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焦虑的中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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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矛盾升级

施凯已经连续一个星期都睡在办公室的沙发上。

现在他和John的意见分歧已经越来越大。

两人本来就有性格上的巨大差异。施凯的处世原则是用心做事、积极进取,人活着就要拼命、要奋斗、要激进。这种高调的宣传,会让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到拼车行业,当他们在生活中享受到了方便又快捷的服务之后,肯定会更加支持,这对政策的解冻也会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就像现在马云的支付宝、马化腾的微信一样,技术革新给老百姓带来了垄断行业无法提供的高质量服务,自然会得到大多数人的拥护和爱戴。

而John恰恰相反,他信奉的是低调稳重的原则,同时也把资本逐利的冷酷无情凌驾在一切事物之上,任何人任何事在他眼里都会归结为一个词——投资回报率,能不能赚钱?赚多少钱?用多长时间?有什么风险?这是他时时刻刻在意的几个关键点,其他的都不重要。

这种性格及价值观的矛盾无法协调,只能靠双方的包容、尊重和理解。

这次王一博的另立门户,成为两人之间另一个主要矛盾。

在John的观念里,对于一个创业型的企业来讲,第一是团队,第二是团队,第三还是团队,有了好的团队才能拥有一切。商业模式不是不重要,但是如果没有人去有效执行,结局就会完全不同,甚至会从一个极好的开始走向一个极坏的结果。如果团队中的人能力有问题,或者品质有问题,都是公司无法逾越的障碍。现在公司发生这么大的事,施凯作为公司老总,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最起码在领导力方面存在重大过失。

什么叫作团队管理?

他认为施凯的管理存在很大问题,他用的是一种非常平庸又落后的管理手段,即平均分配法。一份食物平均分成10份,每人1份,看起来皆大欢喜。结果呢,这10个人当中自认为最厉害的那个感觉分少了,很不服气,跳出来唱对台戏,然后造反出逃。一件很严重的事还原到事物本质,得到的结论,却简单得不能再简单,那就是领导者的管理水平,所以这件事最大的过错方不是王一博,而是施凯。

John自信用两招就能把王一博这样出逃的员工,管理得服服帖帖。他喜欢用一个寓言故事来形容他的管理思路,如果把狮子当成管理者,把狼当作员工,正确的做法是:

第一招,狮子把肉分成了11份,大小不一,这是关键点。

自己先挑走最大的一份,然后用高高在上的语气对10只狼说:“你们自己讨论这些肉怎么分吧!”为了争夺到大点的肉,狼群沸腾了,恶狠狠地互相攻击,全然不顾自己连平均的那点肉都没拿到。最后有一头狼获胜了,它拿到了剩下这堆肉里的最大一块。于是这头狼的自信心得到快速上升,它在其他9头狼面前,有了一种高高在上的心理优越感。

第二招,狮子要做的是加深和激化这种矛盾。

这一次把肉分成两块,自己挑走一块,只留下一块,然后依然用高高在上的语气对10只狼说:“你们自己讨论这些肉怎么分吧!”10只狼看了看剩下的一块肉,飞快地抢夺起来,比第一次更加惨烈,最后那只最强壮的狼打败所有的狼,它的自信心再次得到急速膨胀,大摇大摆地开始享用它的战利品,头狼吃饱以后才允许其他狼吃它的残羹冷炙。这种做法自然遭到其他9头狼的强烈不满,于是狼群内部派系斗争形成,经常互相厮杀,疲惫不堪。它们开始怀念最初的平均分肉法,作为管理者的狮子,立即成为公平公正的上帝的化身,所有狼都愿意成为它的小弟,恭敬地服从它的管理。

施凯承认自己的管理水平有待提高,毕竟一个人的精力有限,而公司发展实在太快,一时半会儿跟不上节奏也是正常的。但对于高调和低调做事的意见分歧,施凯没有任何迟疑,可以说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忠于自己的决定。

