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学人性心理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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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人性心理的我本位基本原理(7)

问题的关键在于,究竟基因是生命意志的表达还是生命意志是基因的表达。最低级的生命,其实就是仅仅能复制自己的大分子——基因;最高级的生命——人,从体质到性情也受到基因的遗传和制约,然而作为多细胞高级生命的整体协调(包括所谓系统的、信息的、控制的)能力又表现为似乎超越了最基本的生命形态即超越了最基本的基因形态的东西,在这里,单个的基因形态,即每个细胞内的基因形态,与由其组成的多细胞生命的整体生命形态之间,体现出了完美和和谐的统一。一方面整体生命由若干具体单细胞(含基因)组成,体现为整体和个体、整体和局部的差异和区别,另一方面作为具体或个体的每一个单细胞又可发育为局部的和整体的生命、每一个细胞中的基因都包含了整个生命的一切,从而也包含了其他一切细胞中的基因——这一切本来合乎辩证法又不被人轻易相信的原理,幸而已由生物学的最新成就所证实——由此我们可以明白,就多细胞生命而言,基因是生命体的潜在、贮存形式,而生命体是基因的显在、发挥形式;基因的生命意义和生命体的生命意义是一致的。基因是缩小了的“我”,而生命体则是放大了的“我”;“我”“我”相应,“我”“我”相通,“我”“我”相一。基因是生命意志的表达,生命意志也是基因的表达。

生命通过遗传和复制自己来实现对自己的肯定和扩张的方式其实可分为两个方面:一是体内范畴的方面,一是体外范畴的方面:

体内范畴

遗传和复制

体外范畴

就体内范畴而言,生命体由简单到复杂的结构、组织、器官、形态、功能的达成,虽是靠基因的自我复制来完成的,但这种复制却始终在以身体为单位的范围内进行——事实上它体现为生命体的发育、生长和成熟;另一方面是以无性繁殖和有性繁殖、雌雄同体繁殖和雌雄异体繁殖的方式来实现生命体的扩张。在这两个方面中,第一个方面侧重于“复制”,第二个方面侧重于“遗传”,两者之间并无根本的区别——一切“复制”都是变相的遗传,一切“遗传”都是变相的复制。其目的只有共同的一个,就是尽量使生命适应一切环境,尽量使生命在一切条件下保存,尽量使生命在无限的时空中无限地扩张、扩张为无限。以人性层面对生命意志的表达来看,作为个体的一般的人对其自我的肯定和扩大,同样包含了上述体内和体外的两个范畴。

就体内范畴而言,任何人的本性都意愿自己健康长寿乃至万寿而无疆。帝王登基,三呼万岁,这万岁的呼声既是对帝王的心声的替代和呐喊,也是每一个臣民通过帝王对自我的心声的淋漓透彻的显露。长寿心是每一个人的自然心理,是人性的基本内涵之一。从世界各国历史文化来看,中华民族在传统上所体现出的长寿心是极其典型的,为世界无可比拟和极具特色的文化奇观。由于对长寿的不可遏止的欲望,基与对灵魂不死的信仰,人们进而追求灵魂和肉体统一的神形合一的整体永生并不懈地付诸实践——这赫然地正属于中国传统的纯土产文化——道家的方法。与之相比的道家之前和之后的其他中外的各种宗教对自我的永存的追求,则更主要地采重于神形分离的路线,在神形分离的过程中任使形的毁灭而实现神的永存。不仅追求神,而且也追求形,追求这两者的整体永生,使自我的这两大内涵实现无限延续,这正是人类长寿心的根本所在。从这种意义上讲,道家的长生方式,更贴近于人性。同时又因其操作之难而远离大众、远离人性。虽则如此,神仙之道仍不失为中华民族心目中最崇高和最理想的长生之花,因为它似乎完美地肯定了自己,是从自己的精神到自己的肉体的长生的兼得而不是鱼与熊掌的只能择一,虽则为普通人不可及,然而是可以望、可以想的。如果不经过艰苦的修炼、不通过修身养性的功夫,只需要按一下电钮就可以轻易得来的话,那是人人都意愿去做的。从人性的角度讲,或只求精神的永存,或只求形体的永存,这不是人性最理想的愿望,是不可兼得的退而求其次,它实质上是在对人性的部分否定中去求得对人性的部分肯定(——当我们在讨论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们应当明白,我们这里讲的是“人性”而不是“佛”性,不是佛教经典上讲的“本自清净”、“本自具足”的“自性”,概念不要混淆)。连鱼与熊掌皆不可得的时候,便只好采取“养精蓄锐”和“驻颜法”之类的拖延战术以求延长寿命或延长生命的黄金时期。从秦始皇孜孜以求的不死仙草到历代帝王的炼丹服药,从各种宗教的彼岸对人心的吸引到世界各民族的神话传说,从传统文化到现代生物工程技术,从中国以至世界的文明及其发展,其间无不体现着人类本性直接和间接、显在和潜在的长寿心和长生欲。好生恶死是每个人的自然本性,是人性的基本构成之一。

