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励志最让你懂事明理的亲情故事(智慧背囊16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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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感恩篇——难忘往事,感动(9)

阿婆喂了几只鸡,吃过早饭,阳光很好的时候,她会坐在靠板壁的长凳上,把丝帕解下来,边梳着几根稀疏的头发,边守着鸡吃食。当看到咯咯叫的大公鸡欺负小母鸡时,便会跺着脚把公鸡赶开,再在别处撒一把米,让那涎脸的公鸡去吃。当然那公鸡是免不了要被教训一顿的。骂骂鸡,阿婆似乎可以排遣一下终日无人说话的憋闷。

一天到晚,阿婆总是弓着背,抬起小脚转罗着,很少有坐下来歇憩的时候。虽然家里只有阿婆一人,不用去田里干活,可她得自己料理菜园。四月的时候,用簸箕晒很多干菜,豆角啦、笋子啦、蕨菜啦……晒干了,好让弟弟带到学校去吃。阿婆老了,胳膊的劲儿也泄了,所以只挑得动半担粪水,而且还得慢慢地歇几次才能到菜园。夏天的时候,她得把辣椒摘下来,晒干或剁碎了泡进坛子,秋天再泡进一些生姜,等着我和弟弟过年回来吃。冬天的时候,等母猪生了崽,一天得要三篮猪菜。下雨的时候,手摸到菜觉得冰凉冰凉的,她洗完一篮菜烘烘手,再去扯两篮。找完猪菜,一个下午也过去了。总之,一天到黑,从春到冬,娇小的阿婆总有她忙不完的事。她一个人转悠着,很难找到人说说话。

阿婆常说自己老了,就像萤火虫尾巴上绿豆大的一点光,微弱得很。身体弱了,胆子也就小了。我家对面是两座坟山。一座是祖坟,另一个山头是荒坟,埋了些死得不干净的人,如上吊死的,喝农药死的妇人,夭折的孩子等。老屋又是那么孤零零的,上下前后都没有人家,于是,和阿婆相伴的只有夏日傍晚对门坡上那绿盈盈的鬼火和寒雨之夜呜呜的鬼哭。阿婆说,人越老阳气也就越枯了,于是鬼便会缠上身来。秋天的时候,屋门口那棵合抱的枫树经过几个早上的白霜,叶子便明黄起来,又带些深紫。晚上的时候,叶子“刷刷”地落,而且经常有猫头鹰凄厉地叫着:“快拖,快拖。”阿婆说那是阎罗王叫鬼拖人的魂走,于是每晚早早地关门睡觉。

有时,也有几个老妇人来串串门子,阿婆必留下她们吃饭,有特别要好的,她便拿出自己的绣花寿鞋和的确良的寿衣给别人看看,谈谈棺木板子的材料和厚薄。当别人看着她那双自己绣的寿鞋,流露出羡慕的神色时,她便说:“我现在是一点儿也不怕死的,只是我死了家里便冷清了,两个孩子遭罪啊。”

大姑母家养了一只小狗,那只狗经常跑到我们家来,阿婆给它取了一个名叫温皮。温皮是我爷爷的小名。每次吃饭前,阿婆总是先给狗装好饭菜,然后才端起自己的开水泡饭。阿婆待狗极好,那只狗便很少愿意回姑母家了。它喜欢跟着阿婆,阿婆走到哪儿,它跟到哪儿。

可有一天,温皮不见了。阿婆猜想它可能回姑母家的时候被姑父用绳子拴了起来。那是他买来看家的狗,把它拴起来不让它乱跑似乎也是理所当然。阿婆想得通这个道理,但觉得一幢大房子,没有了熟悉的狗叫,便冷清了。

那晚下着雨,她没有吃晚饭便缩在火厢里。恍惚中她看见了一个穿蓝衣的“鬼”翻窗进了房,然后去翻箱子。箱子里是她的寿衣和绣花的寿鞋。她战战兢兢地习惯性地叫了一声:“温皮。”可狗没有叫。床离火厢只有三步远,可她不敢下火厢。于是就这样蜷在小小的火厢里眼睁睁地看着“鬼”翻了一夜的箱子,一直等到鸡叫,她才上床。

第二天,阿婆下不了地,一个人躺在床上,不吃也不喝。到了下午,酒喜从屋后过路叫她的时候,才知道阿婆病了。酒喜煮了稀饭喂她,可阿婆只是别过脸去,叹口气说:“温皮要带我去了,我也应该去土垄里歇歇了。”说完,泪便流了下来,酒喜用衣角擦擦眼睛,劝她说:“娘妈,你还得撑下去,你死了,两个孩子便没有了着落,你守着老屋,枫妹子和她弟弟进屋的时候也有阿婆可以叫啊。”阿婆用枕巾擦了一把脸,勉强坐了起来,喝稀饭时,一滴泪滴到了碗里。

