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你一定不知道,在你说那句话的那一刻,我的小脑袋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就是想抱抱你,你看起来真孤独。那么多漂亮的姐姐,真的不让你觉得有安全感吗?
我抬起头,金灿灿的阳光照进没有尽头的思绪。
如同黑洞,黑压压一片。
接完安东奎打来的电话后,我打开房门,跑下楼。
“啧啧,欢快得像一只长羽毛的小鸟!”范烜哥坐在厅堂里,按着手上的遥控器,“我们的公主恋爱了吗?是哪家的王子?”
“这个不好看!”我抢过范烜哥手上的遥控。
“转移话题吗?”
——明明知道还说?范烜哥真是越来越啰嗦了。
“中秋节快到了,应该让芮茵也一起来过节,可是总是联系不上……”范烜哥有些苦恼的看着我,“她……是不是……讨厌我?”
“怎么会呢?一定很喜欢,只是放在心里不说而已。”
“可是去学校也找不到,不是在躲着我吗?”
“那让我去试试吧!”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接下了这单麻烦的事情。可是站在韩国大学的门口时,我的心就“咯吱咯吱”响,之前的勇气全部都消失了。
寻找设计系教室的路上,我甚至不敢抬头看那些神采飞扬的脸,这些我原本也能拥有的大学生活,就这样随风飘走。无形的卑微感侵袭我失落的心。
停在设计系教室的门口时,我甚至想过转身逃走,但是想到范烜哥满怀期待的眼神,还是静静地等待芮茵下课了。
我的眼睛小心地寻找着涌出教室的人群中芮茵的身影。
找啊找——
人呢?
芮茵纤瘦的背影混入人群中,我远远地看着她,抱着一大摞的课本,还拼命地想挤出这繁杂的地方。其实看起来也并不是很冷漠,曾经我怀疑自己那么讨厌她的不可一世与骄傲自负,可现在我却忍不住跑过去想为她拿手上的书籍。
“芮茵……”教学楼的空地上,稀疏的人群从我的身边穿流,我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姐……”
她木然地转过身,怔怔地看着我。
“芮茵还不走吗?”有同学跟她打招呼,她漠然地点了点头,“这是你妹妹吗?”
那群同学好像听到了我刚刚对芮茵的称呼,好奇地凑过来。
“你来做什么……”她把脸侧到一边,“我讨厌你,不要出现在我的眼前。”
“也在首尔读书吗?大学?还是……”热心的同学好奇地询问。
“她早就辍学了。”说完之后,转身走了,好像我们是陌生人,仅仅是路过而已。旁边的人听到辍学都摇着头走开了,我听到她们轻声的议论:漂亮有什么用,不像姐姐那样好学,还不知道辍学在首尔做什么呢……冷冷的——
不是冬天也感觉到身体冰凉而僵硬。
芮茵毫不在乎的口气像诅咒一样跟着我,所有的心情都被她的一盆冷水泼得一干二净。我接通口袋里振了很久的手机,眼泪模糊了视线。
“下午不来上课吗?才表扬你一下就翘课了?”
“大叔……”我的声音渐渐弱下来,蹲在地上强忍着泪水,等待着谁来带我回家。
——可是,谁知道我在这里?
憋红的眼睛盯着韩国大学门口来往的车辆,该死的夜盲症,我揉了揉眼睛。
“坐计程车吧。”芮茵站在离我两米外的位置,指着一旁等待乘客的空车。
“芮茵……”我惊喜地看着她,“中秋节的时候大家都希望你可以去舅舅家呢!”
“知道了。”芮茵冷冷地回头,我也只能在司机大叔的催促下上车了。
——芮茵是特地来告诉我要坐计程车的吗?无论如何,她也并不是那么坏,况且我也完成了今天的任务。
我擦了擦眼睛,开始期待长假的到来。
隆重的着名编剧的经验介绍会让整个作家进修学院的学生都忙乎起来。
据说编剧会在介绍会之后布置一项作业,能将作业完成做好的人能够得到该编剧助理的实习权,真是激动人心。
“其实这个任务并不难,大家把脸部神经都放松开!其实呢,剧本创作主要在于对生活的观察,这点跟小说创作没有多大差异……所以呢,我想布置的作业就是……”
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漂亮的编剧。
——快说!快说!
“我想布置的作业就是和你们最喜欢的人一起出游,然后将出游过程中的某一个小节改编成一个剧本!我下个月才能来收作业,大家可以好好准备,乘着中秋这个公众假期和心爱的人出去玩玩吧!”
