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如果真的有月光宝盒,能不能将时光倒流到惨剧没有发生之前?
林诗施最近有些无聊,桑夏除了上课就在画室,沈钦年整日和苏安娜腻在一起,只有她一个人被晾在夜摊上,越忙越寂寞。
她换了这个短发的造型就跟开运了似的,每夜的生意都爆好,数钱又拿货,实在是苦不堪言。
“怎么就你一个人呢?桑夏没来帮忙?”
突然有人开口,林诗施停下手中的活,一抬头看见了阿甘。
真是稀奇!她从来没有在自己的学院里遇见过阿甘。听桑夏说,他除了在理发店里就是在餐馆里。那今天是吹了什么风,把他吹来了?
林诗施管不了那么多,只顾着把他拉过来,让他帮自己做生意。
阿甘嘟囔着:“我不会做生意啊!再说,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都是因为你给我设计的发型开运,你说关不关你的事!”林诗施理直气壮地说,让阿甘啼笑皆非。
她总能扯出点理来。他拗不过,只好帮她收起钱来。
那些女孩见了阿甘,打趣道:“林诗施,你的爱好可真广泛,打下手的帅哥个个不同,这会儿又来了个型男!”
林诗施斜眼瞟了瞟阿甘,不屑道:“他也算型男。他就是一只不长毛的鸟。”
所有的人都吃吃地笑起来。
阿甘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但是他没有发作,闷不吭声地收着钱。
夜色渐渐浓厚起来,学生散去,阿甘把收到的钱塞在林诗施手里,便打算离开。
林诗施拉住他,说:“走,我请你吃夜宵!”
“算了,我不想和一只长毛的鸟去吃夜宵。”
林诗施一听,便知道阿甘生气了,她笑道:“没见过你这么小气的男孩子。好啦,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啦!”
阿甘耳朵有些软,他的脸色明显柔和起来,林诗施便拉住他,说:“走啦!大不了你点什么我都买单!”
阿甘被她拉出了校门,他突然记不起,自己来江艺做什么的了。
他发现,近来,自己的记忆力真的越来越差了。
林诗施津津有味地啃着烤鸡翅,半晌,才发现阿甘坐在对面,丝毫未动,便说:“你吃啊!”
阿甘摇摇头。
“你不喜欢吃啊?早知道我就带你去吃别的了。我以为年轻人都爱吃BT翅。”
“不是不喜欢,是不能吃。”
“为什么?”林诗施好奇地问。
“我这里长了一个东西。”阿甘指了指脑袋。
“少忽悠人!不爱吃就不爱吃呗!我又不笑话你未老先衰!”林诗施不信。
“我不长头发就是因为长期要进行化疗。真的,不骗你。”
阿甘认真的表情令林诗施感到恐慌,嘴里的鸡肉突然就没了香味,她丢在一边,叫道:“你要坚强!我一个同学的父母都是医生,我明天让她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林诗施善良担忧的表情突然让阿甘有了暖意,他不忍再说下去,于是笑了:“林诗施,你真好骗!得了不治之症的人还能给你做那么好看的发型吗?”
林诗施愣了半分钟,她突然怒了:“你搞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样很过分!拿什么别拿生命开玩笑!”
她付了钱,噌噌地跑开了,把恍惚的阿甘丢在了夜宵摊上。
他终于想起,他只是打算在校园里走走的。越是接近死亡的边缘,心里越是没有恐惧,有的,只是越来越多的怀念。
比如,他曾经在江艺遇见一个可爱的女生。她总是像桑夏一样爱折腾头发。他为了她在学校附近的理发店做学徒,终究一步一步地做了发型师。他只是想为心爱的女孩设计最适合的发型,让她永远光鲜靓丽地站在自己的身边。
理想总是美好的,现实却总是那般残酷。
毕业之后,女生逃不过家人的安排,进了家乡的电视台,又嫁给了最年轻有为的台长。这样完美的结局,阿甘似乎只能祝福。而他却留下来,守护着已成回忆的爱情。
后来,他拿多年的积蓄盘下这个店,更名叫“剪时光”。
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字有什么意义。只有他自己明白,他是想将那一段最美好最纯真的时光裁剪下来,制成精美的标本,贴在他这一生的记忆里。
桑夏并不知道阿甘与林诗施之间发生了什么,她只是觉得刘海长了要去整理一下,所以让林诗施陪她去。
这个该死的林诗施居然拒绝她!印象中,林诗施似乎没有拒绝过她任何事。
桑夏便问:“你怎么啦?”
