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历代赋评注·南北朝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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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大狗赋

贾岱宗

贾岱宗,生卒年及籍贯未详,北朝魏人。其《大狗赋》,《艺文类聚》卷九四收录在傅玄之后,《初学记》卷二九收录在傅玄之前,均题”魏贾岱宗“。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认为贾岱宗”盖元魏人。……《初学记》在傅玄前,则以为曹魏人。今姑列此,俟考“。故辑其文入《全三国文》卷五三。

贾岱宗《大狗赋》盖游戏之作,似乎又有所寄托。

余生处大魏之祚政[1],遭王路之未辟[2],进不得补过之功,退不得御国之册[3]。帝曰:”畴咨[4]!迸在朔易[5],越彼西旅[6],大犬是获。“其头颅也,不可论以尽;其骨法也[7],不可辨而释。傞NFDF3蹴跄[8],雄姿猛相。亢然高八九尺,形体如箭镝,象貌如刻画,毛逾紫艳光,双眉如白璧。时频伸而振迅,若应龙之腾掷,爪类刀戈,牙如交戟[9]。闻林兽之群争,欻断NFDF4而龁石[10]。逆风长厉[11],野禽是觅。鼻嗅微香,眼裁轻迹。盻盼而奋怒[12],挥霍而振阋[13]。譬天梁折、地柱劈,倒曳白象挫其腰,啮掣六NFDF5折其脊[14],拓NFDB4熊罴破其胸[15],NFDB5抄兽头断其NFDB6[16]。爪处如剑剺[17],牙创似铍刺[18]。视其未死之间,血泉涌如箭射。于是驱麋鹿之大群,入穷谷之峻厄[19]。走者先死,往者被击,前无孑遗,后无一只。然其所折伏,敬主识人。昼则无窥窬之客[20],夜则无奸淫之宾。通听百里,夜吠狺狺。若乃蛮夷猾夏[21],列士异操,轻榇单集[22],人马衔枚。猛火先觉,音声正摧,竦耳侧听则恒山动[23],南向嘊嘊则霍山颓[24],眈精直视则曾丘NFDB8[25],虓吓奔突则重NFDF6开[26]。非吾畋猎之有益,乃可安国家卫四邻者也。昔宋人有鹊子之誉[27],韩国珍其大卢[28],弥明振之于巨獒[29],盘瓠受之于蛮都[30]。沦百代之名狗,敢余犬之能俱。绝《驷铁》之猲[31],云何《卢令》之足书[32]!

(《初学记》卷二九,中华书局,2004年)

[1]祚政:治世。祚,福。

[2]王路:仕进之路,指仕途。

[3]御国之册:进献治国之策。

[4]帝:指魏帝。畴:谁。咨:叹词。

[5]迸:奔往。朔易:朔方、易水,借指北方地区。

[6]越:跨越。西旅:我国古代西方少数民族所建的国名,后泛指少数民族。

[7]骨法:这里指动物的骨相特征。

[8]傞(suō)NFDF3:不详。傞,醉态。”傞NFDF3“或作”傞傞“,醉舞失态貌。《诗经·小雅·宾之初筵》:”侧弁之俄,屡舞傞傞。“蹴跄:警觉跳腾貌。

[9]应龙:古代传说中一种有翼的龙。相传禹治洪水时,有应龙以尾画地成江河,使水入海。腾掷:奔腾跳跃。交戟:卫士执戟相交的样子。《史记·项羽本纪》:”哙即带剑拥盾入军门。交戟之卫士欲止不内。“

[10]欻(xū):忽然。NFDF4(suǒ):同”锁“。龁(hé):咬。

[11]厉:通”戾“,犬吠。

[12]盻(xì)盼:怒视貌。

[13]振阋:奋力争斗。

[14]六NFDF5:传说中的猛兽,状如马,白身黑尾,一角,虎牙爪,声音如鼓,能食虎豹。《尔雅·释畜》:”NFDF5,如马,倨牙,食虎豹。“《山海经·西山经》”(中曲之山)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身黑尾,一角,虎牙爪,音如鼓音,其名曰NFDF5。“

