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两个就着会馆的事说了小半个时辰,前院打发人说莫少青回来了,在书房候着二爷。周天海换了衣服就往前院去。姜玉春打发人去厨房传了话,说了几样菜让晚上给莫少青房里送去。
郭嬷嬷听说下午配药的事,忙完手里的活就赶到主院来,见姜玉春正在廊下喂鸟,神情悠闲,这才将心略放了放,请了安,便垂手立在一边。
姜玉春接过思琴手里的帕子擦了擦手,随意地丢在一边,和郭嬷嬷笑道:“我正好有事和嬷嬷说,嬷嬷随我进来吧。”郭嬷嬷应了一声,跟在姜玉春后头进了内室。思琴搬了个脚踏给郭嬷嬷坐,自己转身出去倒茶。
郭嬷嬷见屋里并无旁人,也不待姜玉春开口,就急急地问道:“我听说二奶奶让张姨娘看着配药?不是我说,这药的是可得谨慎,岂不说这方子来的不明不白,就是往常吃药,都是抓了药让丫头在院子的小厨房里看着煮了。哪能让姨娘看着做成药丸呢?万一她存了什么心,可就……”
姜玉春见郭嬷嬷满脸焦急,只笑道:“嬷嬷放心,吃药这上头我有数。刚才叫你进来正为说这个事,一会儿你回去,找两个伶俐不显眼的丫头,去给我盯着。既然制成药丸,肯定是要把药材都磨成粉末的,你想法弄出一份未磨过的药材来。”
郭嬷嬷楞然:“二奶奶,真的有人动手脚?”姜玉春轻笑:“这个说不好,如果这药有事,我也得知道是怎么个缘故才行。”
郭嬷嬷领命去了,过了一日回来,拿过一份药材,姜玉春仔细辨认了,确实都是药方上开的,连分量也不多不少。隔天,张姨娘就带着负责配药的管事的,送了刚成的药丸来,一共十粒。
姜玉春托着帕子拿起一个药丸,又闻了闻药味,便搁在一边笑道:“倒弄的挺快。”张姨娘笑道:“这管事的第一批只采购回一小部分药材,先做了这十丸药,让二奶奶瞅瞅,若是行,就叫人大量配了药,好一起都做成药丸。”
姜玉春将药丸搁在一边,淡淡笑道:“成,在我出门前赶着把药都配好,我回老家要带着的。”管事的闻言连忙点头应了,姜玉春叫人赏了一块银子,打发他下去了。张姨娘陪着说了会话,见姜玉春似乎略有倦意,也起身告退了。
过了两日,郭嬷嬷又带回来一包药,姜玉春打开一看,却见是一包药粉。郭嬷嬷轻声道:“配药房的一个小子出的主意,说买了药材再回来打粉耽误事,说不定会误了二奶奶的行程。那管事的便让人找药铺子,让人直接按照药方把药材磨成粉再送府里来。”
姜玉春用手拨了拨药粉,食指上沾了些粉末,她放在鼻子前轻轻一闻,脸色冷了下来。郭嬷嬷见状忙说:“要不找个大夫来瞧瞧这药粉,我刚拿到药粉的时候闻了闻,倒是似乎有当归和生地的味道,其他的就闻不出是什么了。”
姜玉春拿起帕子轻轻地擦了擦手,冷声道:“有很大的油菜籽味?”
“油菜籽?”郭嬷嬷疑惑地问:“好好的放什么油菜籽,又不是药……”郭嬷嬷似乎忽然想起什么,一脸惊恐地看着姜玉春:“可是那绝育药?”
