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4月11日夜里11时,卫春晓打电话给又有20天没见面的妻子任长霞。电话那头,长霞低声迅速地说“我正开会呢!”卫春晓习惯地回了句“哦,那好吧。”便赶紧地挂断了电话。
卫春晓没有想到,那是他和任长霞最后一次通话。3天后的深夜,任长霞走了。“我正开会呢。”成了她留给丈夫的遗言。
卫春晓给她打电话,是想问任长霞一句话:“郑州局分的那套房子钥匙在哪儿?”房子空了3年,该搬进去住了。可是这个问题,再也不会从任长霞那里得到答案了。
任长霞在郑州的家,到现在还是租的房。郑州市局给她分了120多平方米的房,可她自从到登封3年里,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两口子偶尔通个电话,任长霞总是因为事多工作忙,匆匆忙忙地三言两语就挂了。一直没捞着时间坐下来好好商量房子装修的事。
在任长霞的办公桌里,人们发现了一堆钥匙。在郑州的那套空房钥匙,会不会就在里头?可卫春晓已经不关心了,那间永远没了长霞的空房,他还住吗?
在那套租金500元的房子里,卫春晓坐在客厅,独自地抽着闷烟。自任长霞去世后,他就一直被萦绕在云雾中,在烟雾中,在泪雾中,在记忆的迷雾中。至今难以从噩梦中转醒,也不想从甜美的回忆中醒来。
他身后的墙上,并排挂着两幅照片,一幅是他,另一幅是任长霞。照片上的她穿着一身红色的衣服,笑容如阳光一样灿烂。自从他们搬进这套房后,这两幅照片就一直这么挂着。卫春晓在家里的时候,便时不时地拿出本影集,端详着妻子年轻时的模样。除了照片,任长霞留在这个家里最多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奖状和奖杯,卫春晓没事时,总是仔细地去擦这些奖杯,擦得一尘不染。因为它们也像照片一样留映着任长霞的容颜。擦完了,他就静静地坐下来,慢慢地回忆与妻子18年来的生活点滴。
他们相识是1983年的事。当时,卫春晓在郑州市漂染厂保卫科工作,因为严打,他被抽调到郑州公安局中原分局预审科帮忙。任长霞就是这年从河南省人民警察学校毕业,分配到了预审科,他们就经常碰面,月老就这样悄悄地在他们之间系上了无形的红线。
可最开始,身高只有1.57米、肤色又长得稍黑的任长霞并没有引起卫春晓过多的注意,更谈不上什么动心。在一次的玩笑中,任长霞在卫春晓面前“嘿嘿”地拉着架势,像要跟他比试一下,卫春晓一伸手就扣住她的手腕。任长霞当时吃了一惊,说:“你也会武术?”所谓不打不相识,这一过招之后,两人之间慢慢熟悉起来。或许,在任长霞的少女心里,已经埋下了“征服”这个帅小伙的种子。
卫春晓喜欢字,任长霞就坐在他的身边一起练,这样一来能和他比个高低,二来也可以借此靠近他。当一个女孩有意无意地靠近一个男孩时,她心里便已有对他的羡慕和欢喜。结了婚以后,任长霞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卫春晓,说当时是因为喜欢上他的字才和他结婚的。
少女的心思细腻如丝,“愚钝”的男孩总是觉察不到。卫春晓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很主动。
1984年,卫春晓完成协助就回到了原单位,没多久,预审科的老张就来给他和任长霞介绍对象,后来才知道,是任长霞自己托老张来提亲的。这时他才恍然大悟,那一招一式、一笔一画,原来书写的是“爱慕”。
打这以后,任长霞就经常去找卫春晓,用卫春晓的话来说就是:“她号住我的脉了。”去了她就“赖着”不走,两人一起看书、聊天、做饭,渐渐地培养了些感情。而彻底让卫春晓下定决心娶她的是,有一次他骑自行车摔伤了,躺在床上,任长霞就一直陪在他身边。当他醒来时,任长霞正坐在床边哭呢,哭得非常伤心。卫春晓的妈妈看了就说:“这女孩挺善良、挺温柔的,你就和她谈着吧。”就这样,1987年他们结婚了。
任长霞少女时细致的心思和绵绵情意在婚后愈加浓烈。卫春晓到西南政法学院学习几个月,任长霞一给丈夫打电话,就拿着话筒舍不得放下,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卫春晓说:“说了很长时间了,都是长途电话,你就挂了吧,”可任长霞仍说“不挂不挂,我还没跟你说够呢。”
然而随着任长霞职位的高升,工作忙了,对家里的照应慢慢少了。在家最多的动作就是打电话安排工作,再也听不到很多的温存话语。
