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相亲十年:奇葩我见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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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总在等待中

我和谭既成交往,似乎总是在等待中度过。等待他的电话,等待他的归来。

有时候,他会在电话里说:“我正在等个生意伙伴见面,他还没到,所以我赶快给你打个电话。他到了我就挂了啊。”电话里传来他走路的喘息声。那时,手机还算是奢侈品,替他的话费心疼,我总是尽量找主要的话说。

有时候,他会说:“我正在公司在东北的办事处,这里真冷啊。现在我正在上楼,马上就要开门了,好了,门打开了,开灯。你猜猜我现在干什么呢?”听着他的钥匙声、开灯声,然后忽然安静下来,我猜道:“在厕所吧?”他哈哈笑起来,说道:“我先挂了,不雅。”

他像个飞人,有时候也飞到我的窗口,比如路过北京,赶快约个地方见面。有时候是吃顿饭,有时候是在大街上溜达半天,有时候是他开车过来,随他出去谈个事什么的。只是这种机会少得数得过来,他越来越像个抓不住的影子。你不理他,他会时常打个电话聊聊,甚至问问你今天穿什么衣服;你若理他,他又天南地北,根本不在北京。

有一次,他说从东北回来了,下班在某个商场门口见面吧,他可以在北京度周末。我兴高采烈地赶去,等了很久,才看见他和几个同事匆匆赶来。虽然二人世界变成了众人聚会,我还是珍惜这次难得的见面机会。

说是一起去吃饭,往地下餐厅走。商场的通道里卖着各种商品,他停下脚步,看中了一款翠绿的小坤包,打算给妹妹带一个。我知道他有个已婚的妹妹,没想到兄妹情深至此。我从来没收到过我哥送给我这样的礼物。我替他砍价,心里甚至有些感动。他又问我:“也给你买一个吧?”我向来不喜欢这些小东西,摇头说不用。他也不再坚持。我的心又稍微有了一点失落,像上次买那个瓷花生一样。说到底,谭既成还从来没送过我什么东西,让我能睹物思人。

在餐厅落座后,他说:“我今天还得回老家去。”我的失望已经到了无法掩饰的地步,说:“你怎么这样啊,一再地说话不算数。今天又要走……那你们吃吧,我回家了。”说罢,我起身离开了餐厅。

本以为身后会有谭既成追来,走出大厦,回头望去,茫茫人海中,偏偏没有自己希望追来的那个人影。我一腔热泪几乎要止不住了。

此后一个月都没有他的电话。我失魂落魄,甚至后悔起来那晚为什么要起身离开,也许听他解释明白了,我就会释然。一个半月后,某晚,忽然接到他的电话,那般亲切,仿佛没有隔开过那么长时间:“你这孩子干吗呢?这么长时间也不理我?”我激动得快哭出声了:“你真讨厌!”谭既成哈哈大笑了,说自己老家生意最近遇到了点麻烦,正缺资金,自己也焦头烂额,都顾不过来了。等筹好钱,生意走上正轨,就可以交给妹妹打理,自己回北京,再换个工作,毕竟燕山离我这儿太远了。他的话令我感动,我问他缺多少钱,他说:“1万吧。”“我借你算了。”想到为这为数不多的钱,他迟迟不能回来,我就决定拿出自己这几年的积蓄。

他感到很惊讶,继而表示感谢。然后我俩约好他过来拿钱的时间。他把时间定在一天后,我笑道:“你真行,说这忙那忙,为了钱,就都有时间了。”他懊恼道:“你别这样说,你要这样说,我现在就买票回去见你。你说吧,你要我现在回去吗?”看他一本正经了,我说:“不用不用,再过一天就能见面了,不用折腾了。”

他很快就过来拿钱,并且很正规地给我打了借条,甚至写下自己的身份证号和家庭住址。然后俩人久别重逢,聊啊聊,沿着八一湖一直走。但终须一别,我还是依依不舍,送他到北京站坐车回去。

之后又是长久地失去联系,像以往一样。谭既成偶尔打来电话,说忙完这个就回来,忙完那个就回来,但总不见人影。连香港都在上个月回归了,这个人怎么回归起来这么难?既然联系不上他,我打算去看看他到底在忙些什么。

买了一张火车票,我利用周末去了他的老家。好在他的老家离北京并不太远,火车3个小时就到了。下了火车,我拿着他在欠条上写的地址,打了辆车,一路找过去。地址是真的,车在一个寂静的胡同外停了下来。我找到那家门牌,大门锁着,坐着等就行了。

没等一会儿,一个苗条的姑娘走来,她疑惑地望着我。我问她:“这是谭既成家吗?”她说是啊,我说:“你是他妹妹?”她摇摇头,说:“我是他女朋友,你是?”我心里一惊,小说里的情节在生活中居然碰到了!

我尽量稳住自己,说:“哦,我跟谭既成有点债务关系,想找他问问。”

“哦,那进来坐坐吧。”姑娘似乎神情很疲倦,淡淡地说。我趁机打量了一下她。这个姑娘个子不高,一身黑衣服,人显得有点忧郁,很清瘦。她的一双眼睛并不难看,但却文了黑眉,显得有些僵硬。我随她进了小院,院子很窄,是个细长形状,窗前种着盛开的月季花,一人多高。小屋里也收拾得非常温馨,看样子姑娘是个很利落的人。这时,我忽然想到那些小礼物,原来真正收礼物的人在这里。我四下里打量,却没有找到那几个小物件。

我说:“不知道谭既成在忙什么,他说上个月要来北京还我钱,也不见人影。”姑娘有点吃惊,说:“哦?‘七一’的时候,我俩还去了趟北京旅游来着,没听他说起这件事啊。”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装出好奇的样子问:“哦,你们俩认识很久了吧?”

姑娘一笑,说:“7年了,我20岁,我俩就在一起了。”

“还没结婚吗?”

“快了,我们计划春节结婚。”

我已经坐不住了,问她:“谭既成什么时候回来?”

“他五六点钟下班,还得两三个小时呢。”

“哦,那我不打扰了。你能告诉我一下他的电话吗?”

姑娘把他的电话告诉了我。我跟她告别出来,走在路上感觉十分茫然。在这陌生的城镇、陌生的街道,仿佛丢失了一件握在手里很久的宝物,却无从寻起,我只想赶快离开。

我在大街上找到一个公用电话,拨打了他的座机,竟然是他本人接的。我平静地说:“我刚从你家出来,跟你女朋友聊了半天。谭既成,你能拿着我的钱,陪你的女朋友到北京旅游……算了吧,咱们好说好散吧。如果你愿意还我钱,我给你个账户,你把钱打过来吧。”

几天后,我收到了他还我的1万元。说不上他是个什么人,算不算骗子。

几年后,也是某个晚上,我在家里忽然接到一个电话,其实不用说,他的声音我马上就听出来了:“你好,我是谭既成,我来北京了。”

我生硬地问:“有事吗?”

他先前有点紧张的语气忽然轻松了一下,甚至有了点笑声:“没什么事。我想说声,对不起啊,对不起啊。”

我把电话挂了,戛然而止的听筒里,不知谭既成往下要说什么。但说什么都太多余了,包括这个道歉的电话。道歉能挽回什么呢?只能让已死的记忆又诈尸一样暂时复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