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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暗生情愫(1)

施凯再次回到家,已经是第三天了。

与团队连续几天的开会探讨,与投资人的据理力争,这些都耗费了他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累了就睡办公室的沙发上,醒了继续干活,这已经成为他工作的常态。还好,趁着现在年轻,身体还熬得住,多拼一下。有时想想,真得感谢父母,给了自己这副好身板。即使在如此高强高压的环境下,他仍然能保持旺盛的精力。

原本施凯晚上还打算继续睡沙发,他觉得每天把时间放在上下班的路途中,是一件很奢侈很浪费的事。对他来讲,现在没有什么比时间更珍贵的了。可是助手杨闻不干,嘲笑他身上有味道,劝了几次没有效果,趁他出去吃饭时偷拿了办公室钥匙,硬是让他进不了门。

施凯虽说不在意,不过回家第一件事还是去洗澡。

通州作为北京的一个郊区,CBD的后花园,这几年发展速度惊人,外地人口密集拥入,短短几年时间就冲到130万。再加上中央电视台、北京电视台、中国传媒大学、画家村等文化和影视人才往东边汇集,名字越来越响。

可是,城市配套设施远远跟不上这种发展速度。

很快,老百姓就发现了生活的不方便,比如堵车,比如用水。每天早晚的高峰期,住高层的居民就感觉很痛苦,因为水太稀少了,像油一样珍贵。原因是新建小区太多,人口太密集,水压不足。居民经常洗菜做饭都看时间点来,一定要错开高锋期,否则没法吃饭。很多家庭被逼无奈,只好去市面上买增压泵。

恰恰施凯住的就是高楼,小区又有几千人的规模。刚打湿身子抹完沐浴露,全身被白色泡沫包围,再打开水龙头,顿时傻眼,一滴水都没了。等了一会儿仍然没水,赶紧用毛巾简单擦了几下黏糊糊地出来。一看墙上挂钟已经指向11点整,平时这个时候已经有水了,哪知道今天发什么神经。懊恼得要命,以后洗个澡估计得先睡一觉,三更半夜爬起来再洗才行。裹了一件浴袍,浑身不舒服地坐在电脑旁,强迫自己继续工作。才坐了一会儿,全身上下就像爬了几百只虫子在同时蠕动,极其难受。气得施凯把北京自来水公司和通州自来水公司挨着骂了一个遍,嘴倒是痛快了,身体更难受了。

总得想办法解决啊。

没有自来水,喝的桶装水总行吧。虽然从来没用这么贵的水洗过澡,有些舍不得,转念一想,权当自己泡了一次冷水温泉,气也就平了。施凯赶紧掏出手机打给定点桶装水公司,脑海里盘算着要几桶水才够洗完这个澡,哪知道,音乐铃声响了六七遍,压根就没有人接听。想想也是,这都快三更半夜了,谁还会待在办公室。

施凯已经痒得快受不了了。

怎么办?怎么办?

情急之下还真想到一个解决方案。

那就是去对面那个女人家里碰碰运气,看看她家是否有蓄水。  施凯特意换过浴袍,重新套上一件睡衣,这才打开房门向对面走去。一边走一边思考着今天这个女人又会出现哪一种面孔,觉得新鲜有趣。

伸手按了按门铃,半晌没人应答。再按,还是没有声音。

难道不在家?

施凯暗想自己真是倒霉到家了。一只脚已经迈向回家的路,一只手却忍不住第三次抬了起来,这次他改为敲门。

“嘭嘭嘭”,手用力敲下去,结果却让他吓了一跳。这扇门竟然自己慢慢开出了一条缝。

施凯有点蒙了,站在门外又等了一会儿,久久没人出来。好奇心此时战胜了他的理智,用双手轻轻推开房门,探出脑袋瞅了瞅客厅,轻声问道:“有人在吗?有人吗?”整个空间除了墙上嘀嗒嘀嗒老式挂钟的声音,寂静得令人不安。

施凯脑子一激灵,突然想起了下属提到的强迫综合征,不免有点担心,脚下的速度也加快了一点,迅速走到洗手间,推门看了看,也没人。再转身进到卧室,猛然站住了脚。床上躺着一个看上去熟睡的女人,深深陷在松软的毛毯里,正是李木木。

施凯站在门口,一时之间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

吵醒她,还是转身关门离开?

