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平心而论,如果不是两个人所处的环境与姿势过于暧昧且引人遐思,那么卫央的动作与在乡下的家畜市场里挑拣牲畜实在没多大分别——当然如此形容实在有些对不起欧阳川同学。
被欧阳川狠推了一把的卫央倒回床上,不明所以的看向笼着一脸淡红晕光的欧阳川。
“呃,你脸红了。”
诚实地指出事实真相的卫央却立刻看到欧阳川额头上明显暴起的青筋,他的嘴唇也越发抿得紧,几乎形成一条细线。
“怎么了?”
卫央问。
好半天才从那条线间咬牙切齿地挤出来一个字:“痒!”
“……什么?”
好象在说什么“羊”吧……
卫央没听清楚。
已经濒临爆发边缘的欧阳火山此时一下子喷发出来:“我说你弄得我很痒!”
超大的音量震得卫央一愣,随后两个人惊奇地听到不大的房间里回旋萦绕起欧阳川的声音:“痒痒痒痒……”
余韵绕梁,不绝于耳。
卫央不禁仰倒在床,喷笑出声。
“噗哈哈哈哈!欧阳……拜托你不要这么可爱了好不好哇!”
欧阳川的脸顿时黑了一大半。
瞪着在床上笑得直打滚的乱没形象的卫央,终于忍不住朝天翻出一个酝酿已久的……白眼。
“噗哈哈哈哈……”
显然没被白眼砸中的卫央持续大笑中。
俗话说的好,是可忍孰不可忍,又说,忍无可忍则无须再忍。
已经被心尖上一把刀切割得再也受不住的欧阳川用力瞪视卫央,然后凶狠无比的丢过去再一个白眼。
所谓“黔驴技穷”,大概便是如此吧。
可是天可怜见呐!悲哀的欧阳川在面对卫央的时候,除了翻几个白眼无奈之极的丢过去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难道说让优等生欧阳川特有气势的大声砸过去一句“不许笑!再笑就不理你!”吗?
一句话缭绕在舌尖不住翻涌,可心里明白这话倘一出口决计会招惹来卫央再一波狂笑的欧阳川只有紧咬牙根,谨防它调皮地溜出口来。
笑到肚子开始酸痛,卫央这才渐渐止住大笑,爬起来凑近一脸黑线的欧阳川,安抚的拍拍他气鼓鼓的两颊。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你男子汉大丈夫也赶紧消消气吧——”
然后她突然发觉指下的皮肤软嘟嘟滑腻腻,不由再捏了两下才意犹未尽的放手。
“呵呵……”
又想笑了。
“……”
无奈,欧阳川继续翻他的白眼。
卫央止住笑意,长腿跨下床。
“我该回去了……对了,其实今天打算和你道个别的……”
欧阳川一怔,随即一把拽住她。
“卫央……”
他叫。突然间脑子里一片混沌,拼命想找些话来讲,可甚至连再简单不过的一句“你要去哪儿”也说不出口。
卫央回过头,看见欧阳川一脸阴晴不定的紧张,一愣之下明白过来,忍不住笑着摸摸他的脑袋,说:“又不是要离开这里,你瞎紧张什么!我是说以后大概没什么机会碰面了。过两天我放学之后要开始打工,得很晚才能回来,估计那时侯你早困得睡着了……”
“我不困!”
欧阳川突然甩出来这么一句。
大概只有这时候赌着气说话的欧阳川才真正像个十六岁的大男孩,耍赖的口吻估计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忽然之间心里溢满欣悦的感动,卫央为了掩饰眼底突如其来涌起的潮热,故意轻快的摆着手说道:“好啦!又没说不想见你,有空会过来看你的,不然你去找我也成……呃,当然,如果你顾忌到我爸爸……”
“我去找你。”
欧阳川打断她故作无谓的自以为是,眼神坚定的看她。
卫央一怔,随即笑起。
“谢谢。”
她语意深邃的说。
卫央走进家门的时候,屋子里还空无一人,在离家很远的一家汽车修理厂工作的父亲卫昊还没有下班。
一室一厅的房屋里住着父女两人,缺少女主人的家里却绝非外人以为的那样脏乱无序。
早熟懂事的卫央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自动承担了家里打扫卫生的任务,常常拖抱着几乎与自己等高的拖把缓慢而又努力的擦地。
其实最早的那次只是她心血来潮图个新奇,一时兴起的把家里收拾得整洁亮堂。而后小卫央作在床边面对磨出了水泡的双手发呆之际,爸爸打开门走了进来。
卫央想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爸爸一进门看到焕然一新的居所时那一脸惊喜乍现的表情。
然后被父亲一把抱住的小卫央听到耳边不停的缭绕父亲喃喃着如同自语的话语,他说“女儿长大了”,她突然就觉得不论自己多累,受伤的手多疼都值得,只要能看见父亲如此欣慰的面容就足够了。
后来父亲发现自己手心的血泡而从此不许自己再做家务时,小卫央头一次违拗了父亲的命令。
整齐的居所实在算不得宽敞,几乎是一目了然的狭小。外厅放了一张饭桌,里屋随着女儿的长大,被一道布帘子分隔成为两部分,女儿睡里面,父亲睡在外边。
这样的家庭与楼下欧阳家完全没有可比性。
卫央洗了把脸,站在镜子前面,水雾朦胧间仿佛又看见那张惯无表情的俊容。
刚分开不到一刻就又想起他,卫央觉得自己真是有点无药可救了。
怎么都是没可能的事情,又不是童话故事——即使是在童话世界,俊美的王子也还是会和温柔娴静的灰姑娘一起。野丫头终究只是野丫头而已,就像黑天鹅无论怎样努力的漂白也变不成高贵美丽的白天鹅。
一个劲儿告诉自己不要再想,可是男孩略微泛红,可爱的嘟着脸的面容却不间断的在脑海里浮现……
想得出神的卫央突然“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猛然被自己的笑声惊醒,卫央看着镜子里映出的有些扭曲的面孔,终于认命地叹出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