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钟婷也无声无息地转学到吉隆坡上学了。和爱玩闹翻后,这学校所有的男生对她都敬而远之。她以为一定是爱玩说了自己什么坏话,害得自己现在在这学院里连个搜刮对象也没有。其实她到真是误会了爱玩。其他男生不和她来往的原因是她和爱玩的主要事迹在学院里太突出——比如上课和老师对骂,为了抢女朋友打贾大化,经常到吉隆坡的商场里疯狂采购等等。所以就算是有心和钟婷交往的,一想爱玩从前的那些事迹,就都停住了——谁知道她和爱玩到底有没有真正结束!——另一些不怕爱玩的一想钟婷的消费癖好,也打消了念头。花不到男人的钱,钟婷的心里好象失去了什么——幸亏还有郭宝汉经常来看看她。经常参加郭宝汉的家庭宗教聚会,钟婷还是感觉自己在吉隆坡上学比较好。在大城市里热闹,认识男人的机会也多,逛精品店的机会当然更多。所以在郭宝汉朋友的帮助下,她转到吉隆坡的一家野鸡学院上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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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婷和爱玩分手,淑玲当然高兴。但是她没把这种高兴显露出来。他们刚分手的那天晚上,钟婷回到宿舍就噼啪地摔东西,摔得淑玲心里直害怕,怕她半夜起身用刀砍自己。但是第二天钟婷就恢复了对淑玲的热情,还常常用知心姐妹的语气提醒淑玲要小心爱玩,比如爱玩很色啦,花钱很小气啦,不文明啦。仿佛爱玩是地狱派到人间来专门勾引女性的魔鬼。随后几天,淑玲是作为钟婷的诉苦和教育对象而存在的。淑玲奇怪钟婷对爱玩的评价和他们交往时相比怎么变化这么大!她不知道很多所谓的“一夜情”里面其实并没有“情”,何况钟婷和爱玩还没有发生“一夜情”。碍于面子,淑玲只能一边听一边略加附和。过了几天钟婷转学,淑玲真正地松了口气。爱玩的心很花,这她知道,但她还是有信心自己能成为他唯一的女人的。
但是接下来的几天却让淑玲有些失望。从前她以为爱玩对自己总是比较冷淡的原因是钟婷。但现在钟婷已经转学了,爱玩对她的态度却还和从前一样。看着爱玩当着她的面和别的女孩子嘻嘻哈哈,她心里的那股醋意越来越浓。但是她又不能发火,——她怕爱玩生气,从次以后不再理她。所以淑玲想个办法,增进一下她和爱玩的感情。
过了几天,张也提议他们去当地旅游胜地瓜拉雪兰俄看萤火虫,他想找个活动缓解一下和于晴的紧张关系(于晴看钟婷转学到吉隆坡,就动了心思,这荒山野岭她也呆够了)。不料淑玲对这次旅行举双手赞成,准备工作做的比张也这个发起人还要积极,而且她还对这个计划作了个小小的修改——他们一行四个人先在淑玲家里过一夜,然后再去“瓜拉雪兰俄”(世界上有名的萤火虫圣地)。理由十分充分,在如来没有直达那里的火车。张也和于晴对淑玲的计划不置可否。爱玩的心里却起了大恐慌。他总觉得这次对淑玲家的拜访包含了“丈母娘看女婿”的味道。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同样,丈母娘审查女婿也是天经地义。但爱玩感觉这里面隐藏着巨大的危险。现在的他哪里有心思参加此类“面试”?只要自己去了,不管结果如何,都会给旁人一种“事情已经定下来了”的感觉。然而事情走到了这一步,他只有硬着头皮“进京赶考”了。
淑玲的家住在吉隆坡的南部旧巴生路的“华联花园”附近。这里是当地中产阶级华人的居住区。在这里也可以看到马来人和当地的印度裔人,不过和其他地方相比少得多。淑玲的父亲在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工作。他每天都在替别人计算挣了多少钱,轮到他自己,总是哀叹所得太少。他身负重担,不仅要挣下一间排屋供家人居住,还要供养三个孩子的生活和学业。短暂的性快感给他带来三个债主(其实算上老婆是四个),不知他这个会计师是如何看待这笔生意的。淑玲的母亲是标准的家庭主妇,她从前也在会计事务所工作。不过她从结婚的那天起就打算把一生都奉献给“相夫教子”。无奈一九九七年经济危机把这国家的经济打得一塌糊涂。在担心丈夫被炒鱿鱼的情况下,她也在会计事务所里当上了小职员。要供儿子和女儿上大学,家里还有一个正在上小学的儿子,这担子也着实不轻。知子莫如父,淑玲的母亲对自己的女儿也是了如指掌。女儿放假的时候她就看出女儿的异常表现。她是过来人,对此种异常有过亲身经历,所以没过问就猜到女儿可能有了男朋友或者是想有男朋友。在她小心翼翼的迂回试探下,淑玲把自己和爱玩交往的事告诉了她。坦白的说,郑太太对中国人没有好印象,虽然她自己也是黄皮肤,黑眼睛,可她一想到从前和父亲回大陆探亲,就心有余悸——那时中国刚开放不久。她随父亲到大陆去看在中国农村的表叔,顺便祭祖宗。无奈乡亲们过于“热情”,天天要他们请全村人吃饭。后来他们的盘缠全花在请人吃饭上,她母亲在这边又寄了路费他们才得以回来。那是郑太太第一次,也是至今仅有的一次回中国老家。