姜玉春扫了眼药粉,点头道:“八成是,当初说制成药丸的时候我就奇怪,那方子的药本来就是做成汤剂最合适的,为何偏让做成药丸服用?今日看了这药粉我倒是想明白了。”
“油菜子20克,生地15克,白芍15克,当归15克,川芎5克。制成丸剂,连服3个月,可长期避孕。”姜玉春一字一顿地咬牙道。
郭嬷嬷脸色也难看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药粉,恨不得当场把它扬了。姜玉春也望着着药粉看了半天,也不知琢磨什么,忽然又拿食指沾了一点粉末,放在舌头上一舔。
郭嬷嬷脸色大变,也不顾尊卑,当下起身喝道:“二奶奶。”思琴在外间听见郭嬷嬷忽然高喝,声音里又带着慌张,吓的不行,匆匆忙忙地就冲了进来。郭嬷嬷一转神看到思琴进来,忙指挥道:“拿茶过来。”思琴忙要出去倒茶,急的郭嬷嬷又气又恨:“把现成的茶端一碗过来。”
思琴慌忙倒了碗半温的茶,郭嬷嬷一把抢过茶碗,让姜玉春喝了一口,又让思琴端了漱盂来。姜玉春不慌不忙地漱了口,拿帕子掩了吐在漱盂里。郭嬷嬷仍然不放心,让她漱了几次才舒了一口气。
郭嬷嬷被这一吓又一折腾,出了一身的汗,连鬓角的发丝都被汗水打湿了。姜玉春见郭嬷嬷又急又气的神情,忙让思琴扶着她坐下。
“二奶奶,既然知道这药粉是那让人不能生育的药,您怎么还能舔呢?”
姜玉春讪笑道:“我刚才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香甜气,所以想看看还加了什么东西?”郭嬷嬷瞪着她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姜玉春低头看着药粉冷笑道:“估计配药的人担心这药效慢,还磨了柿子蒂粉在里头,这药粉有股柿子的甜味。”
郭嬷嬷有气无力的瞪着姜玉春:“这柿子蒂吃七天就能终生不孕,你说你,你居然还尝!你要是觉得不对,你告诉我,我老婆子去尝啊,二奶奶,你若是有事,我怎么和夫人交代啊?”
郭嬷嬷年轻时候就到姜玉春房里做管事妈妈,看着姜玉春从一个蹒跚走路的小孩慢慢长大。等姜玉春出嫁的时候,郭嬷嬷又主动要求做了陪房,跟着姜玉春从姜家到了周家。把姜玉春看的和自己命根子一样重要。她见姜玉春这样轻率,当下红了眼圈,拿起袖子拭泪。
姜玉春对于郭嬷嬷一向很敬重,此时见她气的脸色涨红,浑身是汗,又轻声哭了起来,当下也不敢大意,亲自下榻倒了碗茶放在郭嬷嬷手里,半搂着她胳膊轻声道:“嬷嬷不要紧的,我只用舌头沾了沾,不会对身体有害的。况且我还用漱了那么多遍口呢?”
郭嬷嬷听了更气了:“那药是随便试的吗?万一是毒药呢,沾点你就死了。”姜玉春不禁笑道:“咱们小门小户的,又不是那种世家大族,哪值得豁出命去下毒啊?”
“小心驶得万年船!”郭嬷嬷瞪了她一眼,姜玉春连忙保证以后再也不胡乱试药了,郭嬷嬷这才缓了脸色。
姜玉春本来就没打算吃这药,只不过为了想知道这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才顺势应了这事又主动说配药吃。
“郭嬷嬷,去查出主意的那个小子最近和谁联系密切,还有那个送药来的铺子也一并仔细查探。这事不用着急,等我从老家回来再发落她。”姜玉春坐的笔直,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二奶奶,那这药?”郭嬷嬷试探地问道
姜玉春淡淡一笑:“配好以后发给各房,让她们好好调养调养。上回买回来的丫头也调、教的差不离了吧,一个房里送去两个。”
郭嬷嬷想了一圈,建议道:“这些丫头里最伶俐的当属芙蓉,不如把她给了王姨娘吧。”
“芙蓉?是哪个?”姜玉春微微皱了眉头,仍没想起是哪个丫头。
郭嬷嬷笑道:“二奶奶忘了,她娘病了,还是您给瞧的病。不但送米送柴,连药钱都给付了。”
“原来是二丫啊。”姜玉春点了点头“只是这丫头虽伶俐,就怕心有点高,能靠的住吗?”
“就是因为这丫头眼高心高,人才透彻,不会被小恩小惠给收买了,知道忠于谁才能让她活的更好。”
“好,就让她去吧。”姜玉春微微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