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你可是死心塌地,以后你去哪我去哪,甩也甩不掉!”
“我去哪你去哪?还甩不掉,你是牛皮糖么!”
“我比牛皮糖还黏人呢,不管是天涯还是海角,我都跟定你了!”
牛皮糖……他的确像牛皮糖,他眉飞色舞的样子,他志在必得的样子,甚至昨晚还梦见了他,宇文飞雪,这个男人,委屈至极,他反反复复说着那句话——
“你连原谅我的话都还没说半句,不许走,我不让你走……”
方大和小白玉被留了下来,她知道他二人定然有法子给他送信,怕宇文飞雪分心,或者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舒九瞒着他们两个人身怀有孕的消息,不想让他知道。
可这又总不是办法,肚子一天天总会变大,而且她不想在苗疆多呆,这个孩子若是在这个地方出生,怕是白莲教也会参与一脚,后患无穷,她可不想自己的孩子再走自己的路。
爹爹夏如清辉一心要留在峰上,她跪在娘前墓前,许久许久,也没说出口,让他留下吧,让他自己说吧。
娘——你一个人走,是否寂寞?
辞别了百般挽留的小十,舒九将自己的那只手套也送给了她,她带着方大小白玉以及于小柳,转道去湖北。
小柳这孩子鬼灵精怪的,她知道舒九身子底细,也不说,只变着法地逗主子舒心,俨然是一个合格的贴身小丫头了,小白玉虽然是对舒九尽心尽力,她也疑心赶路的时候行程缓慢,也疑心阿九的身上是否不适,可她从未生养,哪能想到呢……
也幸好这孩子很好带,除了总觉得困乏之外,并未有太多不适,几个人走走停停,又是过了二十多天才到了湖北省,从苗疆到湖北的路,舒九自小便能行,此时腹中有子,再回这里,感觉十分微妙。
越是靠近明王府越是忐忑,她自小漂泊,想着安定地在一处后院成日呆着,都觉得可怕,出京城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她不愿,不愿过那种后院生活,非要恒生醋意么?非要与人抢夺丈夫么?非要听那些繁琐的账目么?非要把那个男人变成她的天么?
不、她害怕。
可是……若是他的话……
能相信宇文飞雪么,她不知道,那种异样的感觉在心中滋长,忽然就很想见他,亲口告诉他,这个他万分期待的孩子,终于来了。
爹爹说得没错,感情是两个人的事,这一路她时常想着,是不是从前对贺兰如瑾太过于苛刻,他对她的心意她从未怀疑过,只是区别于男人和女人的不同,他二人渐行渐远,她不敢给他机会,生怕自己会走娘亲的老路,若是那个时候……她坚持住,或许又是一番光景。
可惜一切不能重来,可惜她明白得太晚了,可惜,这也许并不是可惜,也许还来得及,相信他,给彼此一个机会,两个人若是彼此靠近,直抵心间,若是一人匆匆追赶,也许累了会渐行渐远……
到达明王府的时候,已是晚上,昏暗的灯笼下面,四周原是死一般的静寂,却忽然想起两声尖叫,一种不祥的感觉油然而生,舒九步下马车,她看着那紧闭的大门,忽然有一种未知的恐惧,按说门口应该有人守卫,可是却空无一人,又走近了些,大门上面赫然印着两个血手印,鲜血在门上拖延而下,仿佛就在前一刻,还有一个人满身鲜血地拍着大门。
府中有谁?二哥夏如言玉,夏如琉璃以及雅夫人……舒九站在门前,她缓缓推开大门,沉重的大门吱嘎一声,府院中的所有都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下来。
火光照耀之下,一女子披头散发抱着个人的大腿,那人一身蓝衫,美貌中又带着戾气,见了舒九,却是怔住了。
地上那女人也是回头,见了她更是抱紧了蓝衫女子的大腿,她哭喊道:“阿九快走!她们要抓你!”是雅夫人……
小白玉将小柳塞回了马车,她纵身跃到舒九身边,方大剑已出鞘,舒九冷冷盯着师姐八桂,她只一脚便将雅夫人踢到了一边。
轻轻瞥着四周,琉璃无力地歪着头,被人钳制着,想来那雅夫人刚才就是为这个才爬过来的,这个妹妹自小痴傻,她是娘亲断发之后,爹爹黯然离去的酒后么女,十分不悦,她向前两步挑眉道:“师姐要捉阿九?都胆敢来明王府撒野了,是欺我辈无人么!”
八桂今日带了六个人,她轻哼道:“事出无奈,师妹谅解些。”
雅夫人倒在一边,也不知是哪里骨折了动也不能再动,只勉力出声道:“她们捉了琉璃要引你出来……你哥哥……你哥哥也是凶多吉少……阿九啊……”
舒九冷眼瞧着院内几人,以及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她一手抚上小腹,心中暗自计较着成败。
却不想八桂一声令下,几人已然攻到面前,也不容她多想,方大和小白玉拦在她身前,与那些人缠斗一处。
她身上并无武器,手套也送与了小十,暗自恼着自己失了防心,她扯下斗篷抖成一股,便冲了上去,仗着内力雄厚,舒九抖开、缠住、欺身上前,一人击毙倒在地上,再转身,八桂已到面前。
心知不敌,她一手护在小腹前面,一怯战便只有躲避的份了。
八桂悠然向前:“阿九你般心思为的那般?我把他们全杀了岂不是也为师娘报了仇不是?”
“闭嘴!”舒九闪身躲过她的长绫,越向后方:“我娘都教了你什么?杀那些手无寸铁的人?你一只手就能将她们掐死,想要抓我冲着我来就是,何苦做那么多的孽!”
