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是长期的那种。”
施凯耸了耸肩膀，不以为然：“你不是不知道女人有多啰唆，既要你的钱又要你的人。兄弟，我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和金钱，哪伺候得起？”
“一棍子打死一群人，我们家那位不就挺省心。”
“要不，把嫂子介绍给我？”
“去死吧！”
两人正说得起劲，突然一阵音乐声响起。
朱明月猛然想起忘记给妻子打电话了，估计妻子正在家里和儿子一起等着自己回去吃晚饭呢。他赶紧在几个口袋里不停地摸手机。
施凯那边已经接起了电话。
“噢，这样啊！行，可以的，我们就在附近。哪里见面？国贸大厦！好的，我们马上过去。大约10分钟。”
“怎么回事？”朱明月问道。
“对方计划改变，时间比较紧，没时间吃饭了。我们赶紧过去见他。你先去等电梯，我处理一下这里，马上过来。”
施凯来不及说得太详细，边说边往外走。
8分钟之后，两人步入国贸大厦第80层的一个咖啡厅。这是一个创意十足的地方，北京的城市夜色成为整个画面的背景，天花板上的繁星吊灯作为点缀，配上酒廊提供的舒适座椅及橄榄灰的墙面，形成了浑然一体的美好画面。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两人终于见到了这位天使投资人。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休闲服，身形矮胖，面无表情，有点像法院的审判官。
“大家都叫我John。Sorry，我的时间有变化。我需要赶一趟飞机。可能我们之间的谈话只能控制在15分钟之内，OK？”对方不等两人坐稳，扔出了一个意外。
朱明月对他的第一印象不好，老觉得对方骨子里有掩藏不住的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看得出来是在国外生活多年的假洋鬼子，喜欢中英文混杂讲话。
“没问题，很抱歉，John，我们耽搁您的时间了，同时也很感谢您给予我们这次机会。”施凯连忙回答道。
“那好，我们现在开始。能简单地介绍一下你们的项目吗？”
“我们的项目叫‘畅行无忧’，目标是搭建一个针对白领人群上下班、出外旅游时互相拼车、实现资源共享的平台。”
“前景如何？”
“对国家来讲，符合节能减排的政策；对城市来讲，能减少一部分车辆上路，减轻交通日益拥堵的城市病；对老百姓来讲，提升生活质量，节省出行成本。”
“项目有多长时间了？”
“两年，一年多的研发，半年左右的网上运行。”
“现在怎么样？”
“有一万多条的有效信息。有一千多个会员。”
“怎么盈利？”
“将来希望有两块：一块是广告收入；另一块是与线下关联产业合作的分成。”
“有什么困难？”
“有两方面希望得到帮助。首先是资源，需要有更多成功的经验指导，以及各方面的整合资源，缩短成功的时间，少走弯路；其次是资金，帮助我们快速做大规模，甩开竞争对手。”
“风险在哪儿？”
施凯停顿了一下，转过身看了一眼他的搭档。
朱明月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表示默许。
John看着两人之间的小动作，一丝不苟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些变化。
“也有两个。一个是诚信问题，我们前期主要通过认证和评价两种手段加强约束，后期会逐渐分级区别对待，采取优质VIP客户增收保证金，网站先行赔付的方式。这些手段在其他行业都有成功案例，证明可以实现。还有一个就是政策风险，有些城市有时会把它列为非法营运，进行处罚……”
John突然伸出了手，打断滔滔不绝的创业者，皱了皱眉头，身子往前倾，语气缓慢又清晰无比地吐出一个问题：“你们俩，难道不觉得这是一个致命的风险吗？”
“是的，我们也这样认为，所以我们刚才选择了告诉您实情。”施凯稍稍提高语调，不紧不慢地说道，“但是随着城市综合征以及交通问题的日益严重，我相信很多地方政府都会做出政策上的调整。”
“你凭什么这样认为？创业者需要的是事实，而不是感觉。”
“已经有城市在做这方面的尝试。”
“请举例。”
“上海。上海已经开始对拼车的政策进行解冻，鼓励发展。”
“噢？你们就是这样把希望寄托在政府某个文件颁布上面，然后告诉我这个时间表是模糊的，甚至是遥遥无期的？” 朱明月终于忍受不了对方的傲慢与偏见，以及咄咄逼人的姿态。
“John，中国人喜欢讲水到渠成，也喜欢讲事在人为。马云当年创办淘宝网的时候，有谁相信他作为一家毫无背景的民营企业，能打造出电子商务支付平台？他触动和改变的可是中国的金融体系，他的政策风险岂不是更大？”