就体外范畴而言,人性对自我的肯定和扩张,主要表现为欲使自己(精神和肉体)无限延续和无处不在——无处不在的无限延续和无限延续的无处不在。由于人的能耐的有限性,由于精神和肉体的现实状况的制约性,人性欲使自我无限延续和无处不在、无处不在的无限延续和无限延续的无处不在是不可能的,因此,人性心理便采取了其他各种方法(包括自欺和替代)来尽力达成之或接近达成之。

生殖欲。

生殖,是自我对自我的精神肉体的肯定和扩张以体外范畴来达成的一种直截了当的方式。这种方式的最大特点,就是以体外的形式复制自己、把自己复制为体外,即所谓遗传。但传统的自然人由其生命形态和生命方式的原因,不能像其他一些动物和植物一样进行体外式的细胞分裂和无性繁殖,而只能采取有性繁殖,单独的性自我必须借助异性才能达成这一目的,这样,复制的生命就不仅仅是对自我一人的复制,而是两个人共同的遗传,这种奇妙的自然特性正是人类家庭和伦理这种人类最基本的文明的存在根据。

世界各地出生率的悬殊以及世界各家庭出生率的悬殊所受影响的诸因素,并不是对人类潜在的自我扩张本性的直接表达,事实上它正好起到遮蔽和掩盖人类的这一本性的作用。或由于死亡率高,或由于未竟心愿的寄托,或由于为增加防老的保险系数,或由于经济状况的改善等因素,均可能造成出生率的增高。相反地在欧洲地区却出现人口出生率很低甚至为负值的现象,其经济不可谓不发达,生活条件不可谓不佳,却有大量的夫妻主动选择了不育的生活方式——这就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照:一方面是由于生活条件的改善而造成出生率的增高,一方面是由于生活条件的改善而造成出生率的下降。由同一种因素而造成两种不同结果的现象,说明了影响生育心理抉择的因素与该心理所潜藏的人性本质是两回事。与之相应的另一种情形是由于生活条件较差而造成出生率的增高与下降这两种结果;甚至同样一种因素也会对其他不同的人造成出生率——更准确地说是生育抉择意识的或高或低、或强或弱的两种结果。因此,简单草率地把人性心理本质下降为心理抉择的诸因素,并以此来认知和判定人性生育心理,是对人性生育心理本质的抹杀和无视,是用心理现象来替代心理本质,它不是认识人性生育心理的正确方法。

人性心理的奇妙之处即在于,由于人的根本愿望的达成受到各种因素的制约和影响,因此人性心理往往是以简单的、隐晦的、迂回的、变形的扭曲的,甚至表面看似矛盾的和相反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心愿和人性最本质的东西并把它反映在行为上。以人的本性而论,欲使自己无处不在地无限延续,这是人的自然属性,也是一切生命的自然本性,但由于受到多种因素的制约和影响,其所表达出的心理现象便各有不同,其行为抉择也各有所异。

因经济生活条件的改善而引起减少生育的现象掩盖了人性无限肯定和无限扩张自我的直接和自然的表达,实质上它是人性对自我肯定方式的由外在方面向内在方面的某种转移——由于自我并非全能的,自我在肯定外在方面的时候,这种特定的自我认为会因此减损对自己的内在方面的肯定,因此选择了把对自我的外在方面的肯定收缩并加之于对自我的内在方面的肯定,于是选择少生或不生来提高自己所追求的生活质量(当然其中也不排斥节制生育、控制人口的全球人类主义精神的作用)。因经济生活条件较差而引起减少生育的现象与因经济生活条件的改善而引起减少生育的现象,这两者所遵循的其实是同一种“内外”的人性心理原理。不同之处在于,“改善”的那种是主动的损外益内,而“较差”的那种则是被动的损外益内,就其人性的本质而言,却是既不愿损内也不愿损外的。另一方面,因经济生活条件的较差或改善却会引起相反的增加生育的现象,它同样遵循“内外”的人性心理原理,其与减少生育的现象的不同之处在于,前者是重内轻外、损外益内,而它则是重外轻内、损外益内罢了。