“自从她当上队长、局长,温柔就少了,多了分刚毅。以前,她不是这样。”卫春晓说。
“刚结婚几年,家里洗衣做饭搞卫生,长霞全包。她做饭,是家里公认的又快又好。”
“她是那种在外面风风火火、回到家里小鸟依人的女人。”卫春晓说起以前的任长霞,对她的温柔体贴甚至是缠绵都不无怀念,一个曾经温顺贤良的妻子,慢慢地成了一个“不回家的女人”。
从她当上支队长那时起,回家的次数就开始减少。经常要出差,有时不出差也要在单位值班,一般一星期、十来天才能回家一次。不但照顾不了家里,就连家人的日子也越发不安生。家人不仅聚少离多,还要为她担惊受怕。在打黑专案组工作时,任长霞率队打黑,连破数案,成了黑势力的眼中钉。经常有人打电话到家里进行恐吓、威胁。虽然任长霞觉得对不住家人,但她从没有因此放下她执著的事业。“舍小家为大家”在这里不是口号,而是从任长霞无声的行动中显现的。
后来要调到登封。任长霞征求丈夫的意见:“去不去登封呢?去了就不能经常回来了。”“去吧,你在郑州不也不常回来嘛。”丈夫是个通达的人,虽然也心存埋怨,但还是全力支持她的事业。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也完全了解了她的个性,她喜欢在工作上挑战自我,就是阻拦她,最后也还是要去的。
调到登封后,任长霞就更忙了,完全把登封当成了家,长年累月回不了郑州的家。郑州到登封就80公里,她有时一个星期跑8趟郑州到市局开会,可就是没时间回家。有时偶尔回去一次也就是看看孩子,说两句话,大概十来分钟二十几分钟就走了。夫妻两人之间的交流主要是通过电话,后来是越来越忙,即便是打电话也只是问问孩子怎么样,再也没有刚结婚时的缠绵了,丈夫多想再听听那句“不挂不挂,我还没说完呢!”
有一次她给家打电话,说在郑州呢,想晚上回家吃饭。丈夫就给她做了最喜欢的蒸槐花、粥等。可紧接着又一个电话来了,“有事,回不了了!”然后连夜又赶回登封去了。一开始卫春晓真有些想不通了,“这叫过的什么日子呢,家不像个家的。”丈夫说:“其实我就图她一句贴心话。可就是听不到。”不满归不满,这日子还得过。卫春晓每次听到她喊累,看到她肿着的眼皮、疲惫的身躯时,心里就酸疼。“想着一个局上千号人让她管,就是一个男人也不容易,更何况一个女人家,也真为难她了。”任长霞就这样用对事业的热爱、对百姓的关爱赢得了丈夫的理解和支持。
丈夫一直相信,凭着任长霞那股韧劲,只要用心去做,她一定会比别人做得都好。可是他不知道好到什么程度。有时他去登封,老百姓就跟他说:“任局长是个大好人,是青天哩。”他便笑笑,说:“别把她捧得太高了。”但出殡那天的情景让卫春晓深受震撼:“我真的想不到她在登封会这么受人爱戴。其实她在我心中,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有血有肉的平平常常的女人。”
卫春晓多么希望时光能倒流,希望任长霞能在自己身边做个贤妻良母,尽享家的温馨和欢乐,希望自己能多陪她几天,希望她能在家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想着这些再也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卫春晓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长霞,你别走!从丈夫的心中发出了对妻子任长霞深情的呼唤:
长霞,你别走,
你还很年轻,
才刚刚四十岁的你。
人生许多快乐你还没享受。
长霞,你别走,
我俩夫妻十八载,
却长年两地相守,
许多思恋的话我们没说够。
长霞,你别走,
孩子还年少,
活着时你没时间疼他,
带走的是永远不能弥补的愧疚。
长霞,你别走,
你那生病的父亲、白发的老娘,
还等着你闲的时候,
守在他们身边精心伺候。
长霞,你别走,
你怎忍心丢下你的亲戚、同学和战友,
他们不相信你已离去。
还想像从前。亲切地拉着你的手。
长霞,你别走,
登封几十万百姓。
还盼着他们的任青天,
为他们关心的事操劳、奔走。
长霞,你好走,
你是不是很累了,
总不知疲倦的你,
这下可以长眠地下,好好歇个够。
长霞,你没走,
青山依在,绿水长流,
天若有情,天也保佑,
你永远活在我们心里,直到永久,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