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眼角突然扫到枕头下面露出一个白色的类似药瓶的东西,施凯刚刚放下的心猛然提到胸口上来,赶紧侧身敲了敲卧室门:“李木木!?李木木?”

果然没有回应。

施凯急了,快步走到床头,抄起白色药瓶一看,竟然是安眠药,只觉寒气嘶嘶地往上冒,脑袋充血,眼前一片空白。似乎过了很久,也似乎一瞬间,他一脚跨上床,用右手大力抄起薄毯下面的李木木,剧烈摇晃起来:“醒醒,喂,李木木,醒一醒,听得到吗?”同时伸出另一只轻轻颤抖的手,缓缓伸到她的鼻子下方,探听气息。

确切地讲,李木木是被剧烈摇晃吵醒的,蒙眬不清地睁开眼,脑袋昏昏沉沉,然后就看到一个男人的脸近在咫尺,几乎能看到他鼻子上的黑头,尖叫声控制不住地从她嘴里一连串发了出来。

“叫什么叫,闭嘴!听到没有,闭嘴!”施凯赶紧大声呵斥,“半夜鬼叫什么?”

李木木只觉头很重,恍惚了一会儿,才看清楚眼前的男人是隔壁邻居,惊呼道:“你想干什么,你为什么在我家?”

施凯抄起药瓶狠狠砸在她的身前:“你吃这玩意?想死是不是?啊!是不是不想活了?”

李木木见他出奇地愤怒,一头雾水。

“问你话,不会回答了,聋了?”

“关你啥事?”

“你竟然敢吃安眠药?”

李木木觉得这男人好奇怪:“睡不着,不吃安眠药难道吃补药?”

施凯怒了:“你知道有多少人就是因为吃安眠药吃死的?”

李木木自觉理亏,转过头去。

施凯突然发现两人争执之间,薄软宽松的毛毯已经掉落,女人竟然只穿着一件吊带粉色睡衣,雪白的肌肤裸露在外面,鲜艳欲滴,高耸的胸部在毛毯下微微起伏,很具诱惑力。他只觉得自己的双眼被牢牢黏住,春心荡漾,口干舌燥。

李木木毫无察觉。

李木木从医院回来那天,看到阳台上的那个狗窝,回想起李高兴临死前软绵绵趴在地上,两眼深沉绝望,对自己哀号了三声,每一个情景仍然历历在目,不免悲从中来,哭了整整一晚,几乎崩溃。

自那以后,李木木又开始失眠,甚至比上次还要严重。夜夜不能入睡,一睡就梦到李高兴的那双眼睛,梦到它的惨叫声。只好借助药物,估计今天药量用得多了,吃了双倍,这一觉确实睡得比较危险,连外人进来都完全没有察觉。

想到这,又回过头来:“你怎么进来的?”

施凯收回神色:“你说呢,如果不是你忘了关门,难道我能飞进来。”

李木木有些悔意,语气松了点:“你有什么事?”

施凯这才想起自己的初衷,顿觉身上奇痒无比,又浑身燥热:“你家有水吗?”

“水?”

“停水了,现在全身都是泡沫。”

李木木指了指洗手间,被水停怕了,已经养成了每天接水的习惯。

施凯大喜,从床上一跃而起,急急冲进去,果然地上有两大桶装满的自来水,清澈见底。哪顾得上其他,脱了衣服就开始冲洗,等全身上下凉快爽透到心里,这才压制住了那股莫名的躁动。猛然发现忘带毛巾和衣物,只得扯着喉咙大喊:“李木木?李木木?”

过了好一会儿,门外终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干吗?”

“去对门帮我拿毛巾和衣服。”

“为什么?”

“忘带了。”

“我没钥匙。”

“门没锁。”

“不知道放哪儿?”

“毛巾在洗手间,睡衣在衣柜里。”

“我不知道拿哪种。”

“你看着顺眼就行,随便哪一件。”

门外的声音迟疑了:“我,我对你家不熟悉,找不到。”

屋内的声音也停顿片刻:“那别去了。我用你的毛巾擦一下,然后用你的浴巾包裹一下先出来。”

“不要……”女人大叫,“等……等,等一等,我现在就去帮你拿。”

听到急急的脚步声离开,施凯在洗手间里笑得眉飞色舞,终于平息了怒气。这女人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拿捏她绰绰有余。

李木木眼瞧着这个男人,一边慢慢擦着淌水的头发,一边来回在各个房间细细打量,终于忍无可忍:“你现在可以回去了吧。”

