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宝5岁时还未怎么懂事,经常喊嫂子娘,嫂子也不感到害羞,娘就娘吧!长嫂如母,这也是人之常情。直到大宝上小学后才晓得嫂子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娘,但这时大宝的娘已经因生病去世了,大宝也就真正成了一个无爹无娘的孩子。嫂子也就一直把大宝这个小叔子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疼爱,一样关心照顾。家里的生活条件十分困难,这也难怪,先是公公生病,花去了不少的钱,却没有把公公从阎王爷那里拉回来。后来是婆婆有病,又花去了很多钱,还是人财两空,还欠下了一屁股的债。俗话说,冷是冷的风,穷是穷的债。这样的家庭不贫穷才真怪呢!不过,嫂子为了大宝的终生前途,只得省吃俭用供大宝上学。想不到祸不单行,接着,大宝的哥哥又不幸因病去世,家庭负担也就更重了。加之大宝和小根两人都在上中学,家里仅靠嫂子一个人干农活,嫂子没日没夜地在家里的责任田里劳动,人瘦得像一条虾。大宝看着,心里感到十分难过,他几次想辍学回家帮嫂子干农活,这样也好减轻家庭负担。可嫂子就是一千个不同意,她还抹着泪对大宝说:“大宝,嫂子虽然无用,不能让你和小根两个人吃饱穿暖,但一定要让你们都能上到学,这样我才能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公公婆婆和小根爹呀!只要你们都给我争气,好好学习,将来都能考上大学,我就是苦死累死也心甘情愿。”
大宝18岁那年终于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省城的一所重点大学,而小根却因成绩太差而名落孙山。
大宝考上大学后,因家里实在太穷,根本就拿不出五千多元钱的学杂费,大宝不想上大学了。嫂子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失去这次上大学的机会,于是就到村里每家每户门前借。好不容易才借到了五千多元钱,大宝上大学的学杂费终于有了着落。
大宝临走那天,嫂子含着泪水对他说:“大宝啊!你一个人在外,千万要学会照顾好自己啊!像我们这样生活困难的乡下人,不要图吃得好穿得好,只要吃饱穿暖就行了。你千万别为家里操心,家里就是再穷,我也会想方设法让你吃饱穿暖的。还有,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种田的,没有一个当官的,如今大学毕业生国家不能包分配工作,一切都要靠自己去自谋职业,我家既没有任何后台,也没有钱来请客送礼,一切只有靠你自己去努力了。如果你的学习成绩好,自然就会有用人单位要你的。嫂子是一个粗人,这些道理你应该要比嫂子懂得多,我也就不想跟你多说了。”
大宝终于跨进了大学的大门。大学4年来,嫂子吃尽了千辛万苦,还饱受了中年失子的痛苦和悲伤。
原来,为了大宝的学杂费,大宝的侄子小根上山采石,想不到在炸山时被炸死了。
嫂子听到儿子小根被炸死的消息后真是痛不欲生,可一想到正在上大学的小叔子时,她终于放弃了自杀的念头。她还将儿子被炸死的消息一直瞒着大宝,生怕影响大宝的学习。
光阴荏苒,转眼间5年过去了,大宝大学毕业后在省城找到了一份工作,并结婚生子,有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他几次要把嫂子接到省城来住,可嫂子就是过不惯城里的生活,每次来省城只住个把月的时间就要回乡下去,她感到还是家乡好,那个小山村好。
想不到嫂子突然患上胃癌。当大宝把她接到省城医院检查时,却发现已经是胃癌晚期了。
在嫂子临死的那天,大宝含着泪水对奄奄一息的嫂子说:“嫂!让我给你唱一首歌,好吗?”
嫂子朝小叔子艰难地笑了笑,低声说:“唱吧!我已经有好些年没听到你唱歌了,你小时候就爱唱歌。”
“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小山村,我那亲爱的妈妈已白发鬓鬓……”大宝流着泪水唱着,唱着,发现嫂子含着微笑慢慢地闭上了双眼……嫂子听到儿子小根被炸死的消息后真是痛不欲生,可一想到正在上大学的小叔子时,她终于放弃了自杀的念头。
琳儿妹妹
◆文/佚名
琳儿是个秀丽、聪慧过人的女孩子,儿时就能背诵李白、杜甫的名篇。我做作业时,琳儿就坐在对面,托着腮目不转睛地看我写字。
琳儿八岁了,看到小伙伴一个个都背上了花花绿绿的书包,她就晃着父亲的手,撅起小嘴说:“爸爸,我要念书!”父亲和母亲苦笑着对视了一下就沉默了。父亲皱起眉头,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吸着旱烟,也许是呛了一下,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对于体弱多病的父亲来说,他又能做什么呢?