等我和弟弟赶回家的时候,阿婆已经可以在灶屋做饭了。只是她的颧骨更加凸了出来,眼睛灰蒙蒙的,像是夏天早上起的雾。她恳求我叫来村东头的童子婆。

吃过晚饭,阿婆把一升米放到八仙桌上,米上用红纸封了皱巴巴的十块钱,那是阿婆卖了二十个鸡蛋得的。熄了电灯,童子婆开始双腿颤抖起来,念念有词地跟着“师父”去阴间找爷爷的魂了。阿婆定定地望着童子婆,灰色的眼睛里有两点亮光在跳动。突然,童子婆的腿停止了颤动,重重地咳嗽了一下,阴阳怪调地问:“你是不是这样咳的?”童子婆顿了顿,用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道:“金川,你还好吗?”阿婆意识到爷爷的魂已经托了童子婆的体,于是哭了起来:“你什么时候来接我过去?”弟弟牵了牵我的手,打了个冷战,我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叫他别怕。我不忍心告诉阿婆那是骗人的把戏,因为它可以把阿婆的生活装扮得不十分枯燥,在平凡而单调的日子里,让生命发出一点希望和幻想来。在自己的鬼神世界里,守着自己的命运和良心,单纯而宿命地活下去。我想阿婆也许是累了,但爷爷的魂说要她再在世上活几年,于是阿婆似乎又意识到了自己的责任,活下去的责任。但她仍止不住哭,无助得像被扔到深山老林中的婴儿。

我考上大学那一年,弟弟刚初中毕业便去了广州。我进了北京一所大学,阿婆逢人便会高兴地说:“我孙女考上北大了。”别人恭维她命好,老来得福,于是,她满是皱纹的脸便会笑成一团,像蜕下的皱巴巴的蚕皮。

我走的前一天,阿婆办了八桌酒席。她颠着小脚脂挨家挨户地通知了邻近的所有亲戚,而且给乡政府和村长送了两包烟算是请柬。那晚,别人敬了她很多酒,每杯酒她都一饮而尽了,而且还和一些老妇人对唱了酒歌。散了席后,阿婆拿了一把有靠背的竹椅坐在枫树下,让我陪在她旁边。她的脸因喝了酒而有点酡红。阿婆笑眯眯地望着我,似乎很满足很骄傲地说:“枫妹子有出息了,是阿婆把你背大的哩。”我望着浓茂的枫树叶子,低低地说:“阿婆,我走了,别挂念我。”阿婆不说话,半晌她才说:“我教你唱山歌吧,到了城里。无论做了什么大官,都不要忘了家乡的根,家乡的人。”我点点头。于是,阿婆微闭着双眼,用沙哑的声音教我唱山歌。

现在阿婆仍独自守着老屋。她不知道什么叫幸福,什么叫不幸福。她只知道人不应该随随便便地停歇下来,因为活着有时是一种责任。

现在阿婆仍独自守着老屋。她不知道什么叫幸福,什么叫不幸福。她只知道人不应该随随便便地停歇下来,因为活着有时是一种责任。

老海棠树

◆文/佚名

如果可能,如果有一块空地,不论窗前屋后,要是能随我的心愿种点什么,我就种两棵树。一棵合欢,纪念母亲;一棵海棠,纪念我的奶奶。

奶奶和一棵老海棠树,在我的记忆里不能分开。好像他们从来就在一起,奶奶一生一世都在那棵老海棠树的影子里张望。

老海棠树近房高的地方,有两条粗壮的枝丫,弯曲如一把躺椅,小时候我常爬上去,一天一天地就在那儿玩。奶奶在树下喊:“下来,下来吧,你就这么一天到晚待在上头不下来了?”是的,我在那儿看小人书,用弹弓向四处射击,甚至在那儿写作业,书包挂在房檐上。“饭也在上头吃吗?”对,在上头吃。奶奶把盛好的饭菜举过头顶,我两腿攀紧树丫,一个海底捞月把碗筷接上来。“觉呢,也在上头睡?”没错。四周是花香,是蜂鸣,春风拂面,是沾衣不染海棠的花雨。奶奶站在地上,站在屋前老海棠树下,望着我。她必是羡慕,猜我在上头是什么感觉,都能看见什么。

但她只是望着我吗?她常独自呆愣,目光渐渐迷茫,渐渐空荒,透过老海棠树浓密的枝叶,不知所望。

春天,老海棠树摇动满树繁花,摇落一地雪似的花瓣。我记得奶奶坐在树下糊纸袋,不时地冲我叨唠:“就不说下来帮帮我?你那小手儿糊得多快!”我在树上东一句西一句地唱歌。奶奶又说:“我求过你吗?这回活儿紧!”我说:“我爸我妈根本就不想让您糊那破玩意儿,是您自己非要这么累!”奶奶于是不再吭声,直起腰,喘口气,这当儿就又呆呆地张望——从粉白的花间,一直到无限的天空。

或者夏天,老海棠树枝繁叶茂,奶奶坐在树下的浓荫里,又不知从哪儿找来了补花的活儿,戴着老花镜,埋头于床单或被罩,一针一线地缝。天色暗下来时她冲我喊:“你就不能劳驾去洗洗菜?没见我忙不过来吗?”我跳下树,洗菜,胡乱一洗了事。奶奶生气了:“你们上班上学,就是这么糊弄?”奶奶把手里的活儿推开,一边重新洗菜一边说:“我就一辈子得给你们做饭?就不能有我自己的工作?”这回我不再吭声。奶奶洗好菜,重新捡起针线,从老花镜上缘拾起目光,又会有一阵子愣愣的张望。