当爱玩他们到达淑玲家的时候。淑玲的母亲(郑太太)第一眼看到的是爱玩。其时韩流来袭,爱玩赶了趟青春的末班车,想趁自己还是学生再追追潮流,把自己的头发染成暗红色。他这打扮让郑太在心里着实一惊,心想不愧是从共产国家来的人,连头发都是红的。接着她看到张也,眼前一亮——这小伙子不仅没有自己从前见过的中国人的穷酸相,反而一脸官相——自己的女儿眼光不俗。但当她确认爱玩是自己女儿的男朋友时,心一直凉到脚底。她在心中直骂女儿瞎了眼,找了个流氓到家里来。如果以后真成了一家人,这小子不一定干出什么事来气她呢。而且这年青人的皮肤太白,有小白脸之嫌——后悔今天没请个相面的到家里帮着把把关。她想将来一定要让自己的女儿多加小心——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全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主儿。她心里这么想,脸上却不好意思表露出来,只想等他们走了后,自己和女儿好好谈谈。
与郑太相比,淑玲的父亲拿出了百分之百的家长威严,活象税务局的官员调查偷税企业的老板。尽管他说普通话比爱玩说英语还费劲,但他还是详细询问爱玩的家庭状况,又表情严肃地询问了爱玩今后的打算。郑先生谢了顶的脑袋在灯光下晃得爱玩眼晕,让他联想起古代公堂上的明镜高悬,充分体现了会计师的明察秋毫。晚饭帮爱玩解了围。淑玲的母亲是个优秀的主妇,晚饭的可口就是最好的证明。可惜吃饭时爱玩的一边是郑太虚情假意的笑容,一边是郑先生仿佛利剑般的眼神。在这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的环境里,爱玩胃口全无。其实爱玩实在是误解了郑先生,他不过是在仔细地观察爱玩和淑玲两个人的神情,看他二人是否有“不可告人”之处。他当初和郑太是“奉子成婚”,换句话说就是“先上车后买票”。最懂男人的还是男人。郑先生现在就怕女儿遇到只上车不买票的男人。晚饭后闲聊时的气氛颇为融洽。郑先生听说爱玩的父亲是中国的生意人,对爱玩的热情大增,一边聊天一边盘算在中国开个他自己的会计事务所。郑太听说爱玩的家境后先是在心中松了口起气,然后心又悬了起来——女儿这辈子如果真能钓个金龟婿固然是不错,但是有钱的男人岂不是更靠不住?她想要是张也的外形气质配上爱玩的家境,女儿这一生就不愁了,没准自己也可以沾点光——这么一想,她不禁叹自己命苦,这一生嫁了这个穷会计就够倒霉的了,女儿自己找的女婿又这么的不完美——那一夜郑太失眠了。不过这在很大程度上也要归咎于郑先生——他以上厕所为名进行了二十多次“夜巡”,监视张也和爱玩有没有异常的“动静”。在他看来,现在的孩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有些东西你“干”出来之后就再也“干”不回去了——在这方面他有亲身经历。
当晚张也和爱玩睡在淑玲哥哥的房间里。爱玩睡在地面的垫子上而张也则睡在单人床上。张也的理由是这可能是自己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这里过夜,而爱玩未来还有很多机会。来到马来西亚后第一次在市区过夜,爱玩领教了这里的潮湿和闷热。郑先生怕费电,说房间里的空调“坏了”,只提供给他们一个旧电扇。爱玩看着铁制的扇叶和锈迹斑驳的商标,说这电扇可能是“******”那年造的。院子里的蚊子发现从中国进口的鲜血,便呼朋唤友在张也和爱玩的身上会餐。二人“啪,啪”地一直同蚊子战斗到深夜。后来爱玩想出了新招,用电风扇对着自己猛吹。蚊子们不敌强劲的风力,纷纷败退。张也说这么吹一夜自己非“中风”不可。再听听门外传来的二十多次的脚步声后,爱玩想这宅子里不是有人梦游就是有鬼。恐怖之余回想起白天淑玲父母对他的态度,他更是哭笑不得。如果以他的标准评价他和淑玲现在的关系,也就是有点“暧昧”——他连淑玲的胸还没摸过呢。他现在不知道自己和淑玲在一起算不算恋爱,他们之间的到底是不是爱情。在他丰富的感情经验里,竟找不出类似的感受。他喜欢淑玲,不想用对待其他女孩子的态度来对待她,却又想不出用什么“正确”的态度来对待她。也许真的是自己内心空虚,心灵需要寄托?