林诗施没好气地说:“我不见那个对自己不负责任的家伙!”
桑夏不解地问:“阿甘?他能怎么招惹你?”
“你去问他呗!反正我不去!”
“好好好,你不去,我一个人去。”
桑夏没有强求林诗施,果真自己一个人去了“剪时光”,阿甘在店里似乎在等谁,见了她眼睛一亮,再看看她的身后,转而露出失望的表情。
桑夏试探地问:“你有事找林诗施?”
“没。”
“你们……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只是昨天晚上惹她生气了,想跟她说声对不起。”
桑夏想,他们之间有什么眼角眉梢的事情?但是,她不是好事的人,没有问,只是淡淡地说:“你看,我的刘海戳得我眼睛好痛。阿甘大师,快帮帮忙吧!”
“没问题!”阿甘笑了笑,拿出理发包里的剪刀,却不料,手突然无力地抖起来,剪刀“啪”地就掉在了地上。
桑夏忙问:“怎么了?”
“没什么,手突然抽筋。”他捡起地上的剪刀,却又无力地垂下了手。他痛苦地半跪了下来,用左手将自己的右手握了起来。
“你没事吧?”桑夏惊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扶住了他。
阿甘强忍着说:“没关系。最近一直太累了。对不起,今天不能给你剪头发了。改天,好吗?”
“别管我头发了,我先送你去医院吧?”
“不用,我休息下就好。你先走吧!”
桑夏不放心,迟疑地说:“你真的没事吗?”
阿甘笑着:“没事。不用担心。”
桑夏只好打了招呼,走了出来。她原本觉得阿甘只是苍白瘦弱,可是近来,她觉得他的身体似乎越来越不好。
她已经有几次看见他很不舒服的样子。她有些担心。可是,她毕竟只是他的客户,似乎,不太适合多关心他。
她只能希望,阿甘自己能多保重身体了。
最近,她的身体也并不好,那颗残缺的牙齿时不时地痛起来,起初只是隐隐作痛,而后来就是牵扯着她的神经一般,痛不欲生的感觉。她只能靠两粒“芬必得”才能止痛。
尤其是,它总会在深夜发作。这把桑夏折腾得不行。
这一夜,她的牙齿又肆无忌惮地作乱起来,她忍不住爬起来,去找“芬必得”,却意外地发现,抽屉里的盒子已经空了。
她居然忘记去买了。她懊恼不已。
每次痛起来,她都会想起黎诺以及那些凌乱不堪的场面。她越是想将它们从脑海中抹去,越是清晰地浮现。
她现在想,若是当初能够冷静下来,也许事情没有那么糟糕,也许,她并非要以死来解决。她迟迟不肯去补那颗牙齿,她觉得这样疼痛,心里才好过一点,才能缓解当年没有与姐姐一起跳下去苟且偷生的愧疚。
她却不明白,这一切早已于事无补。
这世界如果有月光宝盒,能不能将时光倒流到惨剧没有发生之前?
遗憾的是,这世界没有如果。
桑夏显然是太痛了,所以脑海里才浮现那么多杂乱的回忆。她迷糊中叫道:“林诗施,你有止痛药吗?”
“林诗施,林诗施……”
始终没有人应答。
桑夏这才意识道,今天是周末,林诗施回家住去了。而寝室里有男朋友的彻夜狂欢去了,有亲戚朋友的都去串门了。
那么不凑巧,只剩下她一个人。
桑夏沮丧地躺在床上,痛得快要打滚了。
她拿出手机,胡乱地按下最近通话记录中的姜潮的号码,虚弱地说:“有止痛药吗?我快痛得不行了。”
姜潮关切地问:“你在哪儿?我买去送给你。”
“我在寝室,你买了之后,随便让个女生送上来好了。”
“你等等。”
姜潮挂了电话,拔腿就跑去了药店,他一刻都不停地又赶回了学校,却在桑夏的寝室楼下,停住了脚步。
他突然想到了沈钦年。
这不正是撮合他们的好机会吗?
姜潮连忙打电话给沈钦年,问他在哪儿,然后去找他,将药递给了他,说自己有事,赶不及送过去。
沈钦年听到桑夏要止痛药,紧张地奔向女生寝室。
姜潮看着沈钦年异常紧张桑夏的样子,笑了。
没有人知道,他的笑里到底祝福多一点,还是隐忍的悲伤多一点。
沈钦年趁值班的大妈不注意,溜上了三楼,他焦急地敲着桑夏的寝室门,叫道:“桑夏,快开门。桑夏,你没事吧?”
