一颗心突然跳得十分用力,用力地警告她,这个男人太危险了。
“你真的很爱脸红。”温至臻盯着她说。熹雯低头,脸上泛起一层红晕,看着暗红灯线描出的控制台。她掩饰地说:“没有啊。”温至臻说:“周六晚上我来接你,这一次我不会迟到。”
熹雯眉头一皱问道:“要吃饭吗?”为什么?
他从她的脸上看出她的疑惑。温至臻说:“男人约女人吃饭,不会无故而无理由,你以为为什么呢?”
熹雯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但她的理智尚在正常范畴,自温至臻望来的眼神中,判别出他的镇定——她对他并没有什么显而易见的影响力。熹雯说:“你……”大约不想更丢脸,她开了个头,生生咽下去了。
“想说什么?”温至臻追问,神情淡淡,仿佛在讨论明天的天气。熹雯想伸手解开安全带。温至臻却一把握住锁头,“把话说完。”他看出她的勉强。
熹雯说:“你不会喜欢听的。”
温至臻说:“说说看。”
温至臻稍微转了转身子,转向熹雯,以示他是很认真。他这时望着她,发现她的眼睛十分漂亮,瞪着人看的时候,圆圆的、水汪汪的。熹雯说:“不管你送花给我,还是你约我吃饭,你都摆出了追求者的态度,你是想追求我吗?”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这样直白地问他。温至臻不知该如何回答,眼神游移显出窘迫。
真不知道该称赞他,还是为自己觉得悲哀。熹雯说:“因为想要达到温奶奶的要求,而努力去做的这一切,其实并不能代表什么。”就像送花并不能表示爱慕,两个人吃饭也不能代表约会。
熹雯说:“我喜欢你是我的事。”她就这么说出来了,他诧异地望着她,熹雯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那你建议我该如何做呢?”他在谈笑风生,十分随意。
熹雯吃惊地望着他,说:“你其实什么也不用做。”
车门已经被熹雯推开一线,熹雯觉得以后也许难再有这样独处的机会,临下车前说:“我今天得到立新的Offer,做沈小姐的助理。”温至臻皱了皱眉说:“我不谈办公室恋情。”他大约在烦恼该如何向温奶奶交代。
怎么办,他不喜欢她吧,他的眼里根本就没有爱慕。那目光太过犀利,容不下任何温情。但他未免轻佻,将她的感情践踏。熹雯问:“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如果你有喜欢的人,该明白那是怎样的感觉。”熹雯很久以后才知道这无心之句,也许刺伤了他,她的语调、语气、她的定论,统统刺伤了他,所以,那时温至臻才赌气地反问:“你怎么知道我的想法呢?”
她却浑然未觉,问他:“那你见到我会紧张吗?”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呢?”他突然将她拉了过来。熹雯身子猝不及防向前微倾,他的唇覆盖了上来。温至臻原本只是想轻啄她一下,唇上却传来仿佛蜜桃的丝丝甜味。
熹雯整个人都蒙住了,直到他在她耳边说:“男人跟女人对待爱情的态度是不一样的,也许我比较理性,而你比较感性。”她是奶奶看中的人,脾气温而不怒,是理想对象。
熹雯贴在他胸膛上的手传来怦怦的心跳,她在他的话里寻回理智,猝然推开他。她盯着他,他亦盯着她。她仓促地起身下车,可忘了安全带还没有解开,整个人差点被弹回来。
温至臻说:“安全带。”他为她解开,这一刻仿佛有一点浓情蜜意。
街灯落在他的眼里,映出她的剪影。熹雯的真心自这一刻起,全数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