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那个人便真的来了,她看着他被魑魁打倒了一次又一次,却是一次又一次的站起来。
凡间曾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是什么样的刻骨铭心的感情能让凡人如此,她突然很想瞧一瞧。
她暗中救下了他,甚至将他藏在寝宫中亲自照顾,这三个月来,他昏迷着,却还在念着那人的名字。芷仙,芷仙,一字字,一句句打在了她的心尖。
原来,有些执念不是痴心妄想,而是真的有人可以倾心以付。
三个月,可以养好一个重伤的人,也可以重伤一只多情的鬼。她是怎样掩饰着婉转缠绵的心思,看着他苦苦支撑,拼命疗伤。这一切,都只为了那个叫做唐芷仙的人。
她唤他薛逸尘,他温柔以应,嘴角还会含着笑。她想,这个名字真好听,怎么样都可以叫的千回百转,柔肠挂牵。
然而,在那忘川畔,真正的爱人那一声“逸尘”中,她所有关于他的梦境瞬间破碎。薛逸尘欣喜的跑过去,将那人紧紧地抱在怀里。那时她才明白,那才是爱,而薛逸尘对她,只是感激而已。
他为什么要这般疏远自己呢,明明她都是那样爱他的?
百年后,当他再一次来到这鬼域,再找不到那个叫做龙苴的公主,会不会难过呢?
如同他不知她的心思般,这些,她也不会知道了。
龙苴的身子越来越浅,最终消失在鬼域中。魑魁已经带人离开了,小央还跪坐在地上哭着。凰羽走过去蹲在她身边,小央抬起头看向她哽咽道:“姐姐,你说小央能等到父亲么?”
凰羽缓缓点了点头:“当然能,唐芷仙都等到了。”小央上去抱了抱凰羽:“公主姐姐也是这么说,可是,等了三百年了,他还是没有来。”她仰起头看凰羽:“姐姐,是不是爹爹不要小央,不要娘亲了?”
凰羽揽着她的头,低声安慰:“不会的,只要小央等,他就会来的。”
经此一事,小央的心情不大好,凰羽的心情也跟着不大好。两个心情不大好的人和鬼,耷拉着脑袋走在前面默不作声。
前方出现一汪水泽,澄澈透明,恍若明镜一般。小央想都不想的走了上去,脚下竟然连涟漪都没有。
前方出现一汪水泽,澄澈透明,恍若明镜一般。小央想都不想的走了上去,脚下竟然连涟漪都没有。
凰羽还有些迟疑,自从来到这鬼域,碰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下昆仑时一不小心踩到了****,每次都是她中招倒霉。眼前这汪明镜般的水泽,只对她有意见也不一定。
小央走了几步,回头对凰羽喊道:“姐姐尽管走就是,这是止心泽,不会有事的。”
看着同门的师兄师侄们踏上了止心泽都没有事,凰羽这才稍稍放了心,呼了一口气试探着踏上了一步。上天待她还是不错的,没事儿!
她跟着同门向对岸走去,脚下就像走在一块镜子上似的,就在她还没来得及得瑟时,这块“镜子”却是出了问题,清脆的咔嚓一声响,止心泽水面碎裂,一道金光从泽中分裂开来。
凰羽怔了一下,便听见小央喊道:“姐姐,快跑啊。”
听到这话,昆仑的弟子们纷纷飞跃而起,向岸边飞去。凰羽也连忙念动法诀准备跟着他们,刚飞上了几尺,不成想脚下竟然有人又将她拉了下去。
碧瑶拉住凰羽的脚腕,用力向下一拉,自己却借着反力飞了上去。凰羽气极,没想到这碧瑶竟是这样的蛇蝎心肠,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还不忘踩她一脚。
她一向有仇必报,既然有人想害她,她死也要拉那人当个垫背的,于是,凰羽伸手拽住了碧瑶的衣裙,两人一起掉落了下去。
岸边众人大惊,正想去救却被小央拦了下来,小央脸色惨白的看着止心泽,心里还有些惊惧。传闻止心泽下那是一片冰天雪地,荒芜而恶劣。忘川河畔的鬼灵们,若是千年渡不过忘川便会被流放到止心泽下。
止心泽,名副其实,便是止心之泽,那些渡不过忘川的鬼灵们被流放到此,日夜忍受锥心寒冷之苦。只哪一天想通了,才会被放出去跌入下一个轮回。而没有放下执念的,便会一直在这里面锁下去。更有甚者,时间长了,就会失去鬼灵的身份,成为脱离三界独立的存在。
这里平时走在上面倒也没事,每一千年才会打开那么一次,小央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在上面走惯了,所以才放松了警惕,没想到止心泽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问题。
“那凰羽怎么办?”墨轩看向已经恢复平静的止心泽,甚是担忧。
“方才是流放鬼灵进去,三日后,止心泽会再一次打开的。”小央默默的看着止心泽,只希望凰羽她能撑过这三天才好。
凰羽一直坠落,来自下面阴寒的冷风冻得她连发抖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上也由痛,转向剧痛,到现在已经没有感觉了。
碧瑶比她也好不到哪去,一张脸上冻得乌紫,就这还不忘恶狠狠的瞪着凰羽。
凰羽开口颤着声音道:“你……你……别怪我,是……是……是你先害我的。”这一张口,感觉身上的温度又流失许多,她马上识相的闭嘴,不让寒风灌进来。
碧瑶哼了一声,将头别过一边不去看她。她本想着能在鬼域中不动声色的除去凰羽,在岩浆那里,是她趁乱推凰羽落下那深渊,再到这里,没想到她竟然把自己也拉了下来!
