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川又翻她一眼。
——知道疼就少去跟人家打架。
用不着言语,他的眼神已充分传达过去这一讯息。
“哼。”
卫央不服气地甩开欧阳川握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掌。
“都开始动刀了?”
“没。不小心被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偷袭到了。”
当然自己也马上还了她一刀,算是扯平。
卫央抬腕看了眼表,惊讶的问:“才两点耶!离放学的时候还远着呢,你怎么就回来了?病了?”
与在职业高校即将毕业并且学校一向采取放羊政策的自己不同,重点高校市一中的高材生欧阳川“能够”早退的原因无非便是身体不适……吧?
这么想着的卫央望一眼看上去无病无灾状态良好的欧阳川,想到最后这个“病退”的理由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了。
只见欧阳川点了点头,很快又摇摇头。
卫央开始糊涂。
“什么意思你?”
“不想上课而已。”
明白了。原来所谓的“身体不适”不过是个借口罢了。果然是“优等生”的待遇,连这种蒙混不了任何一个明眼人的借口,老师都深信不疑,并且立即放行。
虽然卫央自己也一贯在学校里成绩优异,可是由于家庭、性格等种种因素,做学生将近二十载,始终未曾享受过如此待遇——当然其中也有她从未实验过此类“特权”的缘故。于是这样就给了卫央一个嘲笑欧阳川的理由。
卫央一下一下点着脑袋,嘲弄般的上下打量欧阳川。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好学生啊,真是幸会幸会!”
欧阳川没搭腔,转个身锁好车就往楼里走。
卫央一愣,没反应过来。
只见欧阳川走出几步,发现卫央还呆在原地,停下,微侧过头,低喝一声:“还不过来?”卫央这才醒悟似的快步跟上去,心里却不住叹息。
——这小子还是那个臭样子,老挂着一副万事不关己的表情不说,还净一言不发的,好象理所当然一般突然作出一些令人感觉莫名其妙的事情。让人气得牙痒痒,可又偏生不忍心冲他发火。
就像现在,即使已经习惯于每次打过架后去欧阳家,由这个以考取协和医科大学为目标的男孩上药,可他如此毫无预兆的举止仍然令自己茫然到无所适从。
卫央有点无奈的抓抓头发,跟在欧阳川身后走进楼房。
市里七层以上的单元楼一般都有配备电梯,这一幢也不例外。
眼看欧阳川进了楼便直接朝电梯间走去,卫央不免脚下微一迟疑,随即又快步跟上。
一直都是知道卫央很少——可以说几乎从不乘坐电梯的,欧阳川还是迈出大步带着她过去等候电梯。
没错,是故意的。
欧阳川想着就稍稍瞥一眼站在身边略有些局促不安的卫央。
这一带住宅区里的住户大部分都很不喜欢居住在顶楼的卫家父女。不留神在路上碰见,都是赶紧远远的避开去。不仅如此,附近闲职在家的女人们关于那对父女的闲言碎语说得更是难以入耳,特别是在电梯这个流言中转站内。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卫央就觉察到楼里众人对自家的态度很不寻常,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里充满了无礼的好奇,甚至还常常夹带鄙夷。即使一向能够挺起胸膛不在意外人的眼光与闲言,可情感敏感纤细的卫央还是尽可能的避开邻居街坊。
“叮——”
一闪一闪的显示器清楚的显示出电梯已达一层。两片门板缓慢的左右滑开,欧阳川当先走了进去。
还好这会儿不是高峰时段,只有一个开电梯的大妈在里面。
这么安慰自己的卫央还是没办法完全松口气,只好硬着头皮跟随欧阳川蹭进去,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勾住欧阳川的衣角。
卫央低着头,可仍然清晰的感觉到中年女人不怀好意的目光肆无忌惮的上上下下打量自己。不停对自己说那只是心理作用,手却越发紧绷的纠缠住欧阳的衣角。
好容易盼来第二声“叮”的一响。
大步迈出电梯的那一刻,卫央自以为不明显的大大松了口气,没看见欧阳川嘴角挑起一个狐狸样的弧度。
欧阳川的父亲是大学教授,而母亲则闲在家里,专司家务。小康水平以上的欧阳家居住在六层,两套住房,三室一厅的是欧阳川父母居住,另一套一室一厅的则由欧阳川单独使用——正好位于卫家的楼下。
小的时候,还不认识欧阳川,由于不忿于欧阳母亲对自己与爸爸长期明目张胆的鄙夷议论,卫央经常于夜深人静之时在屋子里蹦蹦跳跳,“咚咚咚”的以噪音干扰住楼下的欧阳氏。当时即使知道自家下面住的并非欧阳母亲,觉得这样做非常解气而欢畅大笑的小卫央还是没有停止这种幼稚的报复行为。
母债子偿!
从小就在父亲讲述的传奇故事里熏陶成长的卫央颇具远古豪侠遗风的如此想到。
后来渐渐长大,又和欧阳川越发的熟稔起来,卫央这才停止这种每晚进行的跳跃运动。
再往后两个人一起,卫央曾经有意无意的跟欧阳川提起此事,欧阳川想了想,仍然一脸酷劲儿的只说出一句话:“正好催眠。”
卫央一愕,随即四脚朝天,笑翻。
走进那套与自己家格局完全一样但却因为只有一个人居住而显得分外宽敞的居所,卫央甩开鞋,脱掉白色的线袜,光着脚踩上地板。光滑的木地板总让她有赤脚接触的冲动,不象自己家里一点也没有装修过的水泥地板。
欧阳川一进屋脱去大衣的同时也脱掉鞋子。
将室内地板保持得一尘不染是自卫央第一次造访之后养成的习惯。不知情的欧阳太太还一个劲儿的在楼里楼外吹嘘自己的宝贝儿子多么多么完美,不但功课运动一把罩,而且家务也用不着自己多操心。
倘若有朝一日得知这一切全都拜那个她从心底看不上的“野丫头”所赐,还真难以想象她会歇斯底里到怎样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