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简短的操作训练后,黄应裳很满意,在吴惟忠的担保下,我顺利的成为了炮队的副教头。
经历一个昼夜的强行军,我们终于到达指定的集结地点,等待进攻的命令。
天刚刚亮,连夜的行动摧残了我们的睡眠。我打着哈欠,强打着精神,借着熹微的晨光,看见一个人影缓缓走来。
还是沈惟敬,与上次神采奕奕不同,他缩着脑袋悠悠晃过,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从他身边经过的辽东军个个神色凝重,似有大事发生。
忽然,背后有人戳了我一下,我转过身来,竟是吴启禾。
“戴兄,来!”他神秘的把我拉到一边,
我跟着炮队一夜行走,速度颇慢,比大军晚了半天,刚才发生了什么,我一无所知。
“发生什么?”我直截了当。
吴启禾用手捂嘴小声道:“你有所不知,昨天李大帅让辽东骑兵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去平壤,以和谈的名义骗倭寇开门。结果,还没走到跟前,就让倭寇识破了。”
“这是演的什么戏?骗倭寇开城门?”我不解道。
吴启禾道:“我刚刚得知。原来沈惟敬与倭寇假意谈判,说是同意两军以大同江为界,划江而治。倭酋小西行长信以为真,那次你去截杀的正是小西行长派人来详谈此事的倭人。后来,李如松只好又派沈惟敬前去澄清“误会’,倭寇才信以为真。”
顿了顿,吴启禾继续道:“李大帅让辽东骑兵穿着迎宾服前去平壤,诱骗倭寇开门。我们又不得而知,以为到了城门就要开战,大伙儿可着劲儿拿着武器往前冲,倭人看着情形不对,方知中计,平壤城未攻下,还损失些人马,李大帅恼羞成怒,下令明天总攻!”
我点点头,所有不明了的事,这一刻终于解开。李如松企图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计划不可行了。而现在,炮队刚好适时赶到,一场真正的硬仗要开始了。
夜,寒夜。
帐篷内一灯如豆。幽幽的灯光印在李如松可怖的脸上,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人都到齐了?”那双鹰眼横扫了案前的一排人等,旁边的李如柏忙站起来清点人数,小声禀报道:“到齐了!”
“都听着,此次攻城,我只说两条:第一、先入城者赏银500两,第二、所有人只准朝前进攻,不准抢首级!”
大家静悄悄的,整个会场,只有李如松的声音在炸响。
顿了顿,李如松咳了两声:“好,我现在说一下各自的主攻方向,杨元进攻平壤西侧普通门,张世爵进攻平壤东北七星门,吴惟忠进攻北城牡丹峰,李如柏进攻南边的含毬门。”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环环想看。
辽东军一员将领忽然起身问道:“那东边谁来担任主攻?”
李如松不悦道:“祖承训,你没听说过围城必阙嘛!”
祖承训噤若寒蝉,再无一声。
“各位,敌酋小西行长,诡计多端,大家务必齐心合力,辰时,我们立即集合攻城!”
各位将领唰的纷纷起立,齐声道:“是!”
我站起身来,向外走了两步,有人拉住我,回过头来,是吴惟忠。
“安国,此战凶多吉少,你不要跟着我了。”吴惟忠道。
“为什么?”我既是军人,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你要负责炮营,记住,仗打起来,一定要为我们提供炮火支援。”说罢,踏步而去。
我这才醒悟过来,原来他让我加入炮队就是为了今天。牡丹峰山高坡陡,如果没有强大的炮火支援,必然会有大量伤亡。吴惟忠不愧是员久经沙场的老将。只是,他怎么会一开始就预料到李如松会让他攻打易守难攻的牡丹峰呢?
来不及深思,黄应裳已赶到我面前,且当面宣布了新命令:炮营立即行动,在平壤城郊外布防。
寒风肆虐。
冬日的太阳还没来得及升起地平线。黑压压的一群人马开始慢慢移动,目标是这座叫平壤的孤城。中部军在李如松的带领下率先挺进,其他主攻西、北、南等门的部队毫不示弱,依此跟进,向各自的猎物缓缓移动。
终于快靠近平壤城,李如松一马当先,抽出宝剑:“杀!”,话音未落,各部的将士在主将带领下,向平壤城飞快奔袭。
太阳终于升起,发出第一道光芒。凌冽的号角声吹响,平壤城楼须臾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倭旗,每个倭旗下各有一队倭兵把守,他们正手持鸟铳对着城下的明军开始疯狂发射。鸟铳烟雾四起,密集的弹丸一时间压制住明军的攻势,前方不断有人中弹倒下。
我的炮位正布置在离平壤最近的山坡边,居高临下。一百余门后炮横竖绵延数里,在修正诸元后,开始对平壤城进行第一轮轰击。
山河呼啸,数百枚炮弹飞炸到平壤城门,即刻轰死成片的倭寇。果然,第一轮轰击后,倭寇暂时偃旗息鼓。明军趁此机会,又加强攻势,李如松满不在意敌人的火器,骑着坐骑居然杀到第一线,只是苦了他的护卫,一时间找不到主帅,只得在后面狂追。
突然,城楼上“啪!”的一声枪响,李如松应声落地。我看在眼里,心里恐慌,此时主帅阵亡,军队必生大乱,这样的场面如何控制。
正焦虑着,李如松突然从地上猛的站起。他拍怕头盔,裹了裹伤,换了一匹战马,发疯般继续向前冲去。
身后的将士受了鼓舞,挥舞着各式武器,也像疯子般向前冲。
血腥味已渐渐弥漫了整个战场,敌我双方交织在一起,互相砍杀。双方肉搏战开始,为避免误伤,炮营一时不敢随意开炮。渐渐的,从密林里钻出一队朝鲜兵力,白色的军服在阳光下格外耀眼。自壬辰开战以来,朝鲜政府军一直向后逃窜,从来没打赢过一场战役,这样的战斗力,李如松居然令他们在关键时刻参战,一旦这支乌合之众受到攻击,很快溃散,会严重影响我军士气,李如松究竟是怎么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