桑夏强撑着开了门,见是沈钦年,诧异地问:“姜潮呢?”
“先别说话,把药吃了。”沈钦年倒了一杯开水,递给了桑夏,又问,“有没有好一点?”
“药效哪有那么快!”桑夏笑了。
“你哪里不舒服?”
桑夏指了指牙齿。沈钦年突然想到信纸上的秘密。他嗔怪道:“牙坏了,为什么不去补?我明天带你去补牙。”
“我不补。痛。”
“不补会一直痛下去,补的话只是暂时的痛,你选择哪一个?”
桑夏不说话。
沈钦年便说:“桑夏,有些事已经发生,留着伤口,只是为自己徒留痛楚。”
桑夏诧异地望向沈钦年,眼泪静悄悄地掉了下来。这么久了,她留着这颗牙齿,其实,能证明什么?姐姐已经回不来了,不是吗?
她不知道自己坚持了那么久,为什么,仅仅凭沈钦年一句话,就乖乖地去看了牙医。
血缘关系,是任何人都无法选择的。他父亲的罪过,真的要强加到他的身上吗?
她的心,悄悄地软了下来。
像上次一样,沈钦年又是天微微亮就去排队。
桑夏有些感慨,为何每次有困难的时候,总是他陪在身边。若是彼此的身边,少了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人,少了那些芜杂的纠葛,倒也是好的。
她想着,牙倒也不那么痛了。
医生说:“你的牙问题不大,烂神经需要一个星期,然后来补就可以了。”
桑夏惊讶极了。原来只要迈开一步,勇敢地去面对,其实,事情没有自己想中那么难。
补牙也是这样。
沈钦年一路上叮嘱了很多,比如不要嚼口香糖,吃清淡的食物,最好喝点稀饭,这一个礼拜会很疼,必要时吃一粒“芬必得”好了。
桑夏便笑:“你比牙医还专业!”
“那当然了,我可是特意上网搜集的这些资料。你看,我对你多好!”
“对啊,太让我感动了!”
“那……以身相许如何?”
桑夏突然发现,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贫过了,事实上,当苏安娜出现之后,他们几乎很少碰面。
桑夏便笑:“那苏安娜怎么办?”
沈钦年突然不置可否地笑了,桑夏的心在他的笑容里渐渐地沉了下去。
她很想问一句:“沈钦年,你爱上苏安娜了吗?”
却,始终没有勇气。
林诗施从家里回来,带了很多吃的,山核桃啊、花生啊还有她妈妈做的泡椒凤爪,她拿了一大把抱给了桑夏,说道:“别说我不讲义气,这可都是你爱吃的!”
桑夏感激地说:“知道,知道,我特感动!”
“那你怎么不吃啊?”林诗施奇怪地看着默默把食物放在一边的桑夏。
桑夏搪塞道:“哦,我最近减肥,一个星期只喝稀饭,下个星期我再吃。”
“你这个纸片人还要减肥,真的假的?”林诗施不相信。
“昨天有人说我胖,我受刺激了。”桑夏最怕的就是她的刨根问底,所以,她连补牙都不敢告诉她。她戴上耳机,假装听音乐,结束了这段对话。
她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接到沈钦年的电话:“下来,有东西给你。”
她匆匆下楼,看见沈钦年提着个饭盒站在她楼下,她问:“是什么啊?”
“我冒着生命危险在寝室里熬的绿豆粥,你可要吃光啊!”
桑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会熬粥?”
“这有什么难的,只要有锅就可以。快回去喝了它,不准嘴馋偷吃东西!要忌口知道吗?”沈钦年推搡着让她上去。
桑夏捧着沉甸甸的饭盒,心里暖洋洋的,而这种喜悦却在拐角处遇见苏安娜而被冲散。苏安娜手里同样的饭盒炙热得烫伤了她的心。
苏安娜见了她,眉眼之间掩饰不住的甜蜜:“这是沈钦年亲手熬的粥,桑夏,我觉得自己好幸福!”
“那,祝福你。好好珍惜。”桑夏努力地挤出笑。
桑夏将饭盒丢给了林诗施,说道:“有人送的,给你喝!”