有年秋天,老海棠树照旧果实累累,落叶纷纷。早晨,天还昏暗,奶奶就起来去扫院子,“刷拉……刷拉……”,院子里的人都还在梦中。那时我大些了,正在插队,从陕北回来看她。那时奶奶一个人在北京,爸和妈都去了干校。那时奶奶已经腰弯背驼。“刷拉刷拉”的声音把我惊醒了,我赶紧跑出去:“您歇着吧,我来,保证用不了3分钟。”可这回奶奶不要我帮。“咳,你呀!你还不懂吗?我得劳动。”我说:“可谁能看得见?”奶奶说:“不能那样,人家看不看得见是人家的事,我得自觉。”她扫完了院子又去扫街。“我跟您一块儿扫,行不?”“不行。”

这时我才明白,曾经她为什么执意要糊纸袋,要补花,不让自己闲着。有爸和妈养活她,她不是为挣钱,她为的是劳动。她的成分随了爷爷算地主。虽然我那个地主爷爷三十几岁就一命归天,是奶奶自己带着三个儿子苦熬过几十年,但人家说什么?人家说:“可你还是吃了那么多年的剥削饭!”这话让她无地自容,这话让她独自愁叹,这话让她几十年的苦熬忽然间变成屈辱。她要补偿这罪孽,她要用行动证明。证明什么呢?她想着她未必不能有一天自食其力。奶奶的心思我有点懂了:什么时候她才能像爸和妈那样,有一份名正言顺的工作呢?大概这就是她的张望吧,就是那老海棠树下屡屡的迷茫与空荒。不过,这张望或许还要更远大些——她说过:得跟上时代。

所有的冬天,在我的记忆里,几乎每一个冬天的晚上,奶奶都在灯下学习。窗外,风中,老海棠树枯干的枝条敲打着屋檐,摩擦着窗棂。奶奶曾经读过一本《扫盲识字课本》,再后是一字一句地念报纸上的头版新闻。在《奶奶的星星》里我写过:她学《国歌》一课时,把“吼声”念成“孔声”。我写过我最不能原谅自己的一件事:奶奶举着一张报纸,小心地凑到我跟前:“这一段,你给我说说,到底什么意思?”我看也不看地就回答:“您学那玩意儿有用吗?您以为把那些东西看懂,您就真能摘掉什么帽子?”奶奶立刻不语,仍低头盯着那张报纸,半天目光都不移动。我的心一下子收紧,但知已无法弥补。“奶奶。”“奶奶!”“奶奶——”我记得她终于抬起头时,眼里竟全是惭愧,毫无对我的责备。

但在我的印象里,奶奶的目光慢慢地离开那张报纸,离开灯光,离开我,在窗上老海棠树的影子那儿停留一下,继续离开,离开一切声响甚至一切有形,飘进黑夜,飘过星光,飘向无可慰藉的迷茫与空荒……而在我的梦里,我的祈祷中,老海棠树也便随之轰然飘去,跟随着奶奶,陪伴着她,围拢着她。奶奶坐在满树的繁花中,满地的浓荫里,张望复张望,或不断地要我给她说说:“这一段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形象,逐年地定格成我的思念和我永生的痛悔。

如果可能,如果有一块空地,不论窗前屋后,要是能随我的心愿种点儿什么,我就种两棵树。一棵合欢,纪念母亲;一棵海棠,纪念我的奶奶。

祖父的表

◆文/佚名

那块挂在床头的表是我祖父的,它的正面雕着精致的罗马数字,表壳是用金子做的,沉甸甸的,做工精巧。这真是一块漂亮的表,每当我放学回家与祖父坐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盯着它看,心里充满着渴望。

祖父病了,整天躺在床上。他非常喜欢我与他在一起,经常询问我在学校的状况。那天,当我告诉他我考得很不错时,他显得非常兴奋。“那么不久你就要到新的学校去了?”他这样问我。

“然后我还要上大学。”我说,我仿佛看到了我面前的路,“将来我要当医生。”

“你肯定会的,我相信。但是你必须学会忍耐,明白吗?你必须付出很多很多的忍耐,还有大量的艰辛劳动,这是走向成功的必经之路。”

“我会的。祖父。”

“好极了,坚持下去。”

我把表递给祖父,他紧紧地盯着它看了好一阵,给它上了发条。当他把表递还给我的时候,我感到了它的分量。

“这表跟了我50年,是我事业成功的见证。”祖父自豪地说。祖父从前是个铁匠,虽然现在看来很难相信那双虚弱的手曾经握过一把巨大的锤子。

盛夏的一个晚上,当我正要离开他的时候,他拉住了我的手。“谢谢你,小家伙”,他用一种非常疲劳而虚弱的声音说,“你不会忘记我说的话吧?”一刹那,我被深深地感动了。“不会,祖父。”我发誓说,“我不会忘的。”

第二天,妈妈告诉我,祖父已经离开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