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相亲十年:奇葩我见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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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你把好时光都错过了”

父亲因为发烧一周刚住院时正是8月,那时他表现出来的还只是一般症状,我们的心情并不紧张,还不知道不久他将被查出癌症。他的病房外面有个大阳台。天气晴好的时候,站在阳台上,可以隐隐约约看到远处舒依哲家所在大院的楼房。我那时已经毕业,每次到医院来探视父亲,我都会站在阳台上眺望远方,回忆起那段痛心的往事,同时不由自主地猜想着他在干什么。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这是我读《诗经》时最喜欢的句子。登上破墙头,来眺望那人住的复关。看不见复关,忧伤落泪;看见了复关,又说又笑。而我的复关,无论看到看不到,都让我心头酸楚。

我对自己未来的设计一片晦暗,甚至曾想去西藏支边,不在北京生活了。父母并不知其所以然,对我的这个想法经常是抱以一声长叹。但现实毕竟是现实,要远离一个人,根本用不着跑那么远,就是住在同一栋楼里,也有可能长年不见。明白了这个道理之后,我也就在自家门口的学校报到就业了,和舒依哲保持着老同学、老朋友应有的分寸。

这时,我中学时代就认识的好朋友叶舟兰正跟青梅竹马的柳穆闹着情感危机。叶妈妈找到我家,希望我能帮他俩调解调解。她看着我房间里的单人床说:“你俩就经常挤在这儿睡呀?”起初我不明就里,只是含糊地应答着。叶妈妈说:“兰儿说,经常在你这里过夜。”我这才明白。其实叶舟兰从未在我家过过夜,这不过是她幽会情人的一个完美借口,而这个情人并不是柳穆。她在两个深爱的人之间犹豫着。这种故事,我只在小说中听说过。让我来劝叶舟兰?不如不劝,感情这种事啊,最好还是自己解决。

我对柳穆也很熟悉,并不觉得两个人有多合适。不过,20岁出头的我,对合适与否全凭感觉,实在说不出个所以然。人们经常讲,婚姻像赌博,其偶然性也就在于此吧。

我没有找叶舟兰和柳穆谈,却有一个叫石础成的陌生人当天晚上打来电话找我。初听这个名字很恍惚,但我很快就想起来,叶舟兰跟我提起过他,一个大学毕业后做投机生意的老板,是个大户,30岁。

他说:“兰子跟我经常提起你,你们是多年的好朋友。我不知道我还能去找谁,只好冒昧地来找你,你帮我劝劝兰子吧。我想象不出我怎么能离开她。我看到路上那些搂搂抱抱的恋人,觉得他们多么浅薄,跟我俩比起来,他们什么也不是。兰子经常半夜起来,搂着我哭。我现在手里还攥着她写的纸条:叶爱石,石爱叶,兰石相依,情切切。”他边说,我边想象着叶舟兰洒脱地写出这仿佛古典爱情的誓言有多漂亮。

我说:“那又怎么样呢?如果她选择放弃你了,你就好好撒手吧。你现在觉得痛苦,再过一段时间就不会有这么疼了,时间长了也就平静了,甚至还可能忘记。”

“我不会的!”这个男人痛苦得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你光说她对你的深情,她对柳穆的深情你是没看到,只会比你多,不会比你少。何苦要刺激自己呢?”

我对石础成讲的话,仿佛是对自己说的,我之所以能感觉到石础成有多痛苦,就是因为那石础成仿佛是我。此刻,我劝石础成,既很贴切,又很滑稽。

放下电话,我回味着石础成讲的“兰子经常半夜起来,搂着我哭”这句话,原来他们的关系走得这么远。我不由得苦笑,自己暗恋舒依哲三四年,一直把他当做精神偶像,从来没有想过这爱情之中还包含肌肤相亲。舒依哲就像是我景仰的神,供在神坛上是最好的方式,怎能想象这些人间烟火的事发生在他的身上?

4个月后父亲去世。父亲总是女儿恋爱的范本。父亲的儒雅平和,不就是我在舒依哲身上发现的美德吗?父亲的去世,让我一直追寻的那个美好境界又坍塌了一大片。失恋,我也许可以慢慢平复;失去父亲,却像生命毁掉了一大块,任何时候提起来,都无法抚平创伤。

我进入了本命年,本命年原来是这样难熬啊!父母健在,可以在他们面前撒娇。以前,我就经常跟我爸说:“爸,我烦死了!”我不能告诉他烦什么,因为无法启口。但说出“烦死了”,情绪好歹有个发泄。现在,经历过生离死别,我把这种没用的话都收了起来,因为无处可说,说了也只是增添烦恼。

叶舟兰和柳穆终于结婚了,石础成再也没有打来电话。倒是叶妈妈曾打电话问过我,首钢有位合适的小伙子,是否愿意见见。我本能地说“不”。叶妈妈说:“哦,那就算了。”话音里听得出她的不高兴。不是我驳她面子,而是我根本就想独身。即使能打破独身的想法,遇到的那个人也不会是通过相亲认识的,而是应该有一场深入灵魂的邂逅和恋爱才对。这是24岁的我对于爱情和婚姻的全部看法。既没有物质要求,也没有条件可罗列,像是凭感觉去碰运气,碰着碰不着都无所谓的样子。

我妈经常无奈地叹气,说:“你把好时光都错过了!”

“错过就错过呗,无所谓。”我看似满不在乎的回答,其实是一种放弃挣扎的绝望,无人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