八桂长绫又到,舒九双臂拉长斗篷一角抵住,二人角力,她恨恨低语道:“倘若今日我腹中孩儿有个三长两短,定要你们全部陪葬!”
她心中冰凉,却是知道今日必定是凶多吉少,抓她几次,现在已经明白了,定是为了牵制宇文飞雪和贺兰如瑾,现在这个时候……偏……
不想八桂猛然撤力,她袭来的长绫伸缩自如,已然盘到了腰间。
“你……”她似不敢置信地看着舒九:“你有了……?”
舒九猛然记起师姐和师兄的事,他们曾经有个孩子,八桂每遇婴孩都是喜爱非常,这是她的心结。
“快两个月了……”舒九低声道:“若是师姐不顾旧情,执意抓我,唯有死战也不能去做人质!”
“我说的呢……”八桂道:“自苗疆一路来走得那么慢,竟然后到……看这孩子的份上,今日不予计较……你,走吧。”
孩子……方大耳尖地已经听到,他批倒一人,窜到舒九面前,惊喜交加:“小世子……”
舒九皱眉,她看向奄奄一息的雅夫人和那边一人怀中的琉璃:“那我这傻妹子——”
话未说完,八桂打断她说道:“我总得交差,这个人我得带走……”
想起雅夫人说的那句,哥哥凶多吉少……她暗自念道:“好孩子,你可要无事才好……”这便向前一步,微微躬身:“那今日就多谢师姐手下留情了……”话未说完,掌风呼啸而去,
八桂并未防备,生生受了一掌,她长绫未出,舒九长发卷到!
方大也是飞身出剑,那边两人来救,小白玉生生缠住,她一臂受伤,已然不敌。
一击得中,舒九也不恋战,她将人甩向方大,只身冲上前去,催动体内无量内力,小心避让着长剑,她飞快上前,剑锋划过脸庞,锋利得削落一小绺头发,也全然顾不上,只跻身劈掌,那人不敢相接,她趁机夺过夏如琉璃!
身后长剑又到,舒九心中凛冽,她杀意顿起,绕臂蚕丝破衣而出,只听叮当一声,与琉璃同时落地的,还有他们身后黑衣人和长剑。
夏如琉璃缓缓睁开眼睛,犹如梦中,她头痛欲裂,只来得及说了声姐姐,已被舒九负于背后。
“琉璃乖……”舒九以脚挑剑拿在手中,一手回腕搂住夏如琉璃:“你搂住姐姐,咱们离开这里!”
“姐姐……我好疼……”
小白玉身受重伤,勉力支撑着,方大在她身边二人合力对敌,八桂冷笑一声,闪身一纵已是到了舒九面前。
“师妹你可不要冲动啊,”她长绫上面已然见血:“你这内力不稳,小心滑胎……”
“哼……”舒九轻啐了她一口:“若是我儿福浅,必当让你赔命!”
也不多说,八桂闪身而上!
正是打斗正酣,舒九逐渐不敌,她一要顾及腹中骨肉,二要背着琉璃伺机逃走,几个回合便已是心急如焚,那边小白玉已经倒地不知生死,正是连连后退,忽闻一声大喝,许多官兵涌了进来。
她心中暗喜,果不其然是府衙的人,他们将贼人团团围住,八桂虽是无惧,但也不想将此事做大,一声暗哨,带着几个人厮杀了出去。
“夫人!”小柳跑了过来。
那府尹大人也赶忙过来向舒九行礼:“郡主!”
原来是于小柳去报的信儿,这个孩子……舒九感激于心,此时也顾不上别个,先将琉璃放了下来,抱着她蹲下,琉璃脸色苍白已经又昏了过去。
轻轻按压,原来是肋骨断了,那边小白玉被方大抱起,看样子只是受伤并无生命危险,雅夫人也被人抬了过来,她双眼中不断流着眼泪,舒九让那府尹大人帮着将院内尸体收拾了去,她回头问道:“我哥哥去了哪里?”
雅夫人见着琉璃无事已然心安,此刻提及夏如言玉,又是焦急起来,她示意舒九俯首,在她耳边低声道:“朝中不肯支援,粮草迟迟未发,他偷偷给宇文世子送去了……怕不是也要遭了不测……”
舒九心惊,府尹大人带人查了后面庭院,来报许多丫鬟婆子后院人都是中了迷香倒地不起,她点头,几个受伤的人都抬到了后院,早有官兵叫了大夫来。
雅夫人与琉璃都是骨折,小白玉却是伤得很重,她身中三剑,却是咬牙挺着。
舒九陪着她上了药,她忍着痛色,不停地问着:“真的有小世子了?”
舒九点头,她也是担心不已,连忙又让大夫号了脉,体内翻江倒海,她忐忑不安,直到大夫说了无事,还好,还好这个孩子无事。
这是个顽强的孩子,仔细问了需要注意的事,她再也不敢大意,让那府尹派人与方大护送小白玉与琉璃母女去扬州,此去不远,那秋长风与哥哥有些交情,不能不管。
这明王府是不能久留,方大激动不已,他强烈要求舒九也去扬州,可她不能,不知道离开京城这些天,都发生了什么事,宇文飞雪出征了,朝中却是不予支援,粮草不发这是什么意思?夏如言玉走了几日,也不知能否追得上,她既担心宇文飞雪又担心他,一个是她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走进了她心中的夫君,一个是受她所累,总受她所累的哥哥……
舒九叮嘱了方大和小白玉,她身怀有孕的事不能传出去,这便打定了主意要去追夏如言玉护送粮草的队伍。
方大坚持跟在身侧,她犹豫再三,让府尹大人多派了人手送几人连夜去扬州,她与方大小柳乔装打扮,这便做了马车,去追夏如言玉。
粮草……粮草……宇文飞雪啊……你定要坚持住,舒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