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百味红楼—《红楼梦》分回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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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七十八我的芙蓉女神,我的独一无二,我的青女!

原著回目:老学士闲征姽婳词痴公子杜撰芙蓉诔品赏要点:宝玉对晴雯何以崇拜到如此的程度?老学士,即贾政。姽婳,形容女人的美丽姣好。贾宝玉奉父命撰写《姽婳词》,再一次展示宝玉的诗才。前面写大观园抄家、晴雯之死等情节,太悲惨,一时透不过气来。撰此《姽婳词》,松弛一下,再写下面的凄美杰作《芙蓉诔》。周汝昌考证,《姽婳词》中的“流寇”,是指清兵,林四娘是与当地民军共同抗击清军而战死。曰“流寇”者,因时代所忌故也。则《姽婳词》是歌颂反清女英雄,又给“康乾盛世”投去一枪,并揭示了大观园抄家、晴雯之死等情节的背景。四娘抗清而死,死得壮烈;晴雯抗恶而死,死得悲惨。《姽婳词》和《芙蓉诔》,主旨一也。《芙蓉诔》,曹雪芹这篇倾心尽泪、最深哀痛的圣文,是天下第一奇文。胡风说,这是《红楼梦》的心脏。集中体现了贾宝玉即作者,对专制主义者及其走狗的猛烈的抨击与讨伐,对所钟爱的女性的无限崇拜。一个堂堂贵族少爷,竟然把一个小丫头奉若神明。生前为她画眉,为她梳头,为她暖身,为她逗笑,为她延医,为她煎药;死后拜她为白帝宫中芙蓉国的女王,用灵来悼她,用心来祭她,用老臣对皇帝娘娘那样的态度,拄着拐杖来扶她的灵柩,用千古奇文长歌来哭她,来颂她,用绝美之词来赞美她:“其为质则金玉不足喻其贵,其为体则冰雪不足喻其洁,其为神则星日不足喻其精,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啊,我的芙蓉女神,我的独一无二,我的青女。宝玉对晴雯竟然崇拜到如此的程度,这真使人难以理解;红学家们亦少有研究。我能理解。想必作者生前曾经恋着崇拜着一位麦布,一位诗灵,一位花魂,一位地上独一,天上无双的爱友,由于种种原因,与她终生只是精神之爱,才写出这样的诗句来。唉,《红楼梦》啊!你!真的是冤家狭路相逢!读着你,浑身血液在沸腾。正是:白眼看虫青睐女,女儿堆里乐徜徉。功名富贵我不罕,麦布才是我天堂①(鲁迅诗:“白眼看鸡虫”,用蔑视的眼光看待官场。麦布,英国诗人雪莱长诗《麦布》中的女王)。孔夫子教人崇拜天命,崇拜圣人,崇拜君王,崇拜大人;孔夫子还教人轻贱女人,把女人和小人并列。曹雪芹的书却大反其道,偏要崇拜女人,尤其是崇拜像晴雯这样的忠贞的战士丫环。贾宝玉终于认清了花袭人一伙伪善者的丑恶面目:“孰料鸠鸩恶其高,鹰鸷翻遭罦罬,葹妒其臭,茝兰竟被芟蒩。偶遭蛊虿之谗,遂抱膏肓之疾。诼谣诟,出自屏帷;荆棘蓬榛,蔓延窗户。高标见嫉,闺闱恨比长沙;贞烈遭危,巾帼惨于雁塞。”——有谁想到,毒鸟嫉妒你的高尚,你的美丽反遭毁灭;毒草嫉妒你兰花的芳香,暗中定要把你铲除;你突然遭到毒蛇的螫袭,于是得了不治之症;恶毒的诽谤陷害,来自与你同居的深闺;小人爬虫,如同蔓延的毒刺,挡住了你的门窗。你心比天高,招来了嫉恨,你的悲愤可与贾谊相比;你纯洁刚烈,遭受到迫害,你的悲惨超过了王昭君。这里所说的鸠鸩(毒鸟),葹(毒草),蛊虿(毒蛇),就是指花袭人、王善宝家的,和她们的后台。所言的“恶其高,妒其臭②(臭(xiù):气味。这里是“香”的意思。),被芟蒩”,是指王夫人一伙陷害晴雯的手段。而“高标见嫉,闺闱恨比长沙;贞烈遭危,巾帼惨于雁塞”,则是把批判的锋芒指向当时的整个专制主义的皇权社会了。“连天衰草,岂独蒹葭;匝地悲声,无非蟋蟀。”——整个世界都是枯萎衰黄的野草,岂止是洁白的芦苇遭到蹂躏?四面八方响着一片凄惨的悲鸣,无一处不是小动物们的可怜挣扎。就是说,像晴雯这样的小人物的被迫害,是极为普遍的事。就像昏庸的汉朝皇帝迫害贤士贾谊和弱女子王昭君那样。有了这样的反皇权思想,这篇《芙蓉诔》就不只是一篇沉痛的祭文,而同时也是一篇揭露“康乾盛世”的所谓“太平不易之年”的虚假繁荣,和讨伐封建皇权专制主义罪恶的檄文了。(东京听春雨:哭读这回,有《钗头凤》二首。其一:情如歌,是我错,夜冷雪飞无雨落。美梦沉,飘荡魂,寒夜独处,哭我伊人。疼疼疼!荒林愁,孤竹泪,只盼伊人再来归。灵相爱,神相陪,天上人间,梦里相随。 泪泪泪!其二:诗如歌,情难错,霜冷枫残天涯落。夜深沉,梦断魂,春雨落处,听者谁人? 问!问!问!林声愁,雨化泪,莫怨红楼情难归。伴青灯,昏欲睡,天上人间,梦里相随。 谁?谁?谁?)(静帆:“听春雨”女士的这两首《钗头凤》,殆由晴雯引起的自伤?沉痛缠绵,非有深沉体验者不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