介绍会似乎是在大家的欢呼声中结束的,我巡视着周围每一个人的表情。
——什么嘛……每个人都那么兴奋……
“没劲!”关完教室的最后一盏灯,我踢着地上的一个塑料瓶往垃圾桶方向走,“最喜欢的人?怎么可能呢?安东奎怎么有空跟我去出游……”
咕噜噜——
塑料瓶像无头苍蝇,碰到障碍物就会停止前进。
眼前擦得发亮的皮鞋停住了脚步。
“那天怎么了?”大叔太柔和的说话声让我的耳朵有些发麻。
“……没事!”我弯下腰捡起塑料瓶,笑着说,“好像是迷路了!不过后来有善良的司机大叔把我带出了迷阵……真好……”
呵呵——
大叔揉了揉我的头发,“原来韩玺琦不仅仅是爱情白痴,还是路痴?”
“痴……是有一点……”我“嘿嘿”地抬起头,“大叔有最喜欢的人吗?”
“唔……当然!”
“一定很喜欢那个人吧?不然怎么那么多漂亮的姐姐都不好好交往,大叔是‘花肠’吗?”看着大叔疑惑的表情,我踮起脚尖,把嘴巴凑到大叔的耳边,解释道:“花心肠子!”
走道的窗户口,温暖的阳光照射在教室的玻璃上。
我移开脚步,走向不远处的垃圾桶。
突然有些不知所措,难道是柔和的阳光在作祟?洋溢在嘴角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诧异,不是的,是因为他的出现——安东奎远远地站在露天花坛的中央。
微风拂过他的刘海,淡淡的亚麻色头发跟着他跑步的节奏而扬起。
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跑过来……
我竟然无法再向前走一步。
“玺琦最喜欢的人是安东奎吗?”大叔在我的身后低声说,涩涩的声音化成冷风侵袭我迟钝的触觉。
——最喜欢的人是安东奎吗?
大叔在我的身边停了停脚步,然后向反方向走去,宽宽的肩膀擦过我单薄的臂膀。
其实大叔问的这句话,我应该毫不质疑地回答,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觉得自己像一个抱着童年痴想的傻孩子,甚至没有勇气对安东奎说一声:我喜欢你。
欧式的餐厅里摆放着娇艳的玫瑰,五颜六色的气球触碰着画满壁画的天花板。
我局促不安地坐着,看看安东奎,又看看精致盛杯里的雪糕。
“不喜欢吃吗?”
我摇摇头,往嘴里含了一口,冰冰的,一直流到心底。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竟是和自己最喜欢的人,我紧张的把握在手里的勺子不小心掉了好几次。
“小姐,你要的勺子……”服务生再一次送过来一把勺子,我不好意思地说抱歉。
——尴尬死了,想不到临安堂的大小姐竟然做出那么丢脸的事情。
一阵动感的铃声舒缓了我尴尬的表情,安东奎接完电话回来就先离开了。
“对不起,我要回一趟电视台。”我失望地点点头,安东奎走了几步,又回过头说:“下次约会的时候,我一定关机。”
我露出灿烂的笑容与他道别,忽然想起出游的事情还没有对他说,赶着脚步跑出去,他已经离开。
来来往往的人群与我擦肩而过,我好像又迷路了,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给大叔打电话。
虽然离中秋还有几天,可是家里已经充满了中秋的气氛。
粽子香味塞满了房子的每一个角落。
——现在,临安堂应该也是这样吧?
我望着窗外的雨景,想起了临安堂,电视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发出吵闹的声音,我把目光移回电视屏幕上。
导演——安东奎。
看到这几个字,我的神经敏感地抽了一下。
“安东奎?”我从沙发上跳了起来,马上拨通了安东奎的电话。不过真沮丧,他可能是在工作,电话并没有接通。
“我们家的公主怎么那么激动?”从厨房出来的舅妈惊讶地看着我把脸凑到电视屏幕的面前,手还一直激动地晃啊晃。
“看到她的王子能不激动吗?”躺在沙发另一头的范烜哥挑了挑眉毛。范烜哥这张漏风的嘴巴,把我告诉他的秘密全部都抖出来了。于是舅妈便开始了“导演前,导演后”的口水攻势,硬是要我把安东奎叫到家里吃饭。
细细的汗珠从背脊流过。
电话里面响着愉快的等候音乐。
“星期六到我家来吃饭吧!”
“可是你家在哪里呀?小丫头?”
一滴巨大的汗珠从我的额头流下来,怎么会是大叔,呜呜,太紧张了,竟然按错号码了……反正也邀请了,解释不清了,我便将错就错下去。
放下电话之后,只能再打电话邀请安东奎了,还好他答应了。
我在床上躺也不是,坐也不是,真是高兴坏了。
——BINGO!到时候一定要争取表白,我来啦!我的向日葵王子!
不过后来发生的事情并没有那么值得高兴……简直角色错位,荒唐极了……迷人的月光照进窗户,一丝凉爽的风吹起淡黄色的窗帘。
我在镜子前面转了最后一圈,听到同时响起的手机铃声和门铃,奔下楼去开门。
可能是万万没有想到,当我打开门,芮茵漫不经心地从我的身边走过去,我的表情还久久的停在上一刻的惊讶,从来没有想到她会来,那时的拒绝与冷漠从骨子里渗透出来,而现在是什么能够让她来到这里,接受所有人的好意?难道范烜哥融化了冰山?我的嘴角不禁扬起一丝笑意,那一丝笑意在关门的那一瞬被疑惑所取代——门想是被阻碍物阻挡,关不上了,我抬起头迎上大叔的目光。
“原来小丫头不想让我进去,真是的,浪费了这一堆辛苦挑回来的书!”
