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春闭目小憩,将这事前前后后都琢磨了一通,虽然这件事看着没什么问题,但姜玉春总觉得不踏实。毕竟是吃药的事,指不定会出什么差错。虽说自己不会按照这方子抓药,但那些姨娘们就说不准了。若是哪个姨娘吃坏了,被人栽赃到自己身上,在二爷跟前,她也未必说得清。索性就让那个大夫看完方子以后,将方子送到各房去,若要用,自己找大夫配药。不管将来有事无事,如今先将自己摘出来再说。
正在琢磨着,姜玉春听见有人悄声进来,便睁开了眼睛。思琴正要退出去了,见姜玉春醒了忙笑道:“张姨奶奶屋里的雅诗来了。”姜玉春撑着手肘做了起来,自己拿抿子整了整发髻,才吩咐道:“叫她进来罢。”
雅诗进来给姜玉春行了礼,将带来的食盒递给思琴,嘴里笑道:“我们姨奶奶新得些鲜果,不敢独享,挑了好的叫我给二奶奶送来。”思琴掀开盖子,给姜玉春过目了,又将食盒盖好,递给小丫头拿了出去。
姜玉春估摸了下时辰,觉得大夫差不多来了,便有一句没一句的和雅诗说话,两人才说了几句,又有丫鬟进来说李姨奶奶身边的大丫头冰梅来了。姜玉春待冰梅进来,指着她和雅诗笑道:“你俩倒是凑一起了,往日一个都不来,今日一来来两个。”冰梅随李姨娘,嘴巧会说话,听姜玉春话里有话忙打圆场道:“我们姨奶奶禁了足,虽不能出小院,但还惦记着每日给二奶奶请安。恨不得我一天叫来两回,好替她伺候二奶奶,以尽孝心。我听了忙拦着说:知道的是姨奶奶孝敬,不知道的还以为奴婢要抢思琴姐姐差事呢,别再让思琴姐姐怨了我。”众人闻言皆笑了起来,姜玉春也点头说:“你好好伺候你家姨奶奶吧,我这里这么些丫头呢,不用她惦记。”
几人正说着,有小丫头掀开竹帘子进来回道:“二奶奶,保和堂的吴大夫来了。”姜玉春整了整衣服,叫人在东次间摆了屏风。雅诗和冰梅都有心想留下听听关于那药方的事,可是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在这不走。两人正犹豫的时候,姜玉春似乎看出她们的心思,笑着吩咐道:“正巧你俩在这,陪我一同去东次间吧,等忙完了这事,我还有东西让你们带回去呢。”两人听了,心里暗喜,面上却不敢露出来,一个个低头垂手的跟在姜玉春后头去了东次间。
姜玉春在屏风后头的湘竹塌上坐了,思琴、玉棋两个立在塌下,冬梅、雅诗立在思琴、玉棋两人之下。柳儿端上茶水,思琴接过来放在紫檀边波罗漆炕案上。姜玉春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才吩咐道:“请吴大夫进来吧。”
柳儿撩起湘竹绣帘,卉儿引吴大夫进了东次间,轻轻回了一声:“二奶奶,吴大夫来了。”吴大夫隔着屏风给姜玉春行了礼:“给二奶奶请安。”姜玉春轻笑道:“吴大夫客气了,这么热的天还劳烦您跑一趟,叫您受累了。”吴大夫忙说不敢不敢。
姜玉春见他恭敬,叫柳儿搬了凳子给他坐,又说道:“这次叫您来一是给府里的人把把脉,二是帮我看一个药方。”说着拿出王婆子早上送的药方来,递给思琴。思琴接了药方,绕过屏风递给吴大夫。
吴大夫见思琴出来,连忙站起身,双手接过药方,还未等打开,就听屏风后面有人道:“这是一个姨娘得的方子,说是调养身子治血虚的神方。我们这一大家子也没个懂药的,你替我瞧瞧,这方子有问题没有?适合什么样身子的人吃?”