对面的男人不以为然，毫不留情地继续打击：“首先，你不是马云，人家能办得到的事不代表你能办到；其次，这个项目也不是电子商务，那个市场比你们的大得多。”
“当年微软判断Google的未来是一家黄色图片搜索网站，事实证明，他们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朱明月说到这儿的时候，有点激动，又拿起对方桌上的苹果手机，“乔布斯推出这款手机时，我相信包括您在内的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款非常普通，仅仅外形炫一点的智能手机。Facebook在未成名之前，很多人都以为这只是一个泡妞的平台。还有腾讯QQ，一个小小的聊天软件，创业初期为了生存低价贱卖都没人要，因为所有人都不看好它的市场……”
John眼神锐利地盯着他，表情严肃。朱明月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又继续说道：“我冒昧地问您一句，您为什么做天使投资？我想是因为您相信这个行业能创造出奇迹。相信某一次的选择，能换回几十倍、几百倍，甚至几千倍的巨额回报。既然这是一个到处充满奇迹的世界，那又有什么是我们不能想象、不能相信的？”
John耸耸肩，表示认可。
紧接着，John把话题轻轻一转：“说说你们的团队吧。”
施凯答道：“创业团队共五人，其中大股东就我们俩，另外还有三名骨干人员，都是技术方面的高手，打算赠送部分期权。”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这次你们俩融不到钱，有什么打算？”
两人同时被问住了，对望了一眼，半晌没有开口。
“放弃，或许是明智之选。”
施凯苦笑着摇了摇头，一字一字慢慢地答道：“如果公司的资金链断了，又找不到钱，我想我会卖掉北京的房子，继续干！这是一个好项目，我不能让它半途而废。”
朱明月呆呆地望着老同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刚好15分钟，谢谢两位的介绍。”
John边说边站起了身，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你们的激情打动了我，我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施先生，看样子你对自己的项目充满了信心，这一点让我印象深刻。麻烦你们回去整理一份简单的PPT，内容最好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你们的问题；
“针对这些问题的解决方案；
“你们的商业模式；
“你们的关键技术；
“你们的团队；
“三年战略；
“竞争格局；
“业务预测及里程碑。
“最后一点，也是很重要的一点，你们未来一年计划的时间表。
“我要说抱歉的是，我不习惯看很长的PPT，希望你们能控制在20页以内，我相信言简意赅的资料能节省我们双方很多时间。等我回京看完你们的资料后，找个时间再好好聊聊，到时我的秘书会跟你们联系。再见！”
施凯和朱明月赶紧上前握手道别。
看着John肥胖的身影渐渐淡出视线，朱明月仍在恍惚当中。
施凯乐了，伸出两根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这是三还是四？”
朱明月终于回过神来，劈头就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这一关我们过了，本来以为没戏了呢。”
“不是这个，我说的是卖房子的事，真的？你还真打算卖？”
施凯哑然而笑：“你不要担心，今天不是有了一个好的开始吗？我相信老天爷不至于把我逼到卖房的地步。”
“兄弟，再卖房子，你就什么都没了！”朱明月有点急了，“这只是一个项目，实在不行就放弃吧，犯得着把身家性命都赔进去吗？你现在出去随便找份工作，凭你的能力，收入会比我低吗？”
施凯有些感动，拍了拍老同学的肩膀：“我会给自己留退路的，放心。”然后他环视了一下四周，“老同学，咱们俩还从来没在80层的咖啡厅喝过咖啡吧，今天也感受一下？”
“我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难道在80层高喝咖啡就不一样了？”
“怎么越活越老土了，你以为喝的是什么？情调。你多久没追过女人了？”
“家里那位都已经快成黄脸婆了，追什么追？”
“没出去偷腥？”
“我告诉你，我很纯洁。”
话音未落，两人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