原来是大叔用手挡住了大门……
看着大叔大袋小袋的提进来,我感叹地盯着那些包装精美的东西,“大叔果然是大人了……好有礼节呢!”
“当然,这是你第一次邀请我来吃饭,我这么有礼节,那你以后就跟我吧,一定不会亏待你!”
“跟你?”我跟在大叔后面追问,可他却像没有听见似的,真是气人,“我是小跟班吗……”
浓浓的怪味在厅堂里弥漫。
我看着坐在沙发上每一个人的脸,灰黑的,被抹了什么?红的,吃了炸药包吗?
“就是看不顺眼,你们能怎么样?”芮茵靠在沙发上,目光紧盯着舅舅的脸,“还不是你们千求万求来吃饭的,不过是提前了一些时间,怎么毒药还没有买好毒死我么?”
“芮茵……”范烜哥握了握芮茵的手,她狠狠地挥开。
“私生女?我是没有人承认的私生女又怎么样?那个死了的男人什么都没有给那个痴心的疯女人留下,连他的姓我都没有资格用!那么就不要怪我拿回自己应该得到的一切,所有的一切,就算是我对韩玺琦做了什么,她再怎么受到伤害,也是她代替那个死去的男人应该承受的!”
啪——
空气变得更加凝重。
舅舅恼羞成怒的一巴掌落在芮茵的脸上。
谁都没有宣布该是谁退席离场,但芮茵从我的身边跑过,那带着仇恨的光扫过我的脸,仿佛我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厌恶的跳蚤,那个含泪的她,我想追上去,最后还是被范烜哥的出击代替而站在原地,没有办法移动脚步。
那是……我的姐姐……即使没有人承认……我也愿意接受的姐姐……一步一步走回房间,凉风吹起低垂的窗帘,大叔走过去轻轻地拉开,我走到阳台上,静静地扶着扶手,看着跑出去的范烜哥追向芮茵。
她受伤了吧……
昏暗的街道上,汽车的引擎熄灭,安东奎站在路灯下,看着芮茵跑过去。
“芮茵,等等我……”范烜哥在身后的呼喊,她可以不顾,但是有一个的呢喃声,却让她迟缓了脚步——“棒棒糖?”安东奎伸出的手迟疑了一下,“……芮茵?河芮茵……临安堂的河芮茵?
她的脚步明显慢下来,明明已经经过,还会转身向他跑去。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我好像失去了什么,有一块千斤的冰块落在我的心头。
——为什么,这座大房子可以大到将什么都尽收眼底?为什么不是嘈杂的平民区,而是富足安静的富人区?
我的脚有些发软。安东奎的怀抱接纳了满面泪水的芮茵,无论是现在的她,还是过去的她。街灯下的他,轻轻地拍着芮茵的背脊,我想起十岁那时候,当芮茵跑向那金房子的时候,看到她的他,一定也是这样安慰她的,对不对?
——安东奎,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没有忘记的不单单是我,还有芮茵。
没过多久,范烜哥也回来了,苦涩的微笑像是代替了解释,我的眼泪一滴一滴顺着脸颊落在栏杆上,双手微微的颤抖。如果我是被法师施了魔法的人,会因为流泪而成为气泡,那么,现在消失不见,多好……“玺琦一定很感谢安东奎可以替你安慰芮茵,而高兴得流眼泪,对吧!别那么感动噢,早知道这样的话,刚刚我应该冲出去,做做英雄!”
“大叔……”我的肩膀颤抖了一下,大叔大大的手掌握住我的肩膀,目光落在远远的灯火通明处。
“即使很难过,也可以试着换种角度。”
“可是大叔……我明明不是这样想……”握在手上手机的信息提示音打断了我的话语,重新启动的汽车引擎掩盖了它的突兀,仿佛不用看,也猜到的结局,我准备打开,大叔抢过去,狠狠地摔在沙发上。
我看着他,双手悬在那里。
“想做优秀的编剧就好好完成作品!如果爱情是作品的素材,一开始的时候就放开去爱,该结束的时候就马上收心,韩玺琦,不让自己受太多伤害!”
“女王陛下,女王陛下……”挂在阳台一角的鹦鹉像是被大叔的声音唤醒,又开始不消停地叫。大叔回头看了一眼它,那小东西竟然闭嘴了。
“可是……那是喜欢了很久的人,不是什么作品素材……”
“韩玺琦真没有用!写剧本又还没有把技巧全部学好,爱情也是一个半成品……”大叔把我推在落地门前,轮廓分明的脸渐渐靠近,“临安堂,你不要了吗?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