施凯见她身上加了一件黑色长袍,从上到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只觉好笑,这女人反应倒挺快,看起来不太笨。

“现在很晚了,我要休息了。”李木木再一次下了逐客令。

施凯这才注意到她的脸色很不好,面容憔悴,精神萎靡不振。心里估摸着这女人肯定失眠好几天了,对药物产生了依赖。

“好,谢谢你的水。再见。”

他一边回头,一边偷偷藏起安眠药,很有风度地退出房间,跨过走廊回了自己的家。重新坐回电脑旁,冲了一杯热咖啡,已无心做事,翻出很早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也是自己最喜欢的一部美国电影《阿甘正传》。

施凯常觉得自己某些方面很像阿甘,两人在生活中都是傻子,都把自己仅有的智慧、信念、勇气集中在一点,不顾一切地坚持下去。阿甘什么都不顾,只知道凭着直觉在路上不停地跑;而自己也是什么都不顾,只知道凭着直觉在创业路上不停地跑。

屏幕徐徐打开,听着轻灵秀逸的旋律响起,施凯又一次看到那个熟悉的片头。

“蓝色无垠的天边,一片灰白的羽毛,从遥远而未知的天际缓慢飘来,它在城市上空悠悠地飘荡,漫无目的,它飘过尖尖的屋顶,越过高高的树梢,穿过长长的街道,缓缓地滑过汽车表面,最终轻轻落在正坐在巴士停靠站候车椅上的男人弗勒斯甘的脚边。他小心翼翼地捡起那片羽毛,端详了一会儿,打开手边的箱子,拿出一个本子,将羽毛夹在里面……”

丁零零的声音突然响起,在如此静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施凯皱了皱眉头,他知道外面是谁,但没想到她来得这么快。他以为自己最起码能不紧不慢地喝完这杯咖啡,在影片里静静地重温一个人物的出现,才会听到这个久违的敲门声。他没去开门,他在等待那个镜头的出现,他要听到那个美丽女孩对着那个傻傻的男人说一句话,说出一句改变他命运的话。

李木木刚迈进门里,就听到屋内一个女人的声音:“阿甘,快跑,不要停下来,往前跑,跑啊。”听得很耳熟,来不及思考,就看到站在屋子中间的那个男人,清清淡淡地朝她一扫,双眸中似乎带着思索。

“看过这部电影吗,《阿甘正传》?”

李木木想起了那句熟悉的台词,不由点点头。

“刚才那句台词有印象吗?”

“你指的是‘阿甘,快跑,不要停下来’这句?”

“对,去掉‘阿甘’两个字,后面的话你重复一遍。”

李木木感到莫名其妙,这个男人是不是神经有毛病,大半夜的竟然让自己背台词。

施凯扬了扬手中的白色药瓶,加重了语气:“快点,完整说一遍!”

“那是我的,给我!”

“背一遍台词,我就给你。”

“神经病。”

“背一遍台词,我说到做到!”

李木木见识过他的无赖,又见他态度坚决,尽管整个人上上下下透着一股怪异,但为了睡觉,还是做出了妥协:“快跑,不要停下来,往前跑。”

施凯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双眸子幽深似海,似有千言万语。

如果换作是一个清纯的小姑娘,面对男人这种深情的目光,估计早已羞红了脸深埋下头,心口怦怦直跳。但李木木不一样,她从步入少女时代就已习惯这种眼神,可谓身经百战。此时的她,不仅没有半点羞答答的心跳声,反而心里直打鼓。

过了半晌,施凯终于开口轻轻说道:“无论你需要什么,我就在你身边。”

李木木更加迷惑了,这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里面似乎含着一点欣喜、一点感动,也有一丝坚定。任何一个女人,都很容易被男人这种声音和这种表情深深蛊惑,尽管只是一句台词。

她强力克制住自己的心情:“把药给我。”

“你记住我说的话了吗?”

李木木的心莫名地跳了一下,今晚的施凯让她有些害怕,尽快离开是她整个脑海中唯一的念头。“你答应过,背完台词给我药。”

施凯轻轻递出了白色药瓶,又一次重申:“记住我刚才的话。”

李木木表情淡漠,充耳不闻,只是伸手来接。

施凯反手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见她满脸的紧张和戒备,又松开:“今晚你不能再吃药了。”

李木木只想快点离开,“嗯”的一声,拿过药扭头就走。

李木木突然想去国外走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