“谁啊?那么好,是不是在追你啊?”林诗施无时不发挥自己的八卦精神。
桑夏心里异常烦躁,她没好气地说:“是救济灾民,一人一碗罢了。少废话,不喝算了!”
林诗施打开之后,闻了闻,叫道:“很香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桑夏不想再说话,她将头捂在被窝里,咬牙切齿地骂道:“沈钦年,你这个天杀的!”
沈钦年打了个喷嚏,叫道:“谁在骂我呢?”
他正在郁闷,刚刚室友自作主张把剩下的一份粥拿给了苏安娜,说是他亲手做的爱心粥。他气急败坏地叫道:“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坏了我的名声!”
“苏安娜长那么漂亮,人又温柔,你有什么不知足?”
“你懂什么?世界上那么多漂亮的难道你都喜欢?”沈钦年不屑一顾。
他的心里早已根深蒂固地相信,他唯一喜欢的,只是桑夏。可是,令他沮丧的是,他始终不是桑夏最信赖的人。
否则,为什么在她牙痛的时候,最先想到的,是姜潮而不是他呢?
可是,无论怎样,如果可以,他都愿意在桑夏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
林诗施没有想到阿甘会在夜市边等自己。她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冷淡地说:“你来干什么?”
“我来给女孩子买耳环,可不可以?”
“可以。”
“那……你给我挑一对吧!”
“你要送给什么样的女孩?”
“嗯……就像你这样,可爱善良的!”
林诗施被夸了有些开心,她有些原谅阿甘了,用心地挑出了一对心状的粉色的耳环,递给阿甘说:“喏,我觉得她应该会比较喜欢这个。”
“哦,多少钱?”
“六块吧!我进来五块,赚你一块运费。嘿嘿。不要告诉人家哦。”林诗施小声地说。
阿甘就笑了,他掏出六块钱放在林诗施的手里,又将耳环递给她,说:“送给你。”
林诗施有点蒙:“给我?”
“是啊,希望你不要生气。我那天不是故意骗你的。”
林诗施的脸微微有些红了,长这么大,还没有男生送过礼物给自己,尽管不是男朋友,她还是很欣喜。她将耳环戴上,然后问:“好看吗?”
“好看,那你不生气了吗?”阿甘小心翼翼地问。
“哎呀,我不是那种小气的人!”林诗施立刻换了语气。
“那就好。需要我帮忙吗?”
“好啊。你帮我摆货吧!”
“没问题!”
阿甘身体好的时候,就会经常来帮林诗施摆夜摊,与其说帮忙,也不过是陪她消磨时间。
林诗施遇见那些对她的饰物爱不释手却又囊中羞涩的穷学生,都是象征性地收几块钱,比进价都低。她觉得自己是在助人为乐。看见她们开心,自己也就开心了。
可是,令她头疼的是,越来越多的女生来光顾她的摊子都开始哭穷。
阿甘便笑,你这样善良也是会被欺负的。
“那没有办法啊,算了,本来就是为了体验生活嘛。你知道,自从我知道自己赚钱多辛苦,我再没有买过一个名牌。我觉得这也是成长。”林诗施说。
“你知道我那天为什么那么生气吗?因为我妈妈是得脑瘤去世了。我亲眼看着她的身体一点一点地跨下去,直至咽气。我经历过生离死别,我害怕再看到我身边的人离开。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明白吗?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林诗施哽咽道。
阿甘点点头。他在心里默默地想:生命如此脆弱,谁也无法预料。如何可以,谁想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呢?
他问:“那你现在只和父亲住吗?”
“不,我有了个新妈妈。就是我爸的新老婆啦。不过她对我很好,像自己的女儿一样,所以,我还是很幸福的!”
阿甘觉得越是与林诗施相处,越是发现她的优点,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喜欢上她了。
他便问:“你这样好的女孩,怎么没有男朋友呢?”
“很多人都这样说过。可就是没有男孩子喜欢。”林诗施有些沮丧。
阿甘想说“我喜欢”,可是,他觉得自己不配,他现在连自己的生命都不能保证,该如何给她未来呢?
他只能笑着安慰道:“会有人喜欢的。”
桑夏的牙终于恢复成完整白洁的模样,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大笑了。沈钦年便打趣道:“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敢笑了。原来不是因为你冷傲啊。哈哈!”
“你取笑我!”桑夏拍打了他一下,仍然止不住开心地笑。
沈钦年说:“等几天牙齿巩固了,我们就去吃顿好的庆祝下!”