第二天淑玲就开着自家的“灵鹿”小汽车,载着张也爱玩他们直奔“瓜拉雪兰俄”——这里是世界上两大观赏萤火虫的胜地之一,自然也是各国情侣们营造浪漫回忆的最佳场所。文学作品中的浪漫,其实就是把一滴水吹成五颜六色的肥皂泡。如果把这肥皂泡吹破,还原成一滴水,那就什么意境也没有了。一般的言情小说作者(特别是那些所谓“八零后”的)写到这里,肯定要描写这里的夜色是多么的美,堆砌“草丛里的萤火虫闪闪发光,象天上银河里的水洒到地面上”之类的庸俗比喻句。又肯定要叙述描写淑玲和爱玩在小船里是如何的喃喃情话以及他们的心理活动。但本小说的作者既是个文学天才,又属现实主义风格,还从不自我吹嘘炫耀,所以绝没有浪费读者时间,强奸少女想象力,制造些说古典不古典说现代不现代的清宫闹剧,绞尽脑汁吸引别人眼球,搜刮眼泪的臭毛病。其实整个场景说白了就是:有一种会飞的昆虫,母虫子为了吸引公虫子而把自己的屁股点亮。而世界上成千上万的人来到这里,在黑夜里坐到小船上忍着蚊虫的叮咬向岸边的杂草丛里张望就是为了看到这种屁股会闪光的虫子。不过人常说酒不醉人人自醉,浪漫这东西也是如此。虽说是滴水,可毕竟是变成了肥皂泡。看着漆黑夜里的这些闪烁的小亮点,再看看身边的爱玩,淑玲感觉自己的心飘了起来。爱玩坐在船上,望着河岸上草丛里的点点亮光,好长时间没有说话。淑玲见平时风流成性的爱玩今夜如此沉默,想给点暗示也是必要的。
“今晚的天气有些凉。”淑玲淡淡地说。“那我们就早些回去吧。”爱玩也淡淡地说。此种小伎俩他从前不知用过多少次了。淑玲的用意他明白。爱玩知道如果今晚自己想要淑玲,绝对不会有一点问题。但是他突然莫名地觉得此时的自己很龌龊,很肮脏,肮脏到跟本就不配在淑玲身边坐着。可是从前的自己呢?从前自己不也是用各种方法吸引女人,满足自己欲望的吗?乱了,全乱了,他现在的心里是乱麻一团。不,不该说是“现在”,而是“这几天”,特别是通过那非正式的面试后。他感到心中越来越乱。也许这是段天定的缘分,但是它来的太突然,突然得让爱玩内心深处有一丝惶恐,就连他自己也说不好现在对淑玲是种什么感情。他把这种关系定位为“暧昧”。可是和世界上其它模糊的东西一样,这“暧昧”让爱玩很难把握自己。本来淑玲在他的眼里就是个小妹妹,是能使他暂时抛开那些玩世不恭,面对另一个自己的人。可那天在湖边他竟然鬼使神差地吻了淑玲。火已经烧了起来,再想撤干柴已经来不及了。没办法,他只有这么不温不火地熬着。
有些人来此的目的不只是看虫子——比如张也,只要能让于晴满意,他甚至可以把自己的屁股点亮。张也原以为在这些屁股发亮的虫子的感染下,他可以乘于晴被自己的情话灌醉之时让她承诺在如来学院陪伴自己。他把这看成良机——毕竟屁股发亮的虫子平时不多见。谁知于晴“反修防修”的警惕性特别高,不仅不让步,还和张也小吵了一架。第二天张也的脸色配合着当天的天气,阴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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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玩和淑玲在感情发展中了解着对方。可是他们了解对方的越多,发现的不同也就越多。开始爱玩以为自己和淑玲同文同种,在文化上的差异可能会小些,但是他们还是遇到了令对方感到惊讶和尴尬的事情。
周末爱玩和淑玲正在他的房间里闲聊,张也和于晴走了进来。张也说:“爱玩,有没有兴趣和我们去吃好东西?”
“吃什么好东西?”爱玩问:“如果是榴莲我可不去,那味儿,我可是真受够了。”“保密,”张也说:“我新认识几个从奉阳来的老哥们。他们是山那边‘英友’学院的。刚才来电话叫我们过去,你们去不去?”“你总得告诉我们吃什么。”爱玩说。
“一起去吧,”于晴说:“他连我都不告诉,只是说去吃好东西。”于晴对张也和爱玩他们的交往很是不满,总认为张也是在低层次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当然,在她心中,张也的层次也不高,不过在这学院里是她唯一能看得上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