每天一大早,父亲推上他那辆除了铃不响哪都响的三轮车,去收一些废铜烂铁、废旧书报什么的,然后拿到收购站去换那少得可怜的钱以补贴家用,苦苦支撑起这个五口之家。我渐渐到了上学的年龄,邻家同龄的伙伴都去了学校,而我只能倚着门框,望着他们披着朝露蹦蹦跳跳地去上学,又在斜阳下欢笑打闹着回来。父亲咬了咬牙,毅然决定送我去念书,我立即欢呼雀跃了,可年幼无知的我,又怎知这喜悦背后,父母付出了多少艰辛呢!
学校知道了我家的情况,决定给我减免部分学费,可倔强的父亲说什么也不同意。母亲和一家洗衣店联系,洗一桶衣物一元五角钱,母亲没日没夜地洗个不停,手泡得发白,不知掉了多少层皮,可母亲仍忍着痛洗着。
如今,琳儿又要上学了。父亲埋头蹲在那里,半天不说一句话。第二天一早,从不喝酒的父亲喝了半斤高粱酒,摇摇晃晃地出了门,直到下午才脸色苍白地回来。他颤颤地从衣衫内的口袋里,摸出一把汗水浸润的票子,拍了拍琳儿的头说:“琳儿,明天和你哥一块念书去!”那天夜里我在父亲衣袋里发现了一张献血单。我哽咽了,用被子蒙住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琳儿似乎察觉了什么,一夜辗转反侧,不能安然入睡。
琳儿很懂事,学习特别用功。尽管回家还要做饭,收拾家务,但每学期她都能和我一样捧回一张鲜红的奖状,竞赛过后的光荣榜上也时常会有她的名字。这些都令父母由衷地感到欣慰,也算是抚平他们那饱经沧桑的心灵了吧!
琳儿很乖,很听话,也曾不止一次地对我说:“我要上高中、大学,还要出国留学,学好多好多的知识,让爸妈过好日子!”
我说:“琳儿有出息,一定会的,琳儿能行!”
琳儿念初三时,我考上了西安的一所重点大学。家里再也无法承受这样的沉重负担,琳儿被迫退学了。我出发那天,琳儿送我到站台,眼里噙着泪,幽幽地望着我:“哥,你放心去吧,不要挂念家里,有我呢!”车缓缓驶出了站台,留下琳儿一个人站在风中,痴望着列车驶去,久久地,直到它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过度的操劳使父亲过早地衰老,而且越来越虚弱,母亲的双手也因过度摩擦和碱水腐蚀而满是溃疡的小点,不能再洗衣了,生活重担大部分压在了琳儿稚嫩的肩上。琳儿经人介绍,到八里外的一处私人采石场帮工。琳儿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做好早饭,带上一个瓷盆盛些稀饭,再掺进些咸菜、大葱什么的,当做中午的饭菜。采石场环境恶劣,到处飞扬着石屑、尘土,半天下来,人就像中古时代的石膏像了。除了每天抡着大锤敲石块,有时还要将石料挑下山。一双原本柔嫩光滑的手,如今长满了厚厚的老茧。
你如何能相信这是一双属于16岁少女的手?琳儿腿上有道伤疤,那是琳儿挑石料时被石料绊了一下,膝盖重重地磕在石头上而留下的,而另一条腿却被一块尖利的石片划开了长长一条口子,鲜红的血汹涌而出,周围的人用毛巾缠了几道才勉强止了血。倔强的琳儿没等伤愈,又回到了采石场。
再次准时收到琳儿寄来的生活费,我这堂堂七尺男儿不禁汗颜了。这是琳儿的血汗哪!琳儿来信说:“哥哥,你安心读书吧,不用惦记家里,有我呢!我是不能实现儿时的梦想了。哥哥,你在大学一定要努力呀,争取考研究生,家里支持你!”
我正准备着大三年考时,母亲一病不起,犹如一支燃烧殆尽的蜡烛。弥留之际,母亲用她满是疤痕的手,紧紧握住琳儿满是茧子的手。琳儿俯身坐在母亲身边,将母亲一缕灰白的乱发拨在耳后。母亲干涩灰白的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但我仍从母亲那双满是期盼的眼神中,明白了什么。
由于给母亲治病,原本贫困的家里又背上了沉重的债务。父亲身体越来越虚弱,再也无力支持我继续学习了,我只能做退学的最坏打算。就在我背上行囊,即将挥泪告别可爱的校园时,一个矮墩墩的,满脸胡须三十开外的男人闯进了我的家,甩出厚厚一沓票子,显然,他是来求亲的。琳儿呆呆地盯着桌上的票子愣了半天,才用极细微的声音说:“让我想想吧!”当夜,琳儿彻夜未眠,坐在窗前仰望天上一弯弦月,痴痴地,任凭那惨白的月光洒满身上。而父亲只是叹息着,眼里布满血丝。
不久我便收到了琳儿寄来的足够我念完全部课程的钱和一封厚厚的信,信中尽量委婉地讲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大堆极尽安慰的话。尽管说得非常轻松,但我仍能感受到字里行间流露的哀怨与无奈,再也看不下去了,泪水止不住夺眶而出。
呼呼的冷风夹着雪屑,荡涤着这个冬季的午后,我从遥远的西安回到家门前,我甩了包冲进家里,一把抓住父亲士枯的手问道:“琳儿呢?”