“好的。你请客!”
“喂,为什么每次是你的事情,但是都得我买单!”
“因为是你比较有钱!”桑夏耍赖道。
沈钦年悻悻地说:“那我从今天开始不接你电话,不回你信息,不在你面前出现。”
“那我有事了怎么办?”不过是句玩笑,桑夏心却突然一沉,她多害怕,他突然之间真的消失了。
“开玩笑的,桑夏,无论你有什么事,都要打给我,我的手机二十四小时为你开着,你知道吗?”沈钦年突然认真的语气,他那样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望穿了秋水。
桑夏怔住了。这才是她喜欢的沈钦年。那样专注的神情,一眼就可以看到的柔软的内心。
这一刻,她搁浅了所有的怨恨。没有父亲,没有黎诺,没有梁澈,没有苏安娜。
她突然听不见任何声音,偌大的医院,川流不息的人,突然都被打上了马赛克。
她的眼里,只见到沈钦年。
她不由得闭上眼睛,吻住了沈钦年。
她终于明白,亲吻在于相爱的两个人表达的方式。
她喜欢沈钦年,沈钦年也喜欢她,亲吻才有意义。
“沈钦年,谢谢你,有你真好。”她轻声在他耳边说。
“你们在干什么?”林诗施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在两个人宁静的世界里显得异常刺耳。
他们迅速地分开,才看到林诗施的脑袋正凑在他们的面前。
“你怎么在这儿?”桑夏尴尬地问。
“哦,我有点感冒,来开点药。”林诗施耸耸鼻子。她可不想让桑夏发现,她是跟踪桑夏来的。她就是发现桑夏最近在偷偷地吃药,才产生怀疑的。
“桑夏,你不是那个了吧?”林诗施好奇地凑近桑夏。
桑夏知道她说的什么,没好气地推开她:“你才那个呢!我牙痛,补牙!”
“哦……你什么时候牙痛的,我怎么不知道呢?”
“因为你笨!”桑夏最怕林诗施不停地念叨,她赶紧拉着沈钦年出去了。
林诗施在后面叫道:“等等我,我也回学校!”
坐在公交车上,林诗施觉得气氛有些异常,桑夏一直红着脸,低着头,不吭声。而沈钦年则是满面春风的样子,她看到他的嘴角总是不自主地露出花痴的笑。
林诗施打了个寒噤,推了推桑夏,问道:“喂,你们怎么了?刚刚你们在……”
她用手比画了一下。
“没有,你看错了。他只是在帮我看牙齿。”桑夏否认。
“切,骗谁呢!喜欢就喜欢呗。都遮掩这么久了,你们累不累!”
“他有苏安娜的,你别瞎说。”
“你凭什么左右别人的感情?他有跟你说过他喜欢苏安娜了吗?傻瓜!”
桑夏看了看林诗施,她突然由衷地说:“你别说林诗施,我觉得你看起来傻乎乎的,可经常说出来的话吧,就特别有道理。”
“那是当然,我是谁!”林诗施得了点颜色就开起染坊来,桑夏闭上眼睛,懒得理她。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嘴唇,居然羞涩地抿着嘴,笑了起来。
他们刚下了公交车,就撞见了从超市里出来的苏安娜。苏安娜热情地打了招呼,说:“这么巧?你们一起啊?”
沈钦年说:“我陪桑夏去……”
他还没说完,桑夏就抢着说:“哦,我们陪林诗施去看医生,她感冒了。”
“对……我感冒了……”林诗施怪腔怪调地拖长了音。
苏安娜奇怪地看了看他们,她似乎看出点端倪,却不动声色地笑着,和他们一起往学校走。
“你有没有吃饭?”苏安娜问沈钦年。
“还没呢。”
“那一起去吃饭吧?桑夏,你们也一起去吃……”
“哦,不了。我陪林诗施回去吃药,你们去吧!”桑夏推搪着,快步拖着林诗施走开。
林诗施抱怨道:“桑夏,你这个笨蛋!”
“人家小两口吃饭,我们凑什么热闹!”
“真酸!”林诗施话一丢,人就先走了。桑夏停住了脚步,她的心思真的这么明显了吗?谁都看出来了。那么沈钦年,也懂了吗?
她突然在走廊上遇见苏蓉烟,她风尘仆仆地赶来似的,看到桑夏,停下来,喘着气,连话都说不出来。
桑夏说:“别急。慢慢说。什么事?”