吴大夫听了连忙打开方子,仔细读了一遍,才起身笑道:“这个方子是去宫寒补血用的,这方子没什么问题,因主要起调养作用。因此妇人们都适用的。”
姜玉春闻言笑着点了点头:“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思琴去将吴大夫手里的药方取了回来,姜玉春吩咐道:“思琴,把药方给雅诗,让她和冰梅到西次间去给两个姨娘抄药方。”雅诗、冰梅眼里藏不住的惊喜,原本还以为要费些周折,想不到二奶奶并不把药方放在心上,反而主动让她们抄阅。
冰梅两个拿了药方下去了,思琴、玉棋两人将湘竹塌两边的纱幔放下来,柳儿、卉儿抬过一张梨花小桌,待准备妥当,小丫头才进来将屏风移走,请吴大夫上前诊脉。
吴大夫三指搭在姜玉春腕后部分,只觉指下脉搏节律均匀,从容和缓,流利有力。便收了手,起身回道:“二奶奶脉像正常,无甚大碍。”
姜玉春收回手,从幔帐里吩咐道:“请吴大夫到外间吃茶。柳儿,先送大夫到王姨娘看瞧脉。”柳儿应了声,请了吴大夫出去。
冰梅、雅诗两人抄完药方进来回话,姜玉春正看着人撤屏风,见她俩过来了,嘱咐了两句就打发她们回去了。
到了下午,张、李两个人都打发人来问配药的事,王姨娘更亲自跑了一趟,姜玉春只说这药府里就不统一配了,若是有想吃的,自己打发人去账房支银子,到外头药方去配去。王姨娘听了却有些惊愕,只纠缠着说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既然都要配药,又要吃几个月,索性就交给药房一起配了,省好些事呢。姜玉春只笑着说:“我要同二爷回老家,有好几个月不在家里,没工夫盯着配药的事。你若是有心,这事就交给你,到时候我直接问药房领药就是。”
王姨娘听了脸上多了几分不自然,只红着脸讪笑道:“二奶奶知道婢妾,小门小户长大的,没个见识,又不会说话,以前二奶奶将管家的事分给我们,我只敢捡那种简单的活,还得多半靠李姨娘帮衬。府里的药房虽然不大,但也是管着一家子吃的药,我怕我干不来,耽误了二奶奶的事。”
姜玉春闻言脸上笑意淡去了,冷冷地盯着王姨娘瞧。王姨娘不明白姜玉春为何忽然变了脸,想张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唬的手脚发凉,脸色煞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姜玉春才将视线收回来,忽又笑道:“我还有几天就出去了,家里的事少不得都得交给你们。思琴,去把张姨娘和李姨娘叫来。”
思琴一愣,轻声提醒道:“二奶奶,两位姨奶奶还在禁足呢。”姜玉春露出一抹浅笑,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叫来吧,我自有分寸。”思琴听了,把柳儿、卉儿叫到外面,低声嘱咐了两句,看着她们出了院门,才又提着裙子进来。
姜玉春估摸着两人等过来还要有一阵子功夫,叫人拿小杌子给王姨娘坐。王姨娘一反往日木讷,谄媚的坐在脚踏上,一边帮姜玉春捶腿一边讨好地笑道:“婢妾不会说话,惹二奶奶生气了。”
姜玉春端着茶碗的手顿了一下,看了眼王姨娘,轻笑道:“瞧着你似乎比往日爽朗不少。”王姨娘笑道:“听说二奶奶身子大好了,婢妾打心底里高兴,人看着也就爽朗了。”姜玉春刚要开口,就见蝶儿挑起帘子,笑眯眯地回道:“二爷回来了。”
周天海略一低头,从门外进来,姜玉春将茶盏搁到一边,起身迎了上去:“二爷今日回来的早。”周天海刚想说话,一眼瞅见跟在姜玉春后头低眉顺目的王姨娘,便将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只点了点头,转身往净室走去。
等周天海换了衣裳,洗了手脸,在榻上正在喝茶的时候,李、张两位姨娘也到了。周天海见她二人,不禁冷了脸下来,将茶盏重重地放在塌案上。两人一愣,连忙上前跪下磕头:“婢妾给二爷、二奶奶请安。”
姜玉春坐在周天海身边,伸出手轻轻覆在周天海的手上,周天海一愣,转头望着姜玉春,只见她柔柔地笑着,轻轻地摇了摇头。周天海轻轻咳了一声,将视线收回,看了眼跪在下头的妾室,淡淡地说道:“起来吧。”
姜玉春笑道:“你们也许听到信儿了,我同二爷过几天要回老家呆一阵。咱府虽然不大,但上上小小也好几十口子的人。这么一堆事我也不能就手就丢开,日子短了有郭嬷嬷帮着看着还行,可这一回我和二爷至少得在安徽呆个两三个月,家里没个做主的也不行。”张雪雁闻言猛的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欣喜,姜玉春只当没有瞧见,继续说道:“你们三个虽然只是姨娘,但也算是府里的半个主子,这回要你们多费心了。”
周天海沉吟片刻,忽然插嘴问道:“李氏、张氏的禁足还没到日子吧?”姜玉春忙笑道:“是呢,正想和二爷商议一下,先解了她们的禁足,让她们帮着管家。若是这几个月管的好,就免的她们剩下几个月的禁足。若是在这期间惹事,或是管事不够公正,就让她们继续禁足。二爷你看如何?”
