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妮佳还没回来。
旺旺很欢喜。
陈海洋也很欢喜。
两人欢欢喜喜,洗洗涮涮,睡下。正在酝酿浓情蜜意中,敲门声响起,妮佳说:“旺旺姐,我房间的灯坏了,我什么也看不见,怎么办呀?”
旺旺说:“厨房有蜡烛。”
两人继续酝酿,正要进入正题,敲门声又响起:“蜡烛找到了,但是没有打火机呀,怎么点呢?”
旺旺说:“没打火机,到煤气灶上点!”
陈海洋还想继续酝酿,旺旺翻了个身:“我没心情了!我说她是存心的,但你肯定不信。不过,我们就等着吧,她肯定还会来敲门。”
果然,十来分钟过去,敲门声再一次欢快地响起,妮佳活泼可爱地说:“我点好蜡烛啦!烛光好浪漫哟!你们要不要试试?”
壁灯微光中,旺旺欲哭无泪,陈海洋一脸无奈。
总算熬到妮佳生日前一天。
旺旺一回家便看到那只色彩绚烂的小皮箱,安静地躺在客厅地上。
厨房里,妮佳系着围裙忙得团团转。厨房向西,太阳正好照进来,妮佳满头大汗。
见旺旺回来,她挥舞着锅铲欢快地跑出来:“旺旺姐,你回来啦!我今天做英国菜给你们吃!你打电话给陈海洋吧,喊他过来吃饭,我知道,他是回避我呢。呵呵。现在不用回避啦,我家已经弄好了,我今天晚上就回去!”
几句话,说得旺旺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吃了饭,妮佳要走了。当着陈海洋的面,她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放在旺旺手里:“旺旺姐,这是一套睡衣,我托朋友从法国给你买的,我很喜欢这个品牌,很舒服也很有女人味,我相信你也会喜欢的!”
语气无比真挚诚恳。
旺旺想拒绝,妮佳果断打断她:“我可是偷看了你睡衣的型号才买的哦!所以一定会很合身的,这是薰衣草紫,正好是天秤座的幸运色呢。住了这些天,你对我这么好,我还给你们带来不便,我挺不好意思的。你要是再拒绝,就是不把我当姐妹了啦。”
真的,她说得那么动人,旺旺顿时又怀疑,自己私下里对她的那些看法,是不是小人之心呢?
她收下内衣,又对陈海洋说:“你送送妮佳。”
妮佳一手拖箱子,一手可爱地挥舞:“不用,我自己开车回去就行!再见啦,明天我生日,你们一定要来哦!”
旺旺心想,嗯,我一定要选个美好的生日礼物给她!
陈海洋从身后抱住旺旺,说:“我说得没错吧,她就是太单纯了,反而容易被人误会。”
“嗯,你赢了。”
“嘻。说真的,明天叫许地一起去,若真能有发展,我们也算是做了一桩好人好事嘛!”
“OK。我马上去联络!”
旺旺打电话给许地:“嗯嗯,地瓜同学,你还单身吧?还记得有个大美女妮佳吧?她也单身哦,我在思量着,要不要帮你牵根红线呢?她是满心欢喜地开始期待啦!”
许地哈哈笑:“喂,雪饼同学,你的情商数十年如一日不见成长,我真的很好奇,请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怒:“不就想说我笨吗?我怎么笨了?”
“果然,笨人之所以笨,正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笨在哪里。看来你和那个美女的关系很和谐呀。实质上,说到底,你们俩的关系,只有一种,就是情敌。敌人,懂吗?对敌人友善就是对自己残忍,懂吗?唉,你傻,不可能人人都跟你一样傻吧!”
她困惑了:“她在陈海洋眼里就是单纯的玉女,怎么在你看来,她就是诡计多端的妖精?”
“你真是傻得森林的老虎统统都变成了黄油了嗳。”许地叹气,“她明天开寿星宴是吧?我抽空来一趟,难为你还惦记我这个孤家寡人的终身大事。”
“好,我们等你!”
她还想到琳琅,想带她去玩一玩散散心,可琳琅说要出差。
她又问徐媛媛,徐媛媛说:“王公子有个朋友,也是明天搞生日聚会!我要跟他去那边!听他一些哥们儿闲聊,据说那个女人对王公子有意,我无论如何也要去会一会儿!”
“好,月亮照你去战斗!”
屋顶花园,美草香花,张灯结彩。
妮佳租了全套的自助烧烤设备,专门请烧烤师傅配了烧烤的菜肴,摆放了各种西式中式的点心和酒水,现场还穿插了魔术歌舞表演,宾客们高谈阔论,来往穿梭,party氛围热烈欢乐。
妮佳穿了一袭红色裹胸礼服,华美异常。
进行到后半场,客人陆续告退,最后剩下的都是与妮佳关系更亲密的朋友,大学同学,他们大多数也是陈海洋的同学朋友。
有人提议去KTV,大家都同意。
包厢宽阔,灯光迷离,但是大家已经玩累了,少数几人哼了几曲之后,干脆开着音乐,聊天叙旧。
旺旺没什么旧可跟他们叙,她吃西瓜。
许地还没来。她发信息过去:“空了没?还要不要来看美女?”
