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新体验,要知道,现代人一般没机会犯案坐牢的。而我什么都没做就进了正宗牢房,就像是社会实践活动。
可惜这儿没有活动负责人的关照。
古装剧有一点没骗我,牢里面真TM反映社会现象:黑暗。
坚实的墙壁和铁栏里面却是发霉的稻草和成群的老鼠,哎这儿的老鼠真是肥硕啊……
此刻已近傍晚,高墙上的小小天窗就是一个装饰,一点儿亮光都没有。我整个人蜷在角落,模样无比凄惨,黑暗使眼睛陷入很不舒服的暂时失明阶段。
这里似乎除了我没有别人。
那种喊一声连回音都懒得回答的感觉……
真的,很绝望。
游荡在外的浪人好歹还有个远方的家作为精神支柱,累了苦了跌倒了还可以回家被亲人们安慰照顾,即使是没有亲人的孤儿也免不了朋友的支持和关怀。
可是我,一下子,除了生命,什么都没有了。
二十一世纪的家庭和学校,已经远得不能用距离来计算。
爸爸的烟味、妈妈的酸菜鱼、同学之间毫无间隙的玩笑,这些在一瞬间成了回忆。
然而想要活下去,似乎难度颇高。通过街上男多女少的情况看,这个世界依然男尊女卑,那我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女孩子,该干什么?想了想课堂上所学的东西,在这个没有电脑没有物理化学的世界,我还真是废人一个。
等等!似乎还有条出路——去青楼卖身?不过由于脸长得比较中性,所以我很倒霉地留了个短发,而且还是因为夏天炎热不久前才剪的超短头……
在这个男人女人都长发及腰的地方,我明显和怪物一个等级,连我颇为自信的身材也只能暂时被屏蔽了。
正沮丧之际,一声“开饭了”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回神,发现外面过道上靠近铁栏的地方已经放了一碗貌似饲料的玩意。
呕,牢饭……我不想说什么。
看过一本书,里面的女配和我一样对牢饭反感到不想说什么,人家没吃,饿死了。
我嘴蛮刁的,对生命也是极执着的,于是我靠牢饭撑到了第二天早上,之后几个衙役又过来把我带走了。
那小老爷看我有气无力的女鬼状,倒显得很惊奇。
“看来,你不是受过苦的人啊。”
现代社会的人就算受苦也不会吃馊饭吧?我依旧在回味那碗牢饭的滋味……简直不能更恶心!
“受过苦的就肯定吃过那牢饭吗?”我很不屑地甩白眼。
他一愣,转而冷笑:“如此看来,你不仅没受过苦,还是个不知民间疾苦的大小姐啊,只是这样子……奇了点儿。”
“那你知道民间疾苦吗?你知道什么是大小姐吗?”
“像你这般,拿馊饭当毒药吃,细皮嫩肉的主。”
当馊饭是毒药没错,但这“细皮嫩肉”我举起俩手臂,上面因练舞造成的伤痕盘横交错:“你们把这叫细皮嫩肉?”
小老爷眯着眼看了许久,问:“你习武?”
“不,学跳舞。”我的回答很简洁。
他显然僵了下,很快大笑道:“你会跳舞?光你那样子就不像舞伎那般柔媚多姿,你说你给跳舞的女子打杂我倒信。”
周围的几个衙役也偷偷地笑,我当然知道古代对舞伎的定义,所以很平静地任他们笑,我又不可能跳给他们看。
“怎么不说话?心虚了不成?”他嘲笑道。
“虚死了!”我没好气地白他,“你打算怎么判我啊,青天大老爷?”
他怔住,抓了抓头发道:“你来历不明,又不肯说,再说一路上也没发现你有什么不妥之处。好在你砸的农棚只是个草房,也不需要什么赔偿了。那农家答应自己修下就成,那么接下来该做的,就是把你遣送回家。好了,都没你的罪了你总该说你住哪儿了吧。”
“牢房。”我轻声嘟哝。
“啊?我没听错吧。你住牢房?不会是舍不得我吧,那就算是住牢房也见不到我啊。”小老爷一副痞子样。
我懒得跟他争,低头想着自己将来该怎么做,可惜一头雾水。
“你这儿……缺什么差使吗?”我小声地问。
他一听便坐直了:“你想在这儿找差使?有是有,我这里管账的人昨天告老还乡,今天还没找着替代的人,要不你来?”
