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女友相约吃饭,她蹙起眉无限惆怅地说:“我到现在还没有怀上他的孩子,虽然我已经在他的身边,虽然我远渡重洋来了一个我不喜欢的国度,可是,为什么还是不快乐?”
我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很多时候,万事都需要讲机缘,你想要的时候,它并未实现;在你拒绝的时候,它却火速投入你的怀抱。
但我却以为,她之所以惆怅,也许并不是因为没有为他生下一个孩子,而是因为他不够爱她,然后患得患失逐渐成为心魔,吞噬了她的自信。
她抱怨他太忙没有时间陪她,她抱怨他心中或许还有其他人,她甚至想过要改变他,可是,一个中年人是不可能为任何人而改变的。如果你爱他胜过爱你自己,那么你就要受苦了。感情里投入最多的人,最后输的最多,伤的也最多。
可是,感情之事,总需要一个人来退步,来谦让。
想要继续维持一段感情,两个强势的人,总需要一个低头。
这顿晚餐吃了两个半小时,她讲了很多,我坐在对面安静地听她诉说。在听她讲起一些事情的时候,我亦想起另一些事情,忽然就那样笑了出来。笑完之后,又开始觉得坦然。曾听一人说:“在我心里,你是最重要的。”曾听一人说:“我们应该在一起,我们要有一个家。”曾听一人说:“我只想把每天的第一个电话打给你,因为每天睁开眼想到的第一个人总是你。”曾听一人说:“我很爱你,很揪心很揪心的那种。”……甜言蜜语总会让内心的幸福感膨胀,但总有一日你会明白,感情之类只能是慰藉,却不是信仰和终途。虽说付出总会有回报,但是,爱情是例外,投资感情未必能够收获真爱。结婚更甚,如赌博,买大开小,血本无归。因为谁先许诺,谁先食言。于是学会不再问任何男人“为什么”以及“你还记得吗”之类的问题。
人生已经很困难,何必做自寻烦恼的事?至于说关于这些事情的意义,就权且当它是个伪命题吧。
饭后回到家从书架上抽下一本亦舒的《叹息桥》来看。
再也没有见过比亦舒更智慧的女人了,一只老猫妖似的指点江山。曾经,在马哥孛罗,他从我手中拿过一本《伤城记》,蹙起眉问:“她写的书有那么好看吗?为什么你那么喜欢看?”
我不置可否,浅浅一笑。如那一句“人不一定知错,知错也不一定要改,但一定要学乖”,如今用在被伤害与辜负的时刻也是十分恰当。是的,一定要学乖。何等透彻。《叹息桥》中,男人放他的情人一条生路,最后一次同游,去的是威尼斯叹息桥。他是要她记得他一辈子的,却口口声声说要放了她。你看,世间男子,真正自私。只是,那女人倒是实在幸运,肯有那么一个人,把一切摊开来,说得清清楚楚。这样,总好过云里雾里,一塌糊涂。
而这世间,也有另一种男人,总喜欢吊着对方胃口,一切仿佛谜团,讲不清,看不清。倘若你要爱,便一直得自己跌跌撞撞摸索关于爱的那条绳索。也因此,总会摔得鼻青脸肿。
你若聪明,那么,这样的教训一次就够。你若愚钝呆笨,不吸取教训便要摔很多次。即很多人问的:“到底要经过多少次感情经历才会成熟?”乐嘉曾这样说:“和高手一次就够,和低手要很多次。”
忽又想起另一女说:“每周坐飞机前往对方的城市,即便只为看他一眼也是心甘情愿的。对于一个深爱着对方的女人来说,飞来飞去不是问题,关键是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落地。”
这句乃是真理,亦是所有血泪凝聚出来的一句。放下书本去到客厅接水喝的时候,才惊觉双手冰冷,非常的冷。手腕上还残留着Chanel No.19的余味。就着隐约窗帘外渗入的光线看自己的手。把一只放进另外一只里面,然后握住,原来这里才是归宿。而我曾经却天真地以为,你的手掌才是我梦寐以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