“姜潮,姜潮要退学了,桑夏,你一定要拦住他。”
“退学?为什么?”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了,桑夏有些接受不了。
“我也不知道,难怪他那一天约我出来,说了那些话,原来是要离开。桑夏,只有你能留住他。桑夏,他喜欢的是你。”
“我?呵,开什么玩笑呢。他那么为你……”
“不,你听我说完。”苏蓉烟打算她的话,她掏出戒指,说,“知道这是什么吗?”
桑夏不明所以。
“这是他那天要送给你的特别的礼物,是他自己赚钱买来的,虽然是碎钻,可是,桑夏知道吗?一个男孩肯送给一个女孩钻戒,便代表了他对她一生的肯定。桑夏,我嫉妒你。可是,我希望姜潮幸福。”
桑夏缓缓地接过戒指。
“我赶通告,先走了。他正在办退学手续,你去找他,拜托!”苏蓉烟匆匆地走掉,桑夏的心里有些乱。
有的时候,感情过期之后就会发酵,变成另一种物质。更何况,姜潮在她心里沉淀下来的,从来都不是爱情,而是惺惺相惜。
可是,她还是去了办公楼。她觉得自己应该来。
她在楼梯口撞见了姜潮,以及他手中盖好的章。桑夏的心突然就有了酸楚的感觉,她问:“你要去哪里?”
“去新加坡。梁叔已经帮我安排好了。”
“怎么这么突然?”
“不是很突然,其实已经拖了很长一段时间。两年前,在我知道蓉烟与那个男人的事之后,就打算走了,只是手续一直没办妥。”
“那你为什么还跟我回江城?”
“我本以为手续没办妥只是为了遇见你,注定要让我留下来。桑夏,原本我以为我们会在一起。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错过了你。也许,我们只是彼此的插曲吧!所以,我该走了。”
桑夏有些难过。
谁会在每次遇见时便想到结局是道别?
谁都想在第一时间遇见对的人,可人生总是如此吧。马不停蹄地遇见,再分别。
最终才懂得什么叫爱。
如果没有遇见沈钦年,也许,一切可以都是另一番模样。只不过,现在,她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桑夏终究没有留下姜潮。
临走的时候,他们在后山坐了一整个下午,有时说话,有时沉默。可是,他们始终是微笑的。
他们回忆在一起的种种快乐的时光。
他们穿着情侣装手牵手去逛菜市场,与小贩讨价还价,只是买几根黄瓜当水果吃。
他们一起去玩苹果机,赢了一大把硬币,却只换到一大瓶果粒橙。
他们蹲在天桥边上,听神棍给他们算命,他们会永远在一起,会有两个孩子。
他们始终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们假装在相爱,却真的像亲人。
人在告别的时候,总是会忽略掉歇斯底里的争吵以及伤害,却留恋那些甚至只是微不足道的温暖。
桑夏问:“还回来吗?”
“看看吧!如果没有遇见漂亮的妞,就回来。到时候,你还单身的话,记得考虑我。”
“也许有一天,你会知道,我和沈钦年,不是你们想象中那样。”桑夏始终没有告诉姜潮,沈钦年真实的身份。她不想让他连离开都带着担忧。
姜潮不置可否,笑道:“不管怎么样,桑夏,你一定要幸福。”
“我会的。你也是。”
离别的时候,她伸出手,拥抱了姜潮。藏在口袋里的戒指却始终没有拿出来。苏蓉烟说,这是她在姜潮走了之后,又从沙滩上挖出来的。
她本想以此撮合桑夏与姜潮。遗憾的是,这枚戒指只能作为最后的礼物。
桑夏看着渐行渐远的姜潮,笑着笑着,终于流泪了。
那个背着她走了很久的姜潮,那个总对着她不离不弃的姜潮,那个总是送她礼物的姜潮,那个她为了送他礼物拼命打工的男孩,就这样离开了她。
他在她最艰难的岁月里陪伴她成长,给了她重新生活的勇气。
她说,对不起,然后说,再见。
她戴上了那枚戒指,当做是对姜潮最后的纪念。
她一转身看见了沈钦年的背影,她本想叫他,却又看见了远远走向他的苏安娜,她只得作罢,回了寝室。
沈钦年本是听说姜潮出国的事,打算前来送他,却一眼撞见了桑夏与姜潮的拥抱,以及桑夏依依不舍的神情,他转过身便离开。
他约了苏安娜,打算好好找她谈谈。无论桑夏对他的感情到底如何,他终究不能再这样含含糊糊地对待苏安娜。
他不是多情的人,只是,不忍拒绝。
可是,苏安娜到处渲染她与自己有多相爱,实在是超出他忍耐的界限,即便是韩蕾,也不过是挑衅,也从未胡说过。
他终于下定决心对苏安娜说了真话。他一直只是把她当朋友。
苏安娜的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眼睛忽然之间就红成一圈:“我哪里不好?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
“如果我喜欢你,你再不好我也喜欢你,可是如果我不喜欢你,你再好我就是不喜欢你。明白吗?”