施凯带领管理团队又连续召开了几次会议,做了投入和分配比例的调整,主要是针对重要的两块业务做了较大倾斜,一个是研发与技术;另一个就是市场和宣传。

作为一家互联网公司,技术创新是他生存的本钱,也是他最大的竞争力。现在由杨闻担任公司技术总负责人,施凯相信很快就会有一个全新的面貌。

施凯在公司内部会议上,多次提到技术创新这个话题。全世界有多少公司成就于技术创新,也死于技术创新。最出名的例子莫过于柯达破产事件。正如柯达的广告语一样:“你只要按下按钮,其余的都交给我们!”当年的柯达可谓风光无限,红极一时,占领中国所有胶片市场,成为一方霸主。这样的巨无霸倒下的时间只在眨眼之间,倒下的原因只是创新技术的来临——数码时代。

关于市场和宣传。

施凯认为,在中国这种知识产权被随意践踏的商业环境,模仿者往往比原创者还活得理直气壮,甚至扬扬自得。因此一个公司光靠技术肯定行不通,极有可能活不长,成为行业创新路上的先烈,早早倒下去,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后来人踩在自己的尸体上轻松前进,功成名就。

他想到了一个解决方法,那就是树立良好的公司品牌形象,以及打造创业者的个人宣传,这样成功的案例在中国也是屡见不鲜。就像今天的王石之于万科、柳传志之于联想、马云之于淘宝等,他们的个人品牌和公司品牌是相得益彰、相辅相成的。甚至一些极端的例子也取得了显着效果,比如很多人知道任志强,却不知道华远地产;知道潘石屹,却不知道SOHO中国。

施凯希望学习与借鉴这么多知名人士及前辈的做法,通过大量的市场宣传,以及高调的言行举止,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更多人记住畅行无忧,记住自己,记住这个公司,这个人,正在做一件拼车的事,记住他们的豪言壮语——做中国最好的拼车网站。  刘非菲拿着刊登老板访谈的稿件,进了施凯的房间。

自从上次在医院做事后,施凯觉得这小姑娘认真负责,很有亲和力,善于与人沟通。已把她从开发部调出来做市场的工作,平日里专门负责跟媒体打交道。

“施总,请您审核一下这篇访谈稿,如果没问题,下期刊登。”

施凯刚跟杨闻及几个经理谈完事,站起身来:“给我看看。”

刘非菲把杂志递给他,站在旁边笑了笑:“老板,你这张照片,挺帅的,呵呵,像明星。”

几个下属都好奇地围拢过来瞧热闹。

照片上的施凯,身穿笔挺的深色西装外套,微侧着身,双手交叉在胸前,脸带微笑看着前方,倒真有一种青年才俊的味道。

“确实不错啊。”杨闻赞叹道。

“嗯,杂志社的美编也说,尤其眼神好深邃。”

施凯瞄了几眼,觉得很平常,笑着摇摇头:“如今阿猫阿狗的人,只要上杂志,拍的照片都差不多,连姿势都一样。再PS一下,个个出来都是俊男美女。你们俩啊,少在这儿给我戴高帽子。”

杨闻忍不住自嘲道:“估计像我这种底子,很有难度。”

施凯乐了,也开起了玩笑:“这倒是实话,瞧你长得这么惊险,这么有创意,鬼斧神工似的,得怎么P才能成人样?”

刘非菲矜持地捂住嘴,一张脸早已笑得花枝乱颤。

其他几个人也笑得呵呵直乐。

杨闻不服气,有些得意地说道:“昨天就有女人说我长得帅,有味道,很男人。”

“意淫吧。”

“谁这么没长眼啊?”

大伙见施凯心情好,也跟着一起玩闹起哄。

“真的,这个女人你们不认识,但凯哥和非菲认识。”

刘非菲眯笑着眼:“谁啊?”

“就是被凯哥撞伤的那个女人,叫什么木的,还有印象吗?”

施凯瞬间眯了眯眼,神色冷冽:“李木木?”

“对,对,就叫李木木。”

“啥情况?”

“这女人真是极品啊,你们知道她是怎么夸我的吗?”杨闻想起昨晚的事,就觉得啼笑皆非,故意学起女人的声音,“杨先生,有没有女人夸你长得帅啊?不只是帅,而且很有味道,很man……”

有人开始大叫:“杨闻,这女人在诱惑你。”

施凯直觉地摇摇头:“不可能。”

“千真万确。我见她第一眼就觉得眼熟,但没认出来,变化太大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又露胳膊又露腿,很性感。”

刘非菲也来劲了:“真看不出哦,后来呢,后来?”

“她还问我相不相信一见钟情。”

“哇塞,好香艳的场面!”

