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央自己也不清楚究竟在台阶上坐了多久。只似乎记得最开始从楼底往上挑了一眼，觉得以自己当时的状态完全没可能一级一级地爬上去，于是就在楼前席地而坐。
——然后这一坐就无论如何也懒得起来了。
酷寒的冬季已经悄然远去，而初春的天气依旧寒意料峭。只有淡薄的阳光洒在身体上所留下的那点儿吝啬的温度，才让人微觉出些许暖意。
卫央将整个身体裹进胸口处有着某财经职业高校标志的制服大衣里。身后是一幢七层高的单元楼，她家住在顶层。
她有些无所事事地伸直两条长腿，只见发白的牛仔裤斜斜的破开一道裂痕，位于大腿中部，不过一指来长，隐约透露出暗红干涸的血痕。搓着略微僵直的手指，她轻轻掀起破口周围的布料。阴凉的空气无孔不入地争先渗透进去，卫央却恍若未觉的冲早已凝固的伤痕吹过口气。
——没什么感觉。
已经麻木了。
她自嘲的想。
将双手插回衣兜，身体微微后靠，仰面朝天，惨蓝一片的苍茫天空就这样一下子映满卫央的整个视野。
连天也变得麻木不仁。
她想，大概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吧。
直到脖子开始感觉酸痛，卫央这才垂下脑袋，闭上同样酸涩的双眼，伸出手去捏揉僵硬不堪的脖颈与肩膀。一头天生棕褐色的及耳短发随着头部的动作而微微波动。
然后不知怎地——大约是习惯使然吧，没来由的就想起那个人来。闭合的眼前顿时映现出男孩俊朗的面容以及颀长的身形。
幻象是如此清晰如此真实，以至于卫央几乎以为他就在自己眼前。
卫央慌忙睁开双眼，却一下子打散眼里留存的残像，面前依旧是空白的街道，悠长空旷，没半个人影。
她叹气，半垂下眼帘，心里越想越懊丧，而开始习惯性地拨弄一头散乱的发丝。
早就、早就说好不再去想了的啊。太多太多的不可能组合到一起，更是没了半点希望，如此看不到未来的事情，就是任你想破了脑袋也还是毫无可能。
虽然卫央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清楚得很，可就是无可控制的——想他……
一颗淡然至今的心，总在思及他的时候波荡不已。
不想这样。
卫央泄愤似的重重呼出口气，眼前立刻飘散出隐约的白雾，然后就在这隐约的雾气中模模糊糊的看见了那个人的身影，跨骑着单车远远地过来。
卫央赶紧眨眨眼，可迷雾仍在眼底顽皮的轻舞漫溢，从眼中看到的一切景物都恍惚着如梦似幻。她不甘心为幻觉所困，使劲的再眨了眨，雾气终于消散，那个纠缠在自己脑海中无论如何也不肯出去的男孩像一阵风似的转眼就骑到跟前。
随着一声尖锐的煞车，熟悉的天蓝色类似于赛车型的单车猛地静止于卫央眼前。车主皱着眉头，抬腿迈下单车。
卫央还恍惚着坐在地上一动没动，尚未从莫可名状的惊讶中清醒。面前的男孩皱起眉，率先开口：“怎么不进去！”
外面都冷成这样了！
看见卫央冻得粉红的鼻头和耳朵，男孩的眉头锁得更紧。说话用着大人似的口气腔调，声音却仍然青涩得很。
感觉好象特意在等他一样。
卫央这么想着，笑了笑，拍拍屁股站起来。
每次看见这个小自己两岁却已经高出自己半头的十六岁男孩，卫央总忍不住暗自反省：明明即使在男生堆里自己也算得上高挑，怎么就偏偏被他轻而易举赶超过去了呢？
起身的同时，卫央冲他打了声招呼：“嗨！欧阳川。”
却由于身体重心过猛的升高，她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站立不稳。下意识往记忆里男孩的位置抓去，攀住男孩的肩头，这才平衡住整个身体。
喘了口气，卫央发现自始至终欧阳川只是微锁眉头注视自己，看到自己立足不稳，甚至连个小手指头也没动弹，忍不住埋怨一句：“也不知道扶你姐一把，有你这么作弟弟的么！”
欧阳川抬起半耷的眼皮。
“你不是没摔着么！”
喝！敢情我倒是理亏的一方了？
卫央狠狠横他一眼，搭在他肩头的手就近捏起他那看上去颇为“水灵”的脸蛋——水当当的，早就觊觎上了，此时终于逮到机会狠捏一把。
“疼呀！”
话虽然这么的从欧阳川嘴里飘出来，可他依然平板着一张缺少表情的棺材脸，闪也不带闪一下的一动不动。
原本打算板起面孔用力数落他一番，可是看到他被自己掐起脸蛋一大块肉还不忘记翻出个白眼丢过来的模样，卫央不由勾起唇角，带点无奈意味的笑骂一声：“无情！”
欧阳川眉毛一挑，没吭声。
卫央移开手，瞅见欧阳川白净的脸上红一大片，心里不免生出了些微的歉疚，笑笑，揉上他的脑袋，像胡撸一只小犬。然后不着痕迹的往后退开半步。
欧阳川极不耐烦似的扬起手拨弄齐整被卫央揉乱的头发，目光透过额前丝丝浏海将她全身上下扫了个遍，停在她牛仔裤的破口上。
平时因为耷拉着上眼皮而总显得迷糊且漫不经心的眼神陡然锐光四射，抬眼直瞪向卫央。
“又跟人打架去了？”
好象很不习惯欧阳川这样锐利目光的卫央不由自主眼神飘移，转来转去，最后落到他身旁的单车。
“没办法，”她耸耸肩，“又不是我主动过去招惹他们。他们想打，我也只好奉陪。”
欧阳川毫无征兆的上前一步，略微弯腰，右手大拇指用力摁上卫央大腿部的伤处。
“哎呦痛痛痛……”
顿时疼得卫央一个激灵，下意识就要往后跳开，还好及时被欧阳川拉住胳膊，避免了被台阶绊倒。
暗自纳闷于已经麻木的伤口竟然又痛得自己几乎泪盈于睫的卫央攥起拳头使劲往欧阳川的肩窝捶打一下。
“干吗呢你！疼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