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郡马他又没有参与军机,怎么会知道哪些事情?”
皇帝两手抱胸,在地毯上走来走去,“他在京城十余年,自然不是白呆的。朝中有数名官员被他收买或者是以阴私胁迫,出卖了朝廷。还有边关,也有人联手。魏楹就是他找到替罪羊,另一面也是东昌公主想留他。朕当时只想着派他去很是方便,没想到是把他送上了死路。小寄,这次我真不是有心为之。魏楹已经是我的股肱重臣,我也没有再要君夺臣妻的念头。”之前他害了魏楹数次,那家伙不都躲过了么,怎么偏这回自己无心之失,他却躲不过呢。
沈寄苦笑,“我知道皇上不是故意为之。可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他回不来了啊!”长期的精神紧张和失去爱侣的心痛让沈寄终于忍不住,在儿女看不到的地方酣畅淋漓的哭了妻来。
皇帝听着她的哭声,心头有如刀搅,却无言可以安慰。他能做的,只能是给魏楹封赏,将从来只赏有功武将的爵位赐给他,然后好好照顾他和小寄的儿女。
“东昌公主不是喜欢他么,说不定会留他性命。”过了半天,皇帝终于找出一句安慰的话。
沈寄抬起满是涕泪的脸,“我现在,也似乎只能指望这个了。”
皇帝叫了莫语进来,打热水拧毛巾给沈寄擦脸。
过了一会儿,有人来报,郡主府的事解决了。皇帝问沈寄,“小寄,你要不要一道去看看?”
沈寄点头,“嗯,我要去。”
沈寄和皇帝同坐了一辆低调的马车进入郡主府,罪魁祸首已经被擒获,而且没有自行了断的机会。芙叶带着儿女跪在二门处迎驾。
之前看沈寄也入彀,她们母子焦急不已,却被点了哑穴无法示警。然后情势兔起鹘落,忽然就完全变了形势。而“沈寄”也揭下面具,露出本来面目,然后皇帝和沈寄便到了。
西陵公主还被安放在卧室,正是含苞待放的年岁,她却已经从枝头凋零了。沈寄看一眼阿隆,突然之间出了这样的事,他整个人都懵了。芙叶和丹朱也好不到哪里去。沈寄心头叹息,这样的灭顶之灾降临,还有几个人能保持冷静的。
外头又人进来,沈寄听到来人对皇帝说道:“皇上,恶贼乃仓促行事,他传递消息的一条线路已经被连根拔起,此事幸而没有走漏。”
皇帝冷凝的面孔稍稍缓和,转头目视芙叶,如今芙叶在他心头,简直跟丧门星差不多了。
“把人带进来。”
沈寄就看到另一个“西陵公主”出现在众人眼前。好快的手脚啊,立时就找到了替身。
皇帝指着替身道:“以后,她就是西陵公主,如果漏出一点马脚或是走漏了半点风声,你们母子三人就一起给真公主陪葬。至于那个家伙,芙叶你出面散布他养外室的事,就是你们扭打中他后脑勺自己撞到柜子的尖角,死了。即日发丧!”
沈寄心头叹口气,也好,有一场丧事,这母子三人心底的悲愤与惊恐也有个发泄的地方,做戏才能做得像。而且,这样一来,就把之前芙叶找自己过府,有要事相商的事也圆了过来。暂时,她们母子三个是没有事了。
皇帝看了一眼西陵公主的遗体,对小多子道:“悄悄带走,以寒冰保存。”
“是。”
皇帝腐朽而走,跪着的芙叶撑不住摔在了地上,丹朱极力要扶起她却差了力道,沈寄赶紧过去扶另一边,和丹朱一起把芙叶搀扶到榻上坐下。而阿隆追过去想拦住人不让他们把西陵公主的遗体搬走,却被假公主拦住了。
这一家子都没了分寸,沈寄再看看外头,郡主府少了不少熟面孔的下人,然后换了新人补上。这少了的自然是被灭口了,新来的怕是皇帝的人。看着这里,免得这三母子再出什么状况。至少,此时此刻,戏得演好了。
沈寄看丹朱还算是镇定,于是对她道:“你和小姨一起出去操持吧。”
丹朱点点头,“有劳小姨了。”她从小在宫中成长,受太皇太后亲自教导,对父亲的感情比较淡,遇到大事倒比母亲和兄长镇定些。而芙叶是失夫,而且是以这样的方式失去,过去二十年都成了一个笑话。阿隆是丧妻,失去了新婚情浓的妻子。而且,等待他们一家的还不知道是什么命运。如今倒是十一岁的丹朱,成了支撑这个家的人。
沈寄带着丹朱处理事务,叫来大总管,先派人往宫中和各处报丧,然后命人裁制丧服……
小芝麻闻讯,带着两个弟弟过来致哀。她原本也纳闷大姨这个时候叫母亲过去做什么,没有想到竟是这么大的事。她对一身素白跪在灵前的丹朱道:“表姐,节哀!”说完自己眼眶也红了,她不是小孩子了,父亲出使东昌,而现在东昌和朝廷开战,皇帝给了父亲至高的荣誉,去营救的人又一点消息都没有。就连汪先生小叔公都杳无音讯,父亲如今回事什么结局不言而言。所以劝着别人,自己也哭了出来。
在别人家哭本是不妥,可这里本就是灵堂,两家又是至亲,倒是没有关系。而且满堂来致哀的人,对郡马的死法心头颇有点不以为然,但对魏楹这个民族英雄却是很钦服的。所以她这一哭,不但没有失礼之处,反而是让人发自内心的同情。
丹朱想到姨父即便真的回不来了,却也是得到了无人可以匹敌的名声,而自己的父亲却是如此不光彩的死去。即便现在没死,也差不多是个活死人了,所以愈发悲从中来。两个小姑娘就在灵堂抱头痛哭起来。最后还是“西陵公主”把她们分开的。
小包子和小馒头也到了阿隆身边,小馒头瞅了瞅呆滞的阿隆,和小包子对视一眼然后出去,也没说什么安慰的话。
“哥哥,大表哥是不是傻了啊?眼珠子都不转了。”
“别胡说!大表哥是哀毁过度了。”
“姐姐哭什么啊?”
小包子看看还不太知事的小弟,摸摸他的脑袋,“姐姐是替表姐难受呢。”他也好想哭啊。可是不行,爹爹如果回不来了,他就是家里最大的男人了。他不能哭!小包子心头由此对一向仰慕的骑射出众的大表哥有了些微词,父亲不幸去世,是很难过。可是他比自己大那么多,还只知道难过不知道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