问题的关键就在这“损益”二字上。由于内外的总体不“饱和,即未能实现充分的、绝对的肯定,在满足一方便不能满足另一方的情况下,人性心理被迫产生了内外损益的抉择,正像未充实的气球,捏其左面才能使右面充实,捏其右面才能使左面充实,根本的原因在于未达到充实一样。因此人性的上述损益抉择现象正好反映了人性本质的未得充分肯定和人性对自我本质的肯定,反映了人性无时无刻不在肯定和扩张自我,表面上相反的心理和抉择其人性本质是一样的。在空气量一定的情况下,气球大了空气就不充实,气球小了空气才能充实——但这不是人性的本质愿望,人性的本质愿望欲使空气量无限增加,气球实现无限充实和无限扩张。相比之下,那种由经济生活条件的改善而引起增加生育的现象倒接近直接地表达出了人性无限肯定和无限扩张自我的心理本质,虽然这种“改善”是相对的和有限的。

设使无养育之劳苦,不劳而可得,无任何的付出和亏损,且子女们皆能健康长寿和幸福地生活,那么人性的无限扩张自己的特性便不会仅仅是潜抑的,而必然表现为自觉的心理愿望和付诸达成的行为(当然,由于道义和社会责任等原因,为了减少人口过剩所造成的许多问题也可能采取不生育或减少生育,但这不是人性的自然特性)。

上述人性的自我无处不在的无限延续的肯定方式是人性欲使自己无限延续和无处不在的有形的方式,而人性欲使自己无限延续的无处不在的另一种肯定的方式则是人性欲使自己无限延续和无处不在的无形的方式。这两种方式皆属于人性的自我的肯定和扩张的体外范畴。这两种方式互为补充,是人性本质的自然流露。

今天科技的发展,人类开始掌握了属于本书讨论的体外复制的生物工程技术,并在某些动物的身上做试验;如果不仅仅限于对某些器官或组织的复制以用于医疗,而是把它扩展为对人个体的整体复制,必将动摇甚至推翻人类最基本的传统伦理道德,并从而动摇和推翻人类文明的基础——这种风险和危害是极其巨大的。在原有的道德文明都还没有做好的情况下,我们又有何德何能去创造“新的”道德文明?

名欲。

在人性的本质中,在灵魂世界的内幕里,在潜意识或显意识内,每个有情有欲有血有肉的人都有欲使他人认知自己的愿望和需求,这种愿望和需求欲使他人对自我的认知在空间上无限广延,在时间上无限持久。简而言之,人性的这种欲使他人认知自我欲即“出名欲”,简称“名欲”。它与人的利益心即功利心、显示心等虽然在许多时候是共存的和具有一定联系的,但它又是独立的和独立地表达着人性本质的心理。

孤独是人性心理中最可怕的感受之一。它何以如此可怕呢?孤独,真正的孤独,不是形体上的孑身一人,而是自我与他我的隔绝,由于这种隔绝,自我的存在被限定和缩小在极小的范畴,并面临着被这种隔绝彻底否定掉的危险——这正是孤独对于人性的可怕之所在。因为人总是群体的,总是通过群体来达成自我和实现自我,与群体的彻底的隔绝,等于是对自我的否定。孤独是否定自我的,是人性所不欲的;相反地,为他人所理解、所认知,这是人性所欲的、所愿的,因为它是对自我的肯定和扩大。

人性的名欲欲使自己所亲近的人认知自己,欲使自己所不亲近的人也认知自己,欲使普天之下的人皆认知自己。

人性的根本矛盾在于本质的无限性和达成本质的有限性;人性的名欲的矛盾依然在于名欲的无限性和达成名欲的有限性。

名欲在许多人身上所体现的趋于淡漠和可有可无并不说明它是人性或有或无的,而只说明它在达成上所遭遇的限制的无可奈何和心理潜抑。设使这种限制被解除,我们看到的将是名欲的无限膨胀。

“不能流芳百世,也要遗臭万年”——这样的发愿,典型地表现了人性欲使自我名欲无限膨胀的急切心理。而所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则是人性的名欲在一般意义上的体现和真切写照。舞台虽然有大小,但和需要表演的人相比却是非常有限的,这就构成了表演的无限性和舞台的有限性之间的矛盾,正是这种矛盾引发了表演者们对于舞台的无休止争夺。有的因得“天时、地利、人和”较多而获得的舞台较大,有的因得“天时、地利、人和”较少而获得的舞台较小;但无论其大小,所表达的人性欲使自我名欲无限膨胀的心理本质却是一致的。

当然,人性欲使他人了解自己、认知自己的这种特性应当分为无功利和有功利这两种情况,虽然这两种情况常常容易混在一起。所谓无功利,即停留于仅仅为了消除孤独、得到别人理解的范畴;所谓功利,即还加上获得别人赞美、谋取某种利益或达成某种愿望等。这里所谓功利,按其客观效果可分为自私和利他两种。为了通过达成别人赞美自己来谋取个人利益等,这类属于自私功利;“毛遂自荐”、“当仁不让”,谋求权贵的目的是为了更好地为民造福等,这类便属于利他功利。由于“功利主义”一词常作为贬义用,故我们也可把利他功利划为无功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