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眼前的朝军刚移向普通门,守城的倭军即发出一阵哄笑声。这支屡战屡败连祖国也保卫不了的军队,怎能不让敌人哄笑呢。
城下的朝鲜军队依然按秩序集结,架设云梯,组织列队,开始攻城,一切竟显得训练有素。城楼上的倭寇毫不客气,架起鸟铳开始射击,眼看一场屠杀即将开始。
这支朝军却一反常态,丝毫不理会倭寇的枪声。硬是冒着生命危险,低头向前冲,眼见有人即将爬上城墙,后续部队开始撕开身上的朝鲜军服——明军鲜亮的铠甲闪烁出来。“明军!是明军!”倭寇大吃一惊。
原来李如松利用倭寇轻视朝鲜军的心里,早已布下这步棋。这批披着羊皮的狼,瞬间恢复了嗜血苍狼的本性,疯狂群涌扑向守城的倭寇,双方人马交织在一起,刀剑相击,鲜血四涌。
风,冷风呼啸而过。黄应裳惊恐的拨出剑来,满是惶恐的看着平壤城。“戴安国,怎么办?”他发疯似的问道。他慌了,一向养尊处优的锦衣卫哪里见过这等阵势。
许久,满身是血的李如松忽然想到了什么,猛然举起身旁的帅旗——那是信号。号声声起,四周的明军到得号令下意识的四散开来。
“大人!快下令开炮!”我摇着惊慌失措的黄应裳,黄应裳忙着点头:“快开炮,快开炮!”话音刚落,成千上万的炮弹如炸雷般砸向平壤厚厚的城墙。
这次炮击力度空前有力,密集的弹着点腾起一阵阵烟雾,土石乱飞,炮弹直接命中倭寇,一时断肢抛起,鲜血直溅。
“开炮!”我撕心裂肺的喊道,这一刻,地动山摇,山崩地裂。
腾起一串串烟雾的七星门终于被炮弹砸开了,藏在附近的明军看到七星门已轰开,不再和眼前的倭寇纠缠。一批身着红色战袍的“戚家军”第一个冲了上去,吴启禾站在城楼上兴奋的挥舞着旗帜,远远看去,像是一团跳跃的火苗。城内又是一片喊杀声。
只片刻,来自普通门、含毯门的明军在得到炮火支援后,军心大振,纷纷攻上城墙。守城的倭寇见大势已去,丢盔卸甲,仓皇向城内撤去。
胜利似乎已成定局,我回头看了看西北角——那是吴惟忠们正在攻取的牡丹台。
牡丹台地势极高,山体陡峭,倭寇依山修建工事,分明是一个硬骨头。吴惟忠们在付出惨重的伤亡后,依然在作拉锯战。杀声四起,我远远看到吴惟忠捂着胸口,挥着令旗,艰难的前进一步。
“调转炮口,快!”不等李如松的将令,我已下令调整炮口。黄应裳叫到:“你疯了!李大帅还没下令调转炮口呢!”
“黄大人,顾不了这么多了,你看牡丹峰他们正在承受巨大的伤亡,再不发炮,伤亡就更大了!”
调转了炮口的百余门大炮率先向牡丹峰进行了一次齐射,几百枚炮弹呼啸而过,瞬间砸向牡丹台,巨大的响声,再次山崩地裂。
牡丹台下的吴惟忠们欢欣雀跃,攻势越来越狠。
“向牡丹台开炮!“我让炮手们打出了全部炮弹,抽起身旁的一把刀,向牡丹台阵地冲了过去。
我等的早就不耐烦了。上过战场的人知道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战友厮杀,心里是种什么滋味,何况眼前正是倭寇。
三百年后,我们会继续和他们的子孙作战,这场没完没了、刻骨铭心的战争。
我挥起刀,不顾黄应裳的劝阻,从高地上凌冽的冲刺到战场。所到之处,尽是断臂残肢,焦土残垣,鲜血四溅。我跑着,呼唤着,这是久违的痛快,我从来没杀过这么起劲,从山海关一路败退到南京,哪一次不是我们守,敌人攻。终于,今天,我们攻,敌人开始败了。
我喘着气,打扫着战场,向每个胆敢抵抗的倭寇挥刀。二十九军刀法已被我使用的炉火纯青,一番劈刺,已有三名倭寇足轻倒在我脚下。一番厮杀,几名倭寇又被我砍翻,我身上的血越来越多,有我的,有敌人的,我笑着,我从来没这么痛快过。只有这样近距离的格斗,更能让我解恨。渐渐的,我失去了直觉,我仰着头颅,再次看了一眼插满战旗的平壤城,眼睛一黑,天旋地转……
朦胧中,我偎依在一片草地上,四周散发花儿般的幽香。遍地各色各样的花儿,红的、黄的、蓝的、紫的……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花儿。多美的地方,这是哪儿?正陶醉着,一阵急促而又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我翻身爬起看了看,那熟悉的灰褐色军服,那熟悉纯朴的面孔,是他们,我的七十三团弟兄。我拼命的朝他们喊着,可是嗓子如哑了般,始终发不出声音……
茫然间,我睁开了眼睛,我醒了,一股沁人的幽香扑鼻而来,正如梦中的花香。
我环视左右,这是病房,周围满是伤员。我****着身子,胸口、背部缠着层层布条。
我刚想挪动身子,有些痛,不由得小声呻吟了一声。
“你没事吧?”清脆悦耳的声音刚落,那阵暗香轻轻飘来。一位戴着面罩的大眼睛姑娘出现在我面前。
我认真的看着她,四目相对,她双眼睛如秋水般清澈明亮,我心里不由得一颤。
我承认如果说樱桃的眼睛是如同一潭深水般神秘,那眼前这位姑娘则是直白而又热烈的。
“姑娘,你是谁?”我问道。
“我?我叫李珠儿,敢问将军尊姓大名?”这姑娘透着面罩答到。
我笑了:“我叫戴安国。”
“戴安国?哪个戴?哪个安?哪个国?”她倒是对我很有兴趣。
“爱戴的戴,保境安民的安。”我正准备继续道。
“国是安国的国?”李珠儿抢先问道。
我笑着点点头。
“你就是指挥炮队重创倭寇,又只身杀入牡丹峰的那位将军,终于找到你了!”李珠儿睁大眼睛大声说道。
“我?我有那么出名嘛?”我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