许地回复:“刚交班,你们在哪儿?”
“苏州路,金碧辉煌KTV,1406包厢。”
许地不久后过来,带了一束鲜花。
妮佳迎过来:“这位是许先生吧?我知道你是旺旺姐的好朋友,我叫你许哥哥可以吗?”她热情活泼,煞是可爱。
“妮佳小姐,生日快乐。”许地很淡定。
“谢谢许哥哥。快请坐,我给你倒酒。”妮佳接过花放一边,取杯倒酒,两人碰杯。
许地坐定后才看到陈海洋,陈海洋也正看到他。
许地举杯致意,陈海洋也举杯颔首。这也是旺旺的小心思,她一直在思索要在什么样的场合将这两人带到一张桌子上,再次进行友好见面。
她提议数次,陈海洋一直没问题,许地一直摆谱。
这次许地能在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人的生日聚会上出现,实质也就是,成全周旺旺那份小心思。
想到此,周旺旺悄悄冲他眨眼一笑。
许地坐在角落,和身旁的男人闲聊,这热闹的叙旧也与他无关。
一个穿水玉雪纺裙的女人,忽然像才发现旺旺存在似的,说:“陈海洋,这位就是你的新女友周小姐吧?”
她重点强调的“新”字令旺旺不快,但她只得微笑。
陈海洋也点头微笑。
雪纺裙又说:“还蛮知性的呢。妮佳,怪不得你和人家男朋友经常联系见面人家都不介意,她果然很有修养。”
一个骨瘦如柴化着浓妆的女人发言了:“不止这些哦,妮佳装修花园的时候,没地方住,陈海洋不是请妮佳住他家去了?哦,不对,好像是住周小姐家,反正是三个人住一起。我也是女人,我真的不相信,周小姐一点不都介意。周小姐,你说呢?”
旺旺刚说出“我相信”三个字,就被妮佳打断:“旺旺姐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有次我喝多了,陈海洋送我回家,还背我上楼呢,旺旺姐肯定也是知道的,但什么都没说哦。”
旺旺心里一怔,妮佳什么时候喝醉?陈海洋还背她上楼?自己怎么不知道?
雪纺裙诡异地笑了:“说不定不只有上楼,还可能上别的,咯咯,不过反正你们早就为对方献出了第一次了,再多个三五次又有什么关系嘛。都说第一次是最珍贵谁也无法取代的呢。”
骨瘦如柴奸笑:“色女!你真是仗着自己结婚了就什么都敢说!”
一个戴金丝眼镜举起杯子面向陈海洋:“老同学,看不出来呀,你偷享齐人之福!多少男人向往!”
陈海洋按杯不动,摇头,宽和一笑:“你们真是太无聊了。”
妮佳娇宠地笑:“你们都是坏人!上大学的时候,也是喜欢打趣我们。”
旺旺笑不出,也说不出,像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他们当着她的面说这些话,这只是无聊和打趣吗?当她是什么?桌上的啤酒?盘子里的鸭脚板?
陈海洋觉察到她的情绪,轻轻揽了揽她的肩膀。
雪纺裙瞧见了,马上说:“什么意思哦?陈海洋,让这么人看你们亲密?真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神态语气极尽刻薄。
旺旺挺了挺脊背,说:“在爱情里,没有新人旧人,只有,爱的人,和不爱的人。”她实在忍无可忍!
“哦,周小姐果然是有文化的人。我刚巧也在微博看到过一句话,爱情没有先来后到,只有不被爱的人才是第三者。这和你那句,似乎异曲同工哦,不过,这句是小三为自己开脱的托词!”雪纺裙针锋相对。
旺旺冷眼扫视全场,暗暗吸气,说:“你的意思是,我是第三者插足然后成功上位吗?那我也说明一下,在我认识陈海洋的时候,他已和妮佳签字分手,而我,也跟男朋友分手。我们都是单身,我们相爱,究竟妨碍了谁?还是影响了社会的安定?”
妮佳忙嗲笑:“旺旺姐,别生气哦,他们是不清楚内情啦。确实是这样的,那时旺旺姐还在报社做编辑呢,我的专访都是她做的。陈海洋知道旺旺姐,但旺旺姐确实不认识陈海洋啦。”
雪纺裙极夸张:“哦,哦,哦……”
骨瘦如柴说:“我也想起了,周小姐之前确实是编辑呢,好像是因为在论坛爆料妮佳假炒作,才被迫离开报社的吧?”
雪纺裙接着说:“原本想害人,没想到,这样一炒,别人红了,反倒又害了自己,真是太好笑了。哈哈。”
旺旺愤怒,扭头看向陈海洋。她希望他能说点什么。
陈海洋在桌子底下握住旺旺的手,皱起眉头看向众人:“我说你们是不是都喝多了?要是大家都尽兴了,我们先走了。”
说着要起身,旺旺却不动,她喉头哽咽,她被他的同学朋友这样的侮辱,她已经很愤怒,而他却只是逃避,她更觉得委屈!