“我不会原谅你!”苏安娜含着泪跑开了。
沈钦年哭笑不得。当初林诗施在天台上闹着要跳下去的时候也是说的这样一句话。可是,现在,林诗施待他倒也像朋友那样。
原谅与不原谅,也不过是在一念之间。
桑夏突然收到辛悦的电话,她很开心地说:“桑夏,蓉烟终于发信息给我了。她终于肯让步了。”
“那很好啊。恭喜阿姨。”
“谢谢你,桑夏。我想请你到家里吃顿饭。你也顺便帮蓉烟带回来,好吗?”
桑夏知道,让苏蓉烟回家,这才是辛悦的真正用意。她说:“好的。”
然后打电话给苏蓉烟。
苏蓉烟本不肯,拗不过桑夏的劝,终究还是应许了。
辛悦很高兴地买了很多菜,等她回来。
苏蓉烟正打算回家,门推开,一群人簇拥着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走了进来,苏蓉烟仔细一看,是那天在咖啡店里遇见的女人。
原来,她真的是当年红极一时的凌漫啊。
苏蓉烟有些激动,她赶紧上前招呼道:“凌漫姐,我很喜欢你的戏啊!”
凌漫缓缓地摘下了墨镜,仔细地看了看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女孩,她拼命地抑制住自己的心情,笑道:“我认得你,苏蓉烟,你很有潜力。”
“谢谢凌漫姐夸奖!”
徐峥走进来,说道:“凌漫姐这次也加入我们的剧组,她特意过来看看我们的女主角。蓉烟,你真幸运啊!”
“谢谢,我太荣幸了。”
凌漫打从心里欢喜,苏蓉烟像极了她年轻时候的性格。忽然有人说:“可别说,蓉烟还有几分像凌漫姐呢?徐总,你真会挑人。多好的母女啊!”
“哪能呢!我要是有凌漫姐一半漂亮就好了!”
“小嘴儿真甜。走,我请大家吃饭去!”凌漫借机说。
苏蓉烟有些犹豫。凌漫看出来,问:“你有事吗?”
苏蓉烟本想说和母亲约好要回家吃饭,可是,她觉得这是个机会,可以认识更多的大牌,她便说:“没事,没事。”
她给母亲发了条信息,说有事,不能回来了。
辛悦收到短信,很是失望。
桑夏问:“怎么了?”
“蓉烟不回来了。没关系,桑夏,你多吃点。”
“可能她比较忙。下次会回来的。阿姨,你别担心。”
“嗯,没事的,她能发信息回来说明她有心的。”
桑夏点点头。吃完饭,她想走,辛悦却一直拉她说话,甚至还拿出旧相册给她看。
苏蓉烟从小就很漂亮,鹤立鸡群的感觉,看得桑夏又羡慕又自卑。转而,她看到一张照片。那张她在自己家的相册中也曾经看见过。
她曾经问父亲,她是谁。父亲呵斥道:“问那么多干什么?”
而比自己大四岁的黎诺悄悄地在她耳边说:“我见过她。她把你抱在我们家门口,就走了。”
于是,桑夏对于自己亲生母亲的印象就停留在这张照片上,而现在,她在苏家的相册里看到相同的照片,代表什么?
原来,她与自己的母亲辛悦并非同名同姓这么简单。
她颤抖地指了指照片,问:“这个……是谁?”
“是我啊。认不出来吧?唉,都老了!”
桑夏已经听不进去她在说些什么了,脑袋里一片混乱。
她以为这一生再也见不到自己的母亲,却没有想到,她这样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并且是以同学苏蓉烟的母亲的身份。
上帝,真是在与自己开玩笑。
她一刻也无法待下去,来不及说告辞,突然拎起包,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