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老子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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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无为——不可思议的经营法则

把事物藏起来,更能引起人们的注意,这是一种逆向思维的运用。“无为”是通向无所不为的大道。

老子力主无为,这是他处事哲学的核心,整个道家的出世态度都由此发展而来。

无为就是与世不争。与世不争即是寡欲。但不可以消极名之。无为是一种以退为进的策略。汉初的文景之治采取老子的治国策略达成休养生息的目的。为武帝的鼎盛奠定基石。证明无为是一种实用的,奇妙的运思江湖的方式。

老子《七十五章》说:“民之饥,以其上食税之多,是以饥。”民众之所以遭受饥饿,是因为统治者吞吃太多的赋税,所以民众才陷于饥饿。以你的劳动所得,去奉养一群无所事事的人,整个社会的财富分配方法就是错的。从事生产的人陷入贫困,不从事生产的人锦衣玉食,而且这种分配并非出自生产者的意愿。而是建立在强权之上的弱肉强食。我们在《诗经·硕鼠》中就能看到弱者的呼告。这也就造成了民之难治的原因。

接下来老子说:“民之难治,以其上之有为,是以难治。”民众之所以难以统治,是因为统治者政令繁苛,扰民妄为。他们不是无声地吃百姓的奉养。他们还要大兴土木,修建堂皇的宫殿和宅院。秦始皇为了出游方便,在全国范围内大修官道,动用上百万劳工,凿山填谷,只为了皇驾走起来方便。此外,他们还勒令你闭口,不许你讨论政治,不许你历数他们的罪恶。他们可以造恶,但不许你说出来。

老子继续说:“民之轻死,以其上求生之厚,是以轻死。”民众之所以不怕死,是因为统治者的奉养过于丰厚,所以民众才冒死一拼,以求改观现状。在人类社会中,对照是个基础的本能,劳苦者步行,寄生者乘大轿,吆三喝四,颐指气使。谁个心里没有疙瘩?所以陈胜在田坎上劳动,自然地生出这样的疑问:“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陈胜在渔阳斩木为旗,揭竿而起,并非他天生反骨。天降大雨,他赶到戍边地会延误日期,必得死罪。但不去又是抗命不遵,也得死。去也死,不去也死,不如反了。陈胜最后被部将所杀,他的头被手下人拿到秦始皇处去领赏。但能说陈胜罪当如此么?可以设想,他若不反,将死得更早,多数人的勇气不是被鼓励出来的,而是逼出来的。任何事物逼它到极限,都会反弹。

所以汉代文帝景帝时期,采用免税的办法使民不饥馑,采用和亲的政策,远结匈奴,换百姓之安宁。此即为治国之无为政治,看起来什么也没做,却致国泰民安,民众殷实。至于秦始皇修长城,看起来是千秋功业之大事,保大秦万世安宁。实则役民伤财,乃至自毁长城之举。

老子在《七十二章》中说:“民不畏威,则大威至。无狎其所居,无厌其所生。夫唯不厌,是以不厌。”是说君王不要逼迫民众不得安居,不要堵塞民众谋生的道路。只有不压迫民众,民众才不感到压迫。这是老子治国理念的总纲。只要给民众以生路,国家必然安宁。只要做到这一点,治理国家有何可难?老子说:“治大国,若烹小鲜。”

治理大国如同炒一盘小菜这么容易,不少学者把老子之学看作帝王之术,这是有道理的。不过在老子看来,写《道德经》并非为了治国,为君王奉策以博功名,这不过是万物规律在人类社会学的延伸而已。你可以从《道德经》中去寻找经济学。现代不少学者在做这件事。相信他们必有收获。你可以从中去寻找谋略,用于你的人生运筹,也可寻找为人处世的学问,还可以从中探讨人性的学问。这都不足为奇,因为《道德经》来源于真实,是真理的回声。人们到真理中寻找答案是不会空手而归的。

阳光照射到地面,只会使大地温暖,但如果有一面凸镜,就可把阳光聚拢,光的能量将增加,在下面放一根火柴,火柴便能燃起来。我说老子就是一个宇宙真理的聚焦者——那面关于真理的神奇凸镜。

他是一面凸镜,动用了自身的功能,他并不想要点燃火柴。是火柴自己燃起来的。一面真理的凸镜,并不想要成全或焚毁什么,并不想进军任何领域。老子只是自然宇宙的全心聆听者,只是用他智慧的目光察破玄机。并把他的所思所见记录下来。但是一朵绽放的花,自然会有幽香和鲜艳的色泽。

从《道德经》的产生来看,我们也不能发现老子有任何目的性,《史记》是这样记载的:“老子修道德,其学以自隐无名为务。居周之衰,乃遂去。至关,关令尹喜曰:‘子将隐矣,强为我著书’。于是老子乃著书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余言而去,莫知其所终。”