周围尽是鬼灵的哀嚎,凰羽她不可忍受的闭上了眼睛,她究竟是掉在了什么鬼地方!
身上传来一阵剧痛,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她们终于落了地。凰羽咳了几声,从那冰雪中爬了起来,呸了一下将口中和脸上的冰雪拍了下去。
冷,还是冷。她抱着肩膀,打量着周围,虽然这里比不上北川之巅,可是这冷意却是让她一刻也不想待。而且,看旁边鬼灵们的情景,似乎比她更糟,都躺在雪地里捧着心打滚哀嚎。
“哎,你们怎么了?”凰羽有些失措了。
“你难道不知道止心泽么?”碧瑶甚是鄙夷,瞥了她一眼坐在边上打坐。显然她比凰羽耐寒一些。
凰羽默默的看着她,嘟着嘴哼了一声也坐了下来,其实昆仑是有御寒的心法来着,这也是为什么苏浅止在北川之巅都能安然无恙的原因。但,小凰羽还没有学到,修兮涯便塌了不是么?
凰羽呵了呵手,觉着还是站起来跑两圈比较有用,便起身蹦了几下,又沿着冰山跑了几圈,果然没那么冷了。她绕着冰山正跑着,一道黑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在冰层中封住的一个人,眉眼俊俏,比小白有过之而不及。
这是谁?为什么会封印在这里?凰羽走进了去看,这人一身墨衣,上面还有祥云的花纹。脸色苍白,合着双目似乎是在沉睡。
“他在这里很长时间了,传闻有四千多年了。”边上一只鬼灵颤着声音道,听起来似乎很痛苦。
四千多年!凰羽不敢想象,在这个鬼地方待上四千年,还不如让她直接去死!好吧,好像这人已经死了是鬼灵的来着。
她趴在冰面上,伸手缓缓抚着冰山,一种别样的感觉涌上了她的心尖,似亲近,又似依恋。她不由得有些烦躁,最近不知怎么回事,总是有些乱七八糟的感觉七上八下的,真是脑子有病!
她看着冰中的这人,难道他是困在冰里出不来了?好可怜的样子。凰羽的同情心大发,于是,她拿出霜华剑,原本冰冷的手更是冰冷了起来,她呵了呵手,对着冰面猛刺过去。
当啷一声,霜华被弹了回来,手被震麻了剑掉落在地上。凰羽俯身拾起剑,再接再厉的用尽全身可以动用的灵力向那冰山劈了下去。
然而,她还没劈中之时,冰山咔嚓一声裂开了,里面那鬼灵缓缓睁开了眼睛,正好看见凰羽举着剑就要劈下去。冰山瞬时碎裂,那人像闪电一般腾在半空中,眼中尽是冷意。
他伸了一下手往上一抬,霜华剑便飞了出去。凰羽本来欣喜的想说——原来你没事啊!
但是,见此人的眼光不大对,她默默的退了退,转身拔腿就跑。那人紧追其后。
“碧瑶救命啊!救命啊!”凰羽闭着眼睛以最快速度冲向碧瑶,身子忽然一轻,她便腾空起来,被人拎在手中。
“你……你不要杀我啊。”凰羽结巴道。
那人原本清冷幽深的眸子闪现一丝异色,唇瓣轻启道:“为何?”
为何?就为了我是在救你呀!真是不识好人心!凰羽有些愤愤,却扁了扁嘴委屈道:“我要是死了,我们家小白会伤心的,还有我们家令羽就没好吃的了,还有……”
这人不可忍受的闭上了眼睛,深呼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尽力压制怒气。凰羽见此心里暗道不好,便结结巴巴试探道:“其实,我方才是想救你来着……”
“救我?”这人眼中有些疑惑,凰羽屁颠屁颠的连连点头,随即又想到什么,又连忙说道:“不,不是,我知道前辈你修为很高,诚然,是不需要我救的,我……我是想劈开那冰山问你里面暖不暖和,我……我也想进去,外……外面太冷了……”
这人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凰羽心里咚咚的打着鼓,盯着这人脸上的神色,就恐怕他突然一变脸将她掐死了。
“你叫什么名字?”这人漠然了半晌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凰羽迷糊的啊了一声,随即狗腿道:“我叫凰羽,前辈您可以叫我凰羽,小羽,小七都可以。”
这人又不可忍受的闭了闭眼,等再次睁开眼睛时,不经意见到了凰羽颈上挂着的玉。
便一把扯过来冷声问道:“这是哪来的?”见到这人的脸色突然一变,凰羽的心里也突然那么一寒,哪来的?哪来的?她怎么知道是哪来的,从她失忆到现在一直挂在她身上的啊。
凰羽怯怯道:“好像……应该……大约……是我的吧。”
这人看着凰羽怔了怔,半晌忽然将她揽在了怀里。凰羽呆了呆,这是在做什么?
她被这人勒的有些紧,咳了几声试探着问道:“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