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跟胡兰成绝交,写了一封信: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是早已不喜欢我了的。这次的决心,我是经过一年半的长时间考虑的,彼时唯以小吉故,不欲增加你的困难。你不要来寻我,即或写信来,我亦是不看的了。
随信附30万元,作为胡兰成的逃难经费。情至义尽,恩断义绝。过了一些年,胡兰成写《今生今世》,大谈与张爱玲的过往,得意万分,上半卷出完,张爱玲忽然给胡兰成写了一封信:
兰成:你的信和书都收到了,非常感谢。我不想写信,请你原谅。我因为实在无法找到你的旧著作参考,所以冒失地向你借,如果使你误会,我是真的觉得抱歉。《今生今世》下卷出版的时候,你若是不感到不快,请寄一本给我。我在这里预先道谢,不另写信了。
爱玲12月27日明为借书,实为警示。大抵意思是告诫胡,不要在下半卷再乱写。胡兰成果然没有再写。后来张爱玲给夏志清写信,谈到此事说:
胡兰成书中讲我的部分缠夹得奇怪,他也不至于老到这样。不知从哪里来的quote我姑姑的话,幸而她看不到,不然要气死了。后来来过许多信,我要是回信势必“出恶声”。
彼此不痛快。老死不相往来。只不过张爱玲后来还是写了《小团圆》,里面谈了胡不少,死前不久还叮嘱《小团圆》不能出版(可惜还是“被出版”了)。
沈从文和丁玲是当年一起北漂的朋友,但后来也闹到决裂。
丁玲被国民党软禁的时候,沈从文开始以为她牺牲了,很激动,也很伤心,写了11万字的《记丁玲》发表。后来得知她没牺牲,就又去南京看她。但丁玲这时候与沈已经有“芥蒂”。原因是:丁玲认为自己在坐牢时,沈回湖南探亲,路过常德,没去看她的母亲;再一个就是,“哪里料到,后来沈从文却不愿借用他的名义接我母亲到上海向国民党要还女儿”。
丁玲认为他胆小,怕担责任,经不起风风雨雨,尽管嘴上说“还是原谅他”,但新中国成立后,在会上碰到,沈丁碰面,丁直接走过去。开始当沈空气了。
1979年,丁玲无意中看到沈从文的《记丁玲》和《记丁玲续集》,大怒,说沈是在写小说,她在书上做了许多批注,但没写文章反驳。后来,《诗刊》要发胡也频的几首诗,请丁玲写几句话,丁玲写了《也频与革命》,又捎带写了沈从文,大致意思是说沈从文市侩,当时不听人劝告,一心想依附胡适往上爬,还称:“沈从文按照自己的低级趣味,把我描绘成为一个向往‘肉体与情魔’,与湘西土娼毫无二致的女人!”
丁与沈彻底决裂。别人问起两人之间的事,沈只说自己记不清了,以丁玲的话为准。只是在自己的文集中,不再收录《记丁玲》和《记胡也频》。
秦德君和茅盾也绝过交。两人在日本你侬我侬,回到中国,大孝子茅盾迫于家庭压力,与秦德君协议分手。两人商定分手时限:四年。秦德君去兑现分手承诺:人工流产。分手后,茅盾失踪,秦德君经受不住分手打击,实施自杀,方法是:吞下两百粒安眠药……好在,秦德君命大,没死,后来还几次嫁人,在国统区的重庆,她还一度风光。两人在重庆相见,茅盾有些悚然。转头去香港写下《腐蚀》,滋味深长。新中国成立后,秦茅二人在不同场合见过,心里有数,但嘴上已经无话,互当空气,形同陌路。
男女之间的分手、绝交,终究逃不过一个情字。因为曾经互相伤害,所以分手后,朋友都没得做。说恨吧,也不全是,有的只是喟叹、怨念,刻意地避而不见。嗬,要有多坚强,才能念念不忘。不过话说回来,人生在世,从未与人绝交,也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