周天海知道姜玉春有让三个妾室互相牵制之意,遂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后院的事你看着办就行,等安排好了早点打发她们回去,我还有事和你商议呢。”
周天海最近在东大街打听合适的铺子,想买下来改建成会馆,今日这么早回来,估计这事有眉目了。毕竟会馆的事关系到家里将来的发展,姜玉春也没心情和妾室们过多盘旋,匆匆说道:“李氏和王氏以前都管过家,知道套路,所以我不担心她们两个。张氏进府日子短,也没沾过府里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你能力如何,能不能管好交给你的事情。”
张雪雁上前一步,轻声细语地笑道:“二奶奶不如先捡个事给我做,若是做好了,二奶奶再挑事情让我管。”姜玉春点了点头说:“也罢,今日上午吴大夫不是看了药方,说可行,王氏刚才来说要配药吃,你们两个怎么想?若是也要吃,就一起配了去,这事我就交给雪雁看着。”
李氏忙笑道:“吴大夫说我的症状适合吃这药,正想打发丫头和二奶奶说呢。”张雪雁本来也打算试试这药方,再者又让自己管这配药的事,她有何不应的,也点头说要吃了试试。姜玉春就说:“既然这样,我一会儿叫人送个信给负责配药的管事,让他去见你。我听说这药要吃几个月才管用,我这又急着出门,先配四人份三个月的药吧,配好以后叫人把我那份拿瓷坛封好给思琴就是。”
张雪雁连忙应了这件差事,姜玉春笑道:“行了,其他几件差事等我离走之前再吩咐你们。二爷有事和我说,你们先回去吧。”三个妾室行了礼,鱼贯而出。周天海忍耐了半天,见人走了,连忙问道:“刚才要配什么药?”
姜玉春笑道:“王氏也不知道从哪里说一个神医配的一个药方治血虚极好,非得撺唆着要方子。既然是为了身子好,我也不好驳了她,就让给她出主意的婆子去办。可药方送来以后我不放心,怕吃坏了人该闹不清了,让人请了保和堂的吴大夫来瞧,说方子是调养的,能吃,我这才叫人给她们三个送去。本来打算着她们若是有想吃的就自己配药吃,谁成想王氏又说一起配划算,正好我也琢磨着瞧瞧张雪雁有没有管事的手段,就将这事交给她了。”
周天海对妾室们弯弯肠子没太多兴趣,只皱着眉头看姜玉春,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腹部,有些担忧地问:“怎么你的身子还没调养好吗?”姜玉春脸上一红,轻轻把周天海的手拍了下去,抿嘴笑道:“吴大夫说身子已经无碍了,连血虚宫寒的症状都消了。我让配了我那份药,不过是想备着,说不定什么时候用到。”周天海这才舒了口气,轻笑道:“那怀孩子就是早晚的事了,看来我得努力耕耘才是。”姜玉春红着脸啐他一口:“没个正型。”忽然想起正事来,连忙推他问道:“你今日这么早回来,可是会馆的事有着落了?”
周天海点头道:“隔着东大街两条道拐过去,有一处私人宅院,临街的房子有几个铺面,一个客栈和一个酒楼,总共占地十亩地,都是属于陕西李虎家的产业。李虎觉得这几个铺子和酒楼不温不火的,想将宅子同铺子一起都卖了转手做别的。我去瞧了瞧,宅子离繁华的地段很近,关键是地方够大。”
姜玉春点头说:“那个地段,宅子加铺子一起连着的倒是少的很,若是真能买下来,倒是划算的。”周天海也说:“是呢,因此我和少青上午去瞧了地方后,立马就放了定金。明日取了银子去衙门办过户手续。我打算把铺子拿过来之后立马就改建。以前打算盖园子,我存了三年多的木材和石料,后来直接买了现成的园子没用上,这回可有地方使了。”
姜玉春讶然道:“马上开工?”周天海洋洋得意地笑道:“这几个月我都让人把图纸画好了,关于会馆的经营我也和少青计划好了。虽然实施起来可能不会有赢利,但绝对是个积攒人脉的好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