[15]拓NFDB4(suǒ):推搡抓取。NFDB4,同”索“,取。

[16]NFDB5(pīn)抄:碎裂(兽头)而掠取之。NFDB5,不顾惜。抄,掠夺。NFDB6(mài):同”脉“。

[17]剺(lí):割,划开。

[18]铍(pī):一种兵器,形状如刀,两边有刃。

[19]峻厄(è):险要的地方。

[20]窥窬(yú)之客:觊觎之人,有非分企图的人,指盗贼或狡寇之类。窬,通”觎“。

[21]”若乃蛮夷“句:这句说至于周边少数民族侵犯中原汉民族。若乃:至于。蛮夷:古代对四方边远地区少数民族的泛称,也专指南方少数民族。参看下文”盘瓠“注。猾:扰乱,侵犯。夏:古代汉民族自称,也称华夏、诸夏。《尚书·舜典》:”蛮夷猾夏,寇贼奸宄。“孔传:”猾,乱也。夏,华夏。“

[22]列士:有名望的人。异操:独特的节操。轻榇(chèn)单集:犹言轻死的只身挑战而来者。榇,棺材。

[23]恒山:山名,五岳中的北岳,这里指古北岳恒山,即今河北唐县西北部的大茂山。

[24]嘊(ái)嘊:狗露齿要咬的样子。嘊,同”啀“。《管子·戒》:”东郭有狗嘊嘊,旦暮欲啮我猳,而不使也。“王念孙《读书杂志·管子五》:”当作‘啀’。《玉篇》:‘啀,鱼佳切,狗欲啮。’《广韵》:‘啀,犬斗。’“霍山:山名,此处指中镇霍山,古代五镇名山(次于五岳的名山)之一,古称霍太山(或作”霍泰山“),又名太岳山,位于今山西霍州市东南。颓:崩溃,坍塌。

[25]曾丘:高山。曾,通”层“,高。NFDB8(wěi):高低不平的样子。

[26]虓(xiāo)吓(hè):怒吼。重NFDF6:本指几重宫门或城门,这里指重重叠叠的关塞。

[27]鹊子:战国时宋国良犬,白黑色。

[28]大卢:战国时韩国的猎犬,黑色。《诗经·齐风·卢令》:”卢令令,其人美且仁。“毛传:”卢,田犬;令令,缨环声。“陈奂传疏:”韩之田犬称卢,义实本于《诗》之卢也。“汉刘向《说苑·善说》:”韩氏之卢,天下疾狗也。“晋张华《博物志》卷四:”韩国有黑犬名卢。“

[29]弥明:春秋时晋国赵盾的侍卫提弥明,《公羊传》作”祁弥明“。据《左传·宣公二年》载:晋灵公无道,赵盾屡谏,晋灵公嫉恨他,召赵盾饮酒,欲设埋伏杀赵盾,赵盾的侍卫提弥明救赵盾出,晋侯使巨獒出,弥明搏杀之。獒:狗四尺为獒。

[30]盘瓠:神话中犬名。据《后汉书·南蛮传》、晋干宝《搜神记》等书记载,远古帝喾(高辛氏)时,犬戎时常侵犯,帝喾访募天下,下令能得犬戎的将军吴将军头者,赏赐黄金千镒、邑万家、妻以少女。当时有一位老妇得了耳疾,挑之,得物大如茧。妇人盛之于瓠中,用盘覆盖,不久化成犬,其文五色,因此就叫盘瓠。帝喾的赏赐令下达以后,盘瓠衔来了犬戎吴将军的头,帝喾于是以少女妻之。负而走入南山,生六男六女,自相配偶。其后子孙繁衍,号曰蛮夷。蛮都:《后汉书·南蛮传》中所谓”长沙武陵“,或泛指南方少数民族地区。唐刘知几《史通·断限》:”北貊起自淳维,南蛮出于盘瓠。“

[31]驷铁:也作”驷“,驾一车的四匹赤黑色马。《诗经·秦风·驷》:”驷孔阜,六辔在手。“猲(xiē)(xiāo):一种短嘴的猎狗。《尔雅·释兽》:”(狗)长喙猃,短喙猲。“《诗经·秦风·驷》:”车鸾镳,载猃歇骄。“毛传:”,轻也。猃、歇骄,田犬也。长喙曰猃,短喙曰歇骄。“陆德明《经典释文》:”歇,本又作猲;骄,本又作。“

[32]卢令:猎犬名,又为《诗经·齐风》之篇名。参看注[28]”大卢“。

贾岱宗《大狗赋》盖游戏之作。赋的开头叙事,叙写自己进退两难的处境。次写魏帝赞叹从西北获得一只大狗。两层意思之间缺少连缀,可能有脱文。以下便是咏物赋的典型结构形式,写大狗的体形神态,捕猎之凶猛、守家卫国之功绩。结尾盛赞大狗超过古时任何名犬。赋中对大狗神态行止的描写铺排夸张,其中对捕猎的描写极为生动精彩。语言运用灵活多变,排偶与散句相间,跌宕起伏。

(杨晓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