我点头,无意识的。
“你真干啊?你会看账簿吗?”他惊讶。
“我爹,曾经是账房先生。”这是真的,我从小耳濡目染。
“好吧,你先来试试,工钱不高啊。”
“好,谢谢。”看来真的有必要去研究下那个掌上电脑了。如果保养得好,就算用一辈子也是有可能的。
上帝保佑我是个未来人。
这堆貌似和珠穆朗玛峰有争高下嫌疑的账本,如果光靠珠算,恐怕活活算死后投胎回来接着算也算不完。
“这是历届知县积累下来的账本,你的任务就是查,看亏空多少或盈利多少。或者有什么弊端遗漏的,然后报给我,我会上报朝廷。”少年知县如是说,然后屁股也不拍地出门。
我呆,我再呆,我查……
好在我刚刚挖掘到掌上电脑有名为“账房先生”的功能,虽然只是简单的核对和计算,也让我省了好多时间和精力。几本账查下来,目瞪口呆。我知道杭州这块地方在地理看来一向是肥油地区,可是没想到,居然被上几代知府治理得只有亏空的份!
岳仁,我们的亲亲新任小知府,完蛋了。
看他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恐怕还不知道,如果到了月底,他大概只有拿自己的月俸给人发薪水了。
账房里,几乎一丁点儿银子都没有。
亏我查半天,大概连今天的饭钱都没着落呢。我稍稍整理了下刚查好的近几任知府的账本,用初中学的数学统计法统计了下。除却岳仁中探花得到的赏赐,账房里还有白银50两,欠外债约5000两。
真主在上,1比100的比例,凭他一个小知府一年大概60两的收入,不吃不喝也要还70年!
这种经济状况,足以使杭州拥有代代皆贪官的“美称”。我幸灾乐祸同时心情沉重地叫来岳仁,给他看了统计表,他面色平静地端详了半天,一句话不讲,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可怜的孩子,寒窗苦读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点儿成就,连福都没享过,就白白欠了近乎天文数字的债。
岳仁新官上任才八天,连个下人都没有找……看他以后也找不起,我只好认命地兼职管家婆,把他抬到床上,然后摸到厨房给他弄了碗粥。
回到房中,他已经醒了,正看着床顶发呆,我拿着粥坐到床边。
“要粥不?刚熬的。”
他摇头。
吃得下才怪!我暗笑,把粥放到了桌上。
“那你有打算吗?那吃人的账,再久远的我还没查,不知道还有多少……债。”
他终于被“债”字惊醒,迷茫地看着我。
我耸肩:“没办法,我们都十七岁,能懂什么?你读圣贤书,我跳时兴舞,咱们谁都不会赚钱,我还要靠你养活呢,老爷!”
他叹口气,又转而充满希冀地看着我:“你会管账,那总懂点儿经商吧,我们用你的名义开家店吧!”
“账房先生都会经商还靠别人干吗?经商是手段不是计算,不一样的,再说,要我经商可以,可是如果经营错误导致亏光,那可是一点儿希望都没了。”虽然现代的经营手段我懂点儿,可是有许多是要冒风险的。
房里又陷入沉默。
“好吧。”
“啊?你说什么?”我恍惚间似乎听到了岳仁在说话。
“我说,好吧。”他加重声音重复,眼眸灿灿生辉。
“什么好吧?你说清楚点儿!”
他坐起来,看着我说:“明绮,现在起,你是我的同盟,我将自己的积蓄和皇上的赏赐全部给你,由你来经营,我相信你。”
不知怎的,心有点儿慌,我难以置信地睁大眼,几乎吼着说:“你脑壳坏掉了?叫我经商?嫌败家不够早是不是!”
他笑,很真诚却有点儿奸诈的那种:“明绮,有一点我很佩服你,你敢拼。前天你说当账房时我就看出你根本不大懂怎么管账,甚至可能没我懂得多,可是你试了,而且很成功很厉害,别人要十多天来算的你一天半就弄好了。”
我呆,原来那个掌上电脑这么有效率啊。我刚想争辩,他又开讲了。
“可是我是不敢试的,很多时候我犹犹豫豫错过了很多机会,所以我羡慕你有勇气。我爹曾教导过我,敢拼的永远是强者。明绮,现在我身边只有你一个强者,只有靠你了。”
他到底把我当什么,大前天把我关进牢里吃馊饭,前天嘲笑我一顿后狠心地让我查暴多的账,昨天对我不闻不问让我在账房里不眠不休地奋斗,今天又想靠我经商赚钱帮他还债。
是他单纯还是我一副好欺负的样子?
我正想发怒,转念一想,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我可以利用现代的知识赚钱,确立自己在这个社会的地位,不用担心风雨飘摇,背后还有知府做靠山。
太棒了!
“好吧,不过你要告诉我,你完全可以利用职权去剥削那帮富得流油的人啊,为什么一定要我白手起家?”这可是我一开始就想劝你做的啊!
他显然不大高兴:“与其被骂成贪官,不如帮助一个白手起家无钱无势的弱女子来得好听。不是吗?”
收回前言,他一点儿也不单纯,真是一箭双雕的好办法,名利双收,留我在外面累死累活。
唉,真是人在屋檐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