此时,许地从角落站了出来,他走到众人面前,大声说:“我本来只想在妮佳小姐的生日宴会上饮一杯酒,顺祝妮佳小姐生日快乐。但周旺旺是我的朋友,不知你们是事先排练好,还是临场发挥,你们这一番又一番的话,分明不尊重她。所以我要为我的朋友说话。”
众人愣住,他们本以为许地只是妮佳的粉丝呢。
许地环视全场,继续说;“感情是一种精神行为,是主观感受,是只存在当事人之间的互动。所以诸位,包括我,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发言权。就像旁人也无权对你的感情指指点点一样。我只想就妮佳小姐的假新闻在论坛被爆料一事说一说我知道的事实。不好意思各位,鄙人是警察,对网络安全也略知一二,我已经查实,发爆料帖虽然是周旺旺的ID,但IP地址,却是妮佳小姐的经纪人所在办公室。请问各位,周旺旺是半夜潜入妮佳小姐经纪人办公室,打开电脑发这个帖?办公室无被撬被盗痕迹,而且在十七楼。她怎么能够进去?”
全场鸦雀无声。
许地又说:“妮佳小姐,先是假新闻,后来再爆料假新闻,被人指责也好非议也好,你怎么也算是红了一把,这正是你需要的效果吧?我手里有法律证据,如果不是周旺旺对你宽容,她完全可以起诉你和你的经纪人!”
他又看向陈海洋:“还有你,你也算是个男人?你真爱她吗?你也配爱她吗?看着她被你的前女友,同学朋友陷害侮辱,你竟然无动于衷!我告诉你,我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包括你!”
说着,他拉过旺旺:“我们走!”
旺旺忍住眼泪,看了陈海洋一眼,跟许地走出包厢门。
已是深夜,夜色清朗,行人稀少。
许地站到街边,悠悠地说:“去哪儿?是找个地方大哭一场呢?是找个人痛扁一顿?”
通宵运行的711恰好驶来,旺旺说:“坐711随便转转。”
这是一辆双层711,他们上到第二层。上面一个乘客也没有,车厢空空荡荡。
他们并排坐在最后一排。
旺旺神色暗淡。
许地拍拍自己的肩膀:“借给你用一下,想哭想打随你便。”
旺旺将头靠在他肩上。他的气息,清爽如雨后草地,是她熟悉的翩翩少年。多年过去,少年已长大,可他的肩膀,仍然为她留了一块地方。
她心里一暖,那些哽咽在喉的难过,化成温热泪水,滴落下来。
他轻轻搂住她的肩。
她的头发蹭着他的脖子,微微酥痒,他微倾了头,想吻她,却又克制,犹豫。
正犹豫间,她直起身子,抹干泪水,望着他微微一笑。
他收回手,戏谑地笑:“这么快就好了?”
“你以为我还是十七岁呀?被数学老师说几句就哭肿眼睛。”
“哈,话说那次是我第一次看到你哭,当时我被你吓慌啦。”
“还好意思说,我当时心想你会安慰我的呢,可你却转身跑出去了!”她犹自愤愤。
他双手抱头,往后一靠,望着空荡荡的车厢,说:“当时我跑到后校门去了,想买糖葫芦给你,你不是爱吃那里的糖葫芦吗。可那天。糖葫芦没开门。我又跑到街上去找,找了几条街,也没有碰到。”
竟然是这样的吗?寒风中,少年跑遍大街小巷,只为买来糖葫芦安慰哭泣的女孩?
旺旺不想深陷于那种情绪,只问他:“你当时查IP不是说在网吧吗?刚才你怎么振振有词有说是在经纪人办公室?”
“某人果然是天然呆系列无公害产品,我吓唬她们的!你看她们合着欺负你那猖狂样,我真恨不得拿把芭蕉扇全部给扇到火星去!这事说到底,罪魁祸首是你男人!他要想解决他那EX,非常简单,一句话就够了!”
“什么话?”
“别在我跟前整七整八整幺蛾子了!你丫赶紧滚!”
“这种话,他说不出口的。”
许地说:“好,不能说出口,那就等于说,他不能保护你!这样的男人,我不放心让你嫁给他!”他说得极认真、严肃。
旺旺的心,狠狠一震。
公交车行驶到终点站。
司机大声说:“该下车了哈!两位。”
出了停车场,四周一片静谧,旺旺问:“这是哪里?”
许地耸肩:“你在C城待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我们边走边打车吧。”
才走了几步,旺旺就说:“走不动了。”说着一屁股在路边坐下,脱下鞋子,抚摸脚后跟。
许地蹲下一看,哈哈笑:“我是说你今天走路像企鹅,还以为你是给气的,原来你穿了高跷鞋!”
“你还嘲笑我,白天穿了一天,跑来跑去,这鞋又穿得少,还夹脚,脚都快断了!要不是仙女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真想扔垃圾桶算了!”
“本来就不是淑女,装起来肯定痛苦嘛。要不,我背你?”
她仰头看他。路灯下,他的眼神充盈着熠熠神采,他凝视她,不躲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