父亲略显红肿的眼转向我,没有父子久别重逢的喜悦,却多了一丝暴风雨后的平静,他指了指门外:“走了,刚走!”
门前满是爆竹黑红的皮和红绿的彩屑,被风吹着在南边的角落堆积,门外灰白的路无声地伸向远方。风中隐隐传来唢呐声和锣鼓的噪音,我看到琳儿正转过插着花饰的头,遥望着我,唇边带着凄婉的微笑,好像在说:“哥哥,我走了,我是不得已的呀,可我别无选择。哥哥,我现在不是很好吗?再见了,亲爱的哥哥。”
“琳儿。”我早已泪流满面。妹妹走了,去了她不想去的地方,为她的哥哥嫁给不想嫁的人。
门外,风萧萧,雪也萧萧,天地茫茫苍苍。“我要去找琳儿!”我大喊一声,推开大门,狂奔而去……车缓缓驶出了站台,留下琳儿一个人站在风中,痴望着列车驶去,久久地,直到车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姐姐的辫子
◆文/佚名
我4岁时父亲去世,6岁记事,那时候姐姐19岁,她有一对长及腰际、乌黑发亮的辫子。门前有块大石板,每天早晨姐姐都坐在石板上自豪惬意地整理她的长发。那时姐姐已经有了婆家,姐姐和那小伙子的感情很好,他曾悄悄送给姐姐两对红绸带,姐姐则剪下一缕头发,用绸带扎着送给他做定情物。我常摇着姐姐的手问:“姐夫啥时来娶你呀?”每当这时,一片红晕飞过她的脸,像天上的红云彩,美丽又动人。
在乡间,冬天是姑娘小伙办喜事的时节,待嫁的姐姐满怀羞涩地躲在家里,手拈针线绣枕头、袜底。母亲跑到邻村去喊木匠,滚到山脚下摔死了。待嫁的姐姐一下子成了三个兄弟唯一的主心骨。从此,姐既当爹又当妈,白天到队里挣工分,傍晚在自留地里种粮菜。一天到晚没有空闲,来不及梳辫子,头发乱糟糟的,婆家不愿再把婚事拖下去,托媒人来退亲。那晚上姐姐一剪刀剪了辫子,长长的辫子软软地落在地上。我们呆呆地看着她,姐姐一把搂住我们说:“别哭,姐哪儿也不去,谁也不嫁。姐一辈子养你们,供你们。”从那以后,姐姐辫子再也没有留长过,长一点便剪掉卖到废品收购站,换火柴或是针头线脑。
冬天,祥和的乡下到处弥漫着喜庆色彩。每当迎亲的唢呐声欢快悠扬地响起来时,人们都会争先恐后地跑出屋看穿红衣红鞋的新娘,只有姐姐坐在窗前,手里拿着那对断辫,一言不发。有一次,我和姐姐去打柴,打完后姐姐坐在无人的山梁上,小声地唱起了一首山歌:姑娘长到十七八,谁不盼着有个郎来抬。姐姐唱了一遍,又唱一遍,唱了几遍,我抬头,见她眼里早已泪花翻滚。姐姐硬是把二哥、三哥供到初中毕业,又帮他们把媳妇娶进了屋。当我考上中专时,姐姐已经28岁了。那年刚刚娶了三嫂,家里一贫如洗,连告贷也无门了。报名前几天,姐姐只好挑了几挑粮食到粮站卖了,好歹才凑齐了学费。
离家那天,下着雨,我和姐来到乡场上,在一家屋檐下躲雨。姐姐把两双布鞋往我的铺盖卷里塞,边塞边说:“弟弟,拿着,过冬穿。以后你一个人在城里,冷热饱饿也只有自己照顾自己了。穿着这鞋,可别忘姐。好好读书,我们不和别人比吃比穿,要比就比志气。弟弟,你就要走了,姐在山里头不知会多想你呢!”说完,姐姐背过身子,撩起袖子揩泪。
赶集的人越来越多,姐姐嘱我不要走,她去赶集,说话间挤进人流不见了。
姐姐回来的时候笑眯眯的,说:“弟弟,姐给你买碗面吃!”“要大家都吃。”我坚持道。姐姐帮我整整衣领说:“弟真心疼姐!”搁下碗筷,我猛然发觉姐居然还戴着斗笠,便帮她摘,姐猝不及防,等她伸手来挡,斗笠已被我摘下。姐姐慌乱拿起往头上戴,一边不自然地掩饰。但我已看清了。她的头发又短又乱,参差不齐。姐姐又把头发卖了!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姐姐指指周围的人,示意我别哭:“头发长,不方便,又要花时间梳啊辫啊,不如剪了好。头发卖了8块钱,你拿着,尽量吃好点,别太苦了自己,你还在长身体,不该节约的就别节约,就是没钱了,也该姐来想办法。”姐姐把钱塞进我裤兜里,然后又帮我扯了扯衣裳下摆。我扑在她肩上,抽泣起来,姐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