只是为了出关,图个出行方便。就像你问某熟人的问题,他只是回答一样,没有任何目的。从领悟到道出,来自全然的真实。真理是神圣的,不会被任何东西所左右。只有发乎无欲,行乎无为,才能窥见真理的奥妙。所以老子在《二十二章》中说:“少则得,多则感,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圣人以“道”观天下,不自我炫耀,所以能彰明;不自以为是,所以能显赫;不自我夸耀,所以能有功。不自高自大,所以能长久。正因为不与人争,所以天下没有人能争过他。

《道德经》的产生是无为的结果,由此我们可以探索老子无为思想的真正来源。从上面《二十二章》来看,“不自见,故明”的逻辑是他“不争”理念的真正来源。不自我炫耀,反而能彰明,把某样东西藏起来,更能引起人们的注意。这是一种逆向思维的运用。由此推理,无为是为了达到有为的目的。此之谓以退为进。

不自我炫耀与老子“尚柔”思想暗合,守弱必然含蓄内敛,逞强者必然张扬。“尚柔”源于“无我”,“无我”源于“无欲”。故老子说的脉络到此已清晰呈现出来:

无欲→无我→尚柔→无为→退→进

无为发展到处世上的体现,必然为“退”。与人不争,避人锋芒。唯“退”能做到。老子在《九章》中说:“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遂身退,天之道也。”

没有谁能永远守住金银财宝。有句话叫“富不过三代”,盛极必衰。富贵而骄傲,必然自己留下祸根,功成名就之后退隐江湖才合符自然的律法。

李斯在秦始皇时期位高权重,居丞相之位,但在秦二世时期便被腰斩于咸阳。文种和范蠡是个对比鲜明的活教材,吴灭越后,二人为越国的崛起立下汗马功劳,把勾践迎回越国,厉兵秣马,一举灭吴。事后范蠡隐退,携西施浪迹江湖。他走之前对文种说:“飞鸟尽,良弓藏;绞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但文种不以为然,试想自己居功至伟,不至于晚节不保。所以他继续留在朝廷,欲享富贵晚年,不久即被勾践所杀。范蠡之言并非危言耸听。以刘邦为例,帮助刘邦灭掉项羽的所有功臣几乎全部死光,他们不是死于敌手,全部死于刘邦之手。此可见,中国帝王对功臣有一种深深的恐惧。在权柄面前,分享无法搭成永久的同盟。能同患难而不能共甘苦,老子对人性的体验可谓幽深入微。

正因为如此,老子作出“金玉满堂,莫之能守”的论断。所以富贵的危机不可不防,按《红楼梦》中的话来说,即“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风云骤变,人事盛衰,可见一斑。

与其如此,不如善全。近代曾国藩算得上一个保持清醒头脑的智者。镇压太平天国使他成为清廷中流砥柱的人物。在最显赫的时期他解散了一手创建的湘军,当年他就是靠这支队伍奠定功业的。很多同僚都不能理解他的做法,包括他的兄弟在内。但他是对的,他换取了帝王的信赖,这是他在凶险的仕途平安地走完自己的一生的重要保障。有很多情况会在将来发生,但人们期待和想象的不是危险,而是美梦,最容易欺骗你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尤其是在顺境。这就是利令智昏的道理,但曾国藩是清醒的。

处于完善境界的中国古代知识分子,也就是古代的“士”,都把功成身退纳入人生的信条。“儒道互补”构建了传统知识分子的内涵。“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一方面四处出击,孜孜以求功名,以实现人生价值,另一方面也谨记功成身退,以求人生之大圆满境界。所以中国传统文化心理结构有着两个层面,进退相融塑造了中国古代知识分子从容而优雅的品格。

诸葛亮还是一条卧龙时,刘备三顾茅庐。诸葛亮就对刘备表示过要功成身的意愿,但他一出隆中即为王者师。马谡失街亭,他又自贬三级,可进可退,彰显一种“士”族风范。

还有个叫李泌的人物,是个深得进退的经典。李泌为盛唐晚期的政治名流。诗才敏捷,是个早慧的人才。七岁即得唐玄宗的青睐,被召入宫中面试作诗。天宝年间,因诗讽杨国忠,安禄山之流而遭贬。安史之乱爆发后,李泌主动去向即位于灵武的唐肃宗陈述治乱方略,深得肃宗皇帝赏识,欲委以高官厚禄,他坚辞不受,愿以一个宾客身份参与朝廷决策。收复长安,洛阳等地,李泌立下大功,遭宦官李辅国嫉妒。为了避祸,他退出朝廷斗争的漩涡,隐居衡山。唐德宗在奉天时,又奉赴行宫,授左散骑常侍。纵观他的一生,历仕三朝,实际地位和作用相当于宰相,这给与他施展政治才华提供了极好的机会。却又能审时度势,大功之后隐退,朝廷危急时再度出山,一旦功成又隐退保身。进退自如。青年时代他就是这么说的:“一丈夫兮一丈夫,平生志气遂良图。请君看取百年事,业就扁舟泛五湖。”

老子的退守思想孕育了这群“士”族的精英。这源于无为的理念而使他们得以善终。所以无为非消极,而是对人生的巧妙经营。以达到“无为而无所不为”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