“你还不上钩?”

众人都大笑不止,谁也没留意脸色越来越阴沉的施凯,怒火堆积在他胸口越烧越旺。

“还有,还有,”杨闻也说得兴奋了,继续炫耀,“更绝的是,她竟然问我是不是一个人住……”

“够了!”施凯突然大喝一声。

所有人都停下来,惊讶地看着老板,不知发生什么事了。

施凯也觉得自己有点失态,松了松领带:“现在是上班时间,出去干活吧。”

施凯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脸上暴起了一道道青筋,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豹子。只坐了一小会儿,就觉得憋气,索性脱掉西装,扯下领带,顺手抓起一包烟,倒了几根在桌上,点燃后狠狠吸了一口。

他搞不明白,李木木在自己面前,每次矜持得有如贞洁烈妇,无比纯洁,视自己为洪水猛兽。怎么一见到别的男人,便如夜店女郎一般放荡不羁,还不知廉耻地巴巴往上凑,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如果那个该死的女人现在站在自己面前,估计会被生吞活剥了,施凯恨恨地想。可是转念之间,他更生自己的气,这样一个女人为什么自己就是放不下?这种严重的患得患失的心理纠结,又让他深深地自我鄙视,只能一边抽烟一边强迫自己对着电脑,或许高强度的工作能让自己暂时忘记这种痛苦。

想着王一博的善后问题,他打电话叫来了人事总监。

在员工期权和加薪的双重诱惑之下,辞职风波总算过去了,大部分人都收回了申请,安安心心地开始工作,但仍然丢失了一部分骨干。这些人施凯没有尽力挽留,而是让他们去了王一博的新公司,这也是他准备给对方一个反击的底牌。这批人的作用,只有办公室里的两个人知道,属于公司的绝密,日常联络都是人事总监秘密进行,施凯详细了解了每个人在新公司的工作岗位和职责内容,针对现有情况又做了一些部署及新的安排。

看着手上一沓人员的详细资料,施凯把他们牢牢记在脑海里,这些都是跟王一博过去的老员工。既然昔日的兄弟不顾手足之情,不仅在关键时刻跳槽,还回过头来挖兄弟的墙脚,这已经不是能力问题,而是人品问题。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谁更傻,只有谁比谁更狠,别人做得了初一,自己也能做十五,这次施凯就要让王一博尝尝背叛的滋味。

处理完这事,施凯又打电话让刘非菲进来。

施凯详细了解了稿件刊发的时间,以及宣传计划,又对采访稿的内容逐条提出意见,却不想越说越觉得下属错得厉害,有些甚至是很简单的问题,不禁皱了皱眉,上了气,声音也大了起来,指着其中几个明显的错误,开始厉声批评起来。

刘非菲自知理亏,倒也老老实实听着训斥,不还一句嘴。

她在医院照顾李木木时间比较长,亲眼见过施凯对那个女人的耐心和殷勤,这绝不是一种撞伤人自我赎罪的心理,凭着女人的直觉,这事不简单。再联想白天老板突然的怒喝,当时所有人都觉得莫名其妙,只有自己觉察到一点蛛丝马迹,更让她相信自己的判断。暗暗提醒自己,以后一定要管好自己的嘴巴,绝不在老板面前再提李木木三个字,尤其是嘲讽和讥笑,否则一不小心踩着地雷,就如现在这般,无端挨了一顿骂。

施凯说着说着,突然觉得很无聊,好端端拿着下属出气,太不正常了。赶紧站起了身,走到窗户前,借呼吸新鲜空气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再回到座位时,已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语气放慢了很多,和颜悦色地跟下属讨论具体问题。两人把下个季度的访谈内容,以及宣传方向和重点一一做了探讨,很快达成了一致意见。

尽管投资人John对他这种大张旗鼓的宣传方式不赞同,施凯还是按照自己的意思办了。他的想法很简单,与其躲在后面默默耕耘,不如轰轰烈烈地让更多人知道。如今这年代,酒香也怕巷子深。竞争对手不会因为你高调就参与,也不会因为你低调就收手。该来的总要来,拦也拦不住,不如敞开大门豪迈地迎接。

他要求在短时间内,报纸、网络、期刊等各种媒体上,都要出现公司和自己的各种宣传。

先造势后做事,是他下一阶段的工作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