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夜晚有一丝清凉的风吹过窗前,让人感觉很惬意,晚饭后,兰可儿穿了一件中式黑色搭红福字的唐装,一条黑色长裤,在略施粉黛之后,她便随女友小婉一同赴约去“老舍茶楼”,去见那个听说是省城来市里挂职的某领导,好久没有和陌生男人生见面了,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习惯。说实话兰可还没有做好精神准备去接纳一个新男人,既然大家都那么热情总不能让人家觉得自己太清高不识抬举吧,还好有女朋友小婉陪着,兰可儿多少有点放心,她想只要见一面也算完成了任务,她对现在的男人并没有寄予太大的希望,她觉得现在好男人越来越少了。
大概晚上七点多,她们来到茶楼,里面很清静,舒缓的古筝弹拨着《高山流水》,音乐很美很好听,倒是为茶楼增添了几分活力。大厅里的人并不多,灯光很昏暗,零星的几桌客人,在那儿边聊天,边玩着茶艺,蒸腾的水气,袅袅地升起,朦胧了人的视线,兰可儿和小婉来到那个男人电话里说的包间门口,只见门上写着“茶样人生”,她们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很悦耳的男人的声音,“请进!”随着声落,门被轻轻打开,站在她们面前的是一位个子偏高的中年男人,理着一个平头,眼睛并不是很大,倒是很有神,鼻梁高挺,皮肤有点嫩白,一看便知道没有干过什么粗活,白色短袖衬衫,灰色长裤,灰白色的皮鞋,看上去很清楚很协调。
他很大方地让给她们让坐,并从茶壶里很娴熟地为她们斟上刚泡好的茶,茶香很纯正,扑鼻而来香气柔润如兰花袭人,茶入口顺滑凝香、感觉喉头泛甘、口感饱满醇厚,顿觉齿颊生香,生津不断,看来是正宗的安溪铁观音。
可儿一喝便品出来了,因为她最喜欢喝茶,一个在家的时候,她常常泡一杯铁观音独自在夜下斟酌,回忆她的过去,品味她的人生。
这时吴天来向兰可儿自我介绍说:“我姓吴。叫吴天来,今年40岁。是省里来市里挂职的。”
听婉儿说,她对吴天来也不是很熟,是吴托别人让她介绍的,他爱人一年前因祸意外去逝了,一个人带着一个13岁的男孩子,也挺不容易的,很想找个贤慧能持家的女人,由于他的位置和人品倒是有不少女人看上他,而他似乎并不急,后来别人向他说了可儿的故事,他挺同情她的,也很想见一见人们传说中的美女,今天一睹美女的芳容,倒是和他想的有点相象,只是可儿没有他想的那么柔弱,看起来象个挺有主见的一个现代女人。
可儿不敢直视吴天来,她觉得那男人虽然看上去很年轻但年龄差了十岁,也未免太大了,她也没有那个心情,她只想快点回去,女儿还放在母亲那儿呢。
婉儿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觉得应该给他们一点空间多了解一下,便推说还有别的事先走了。临走前冲可儿眨了下眼,示意他抓紧机会。
可儿苦笑了一下,正好被吴天来不小心看到,问她:“你笑什么啊?是不是我让你感觉太拘束了?随便点吧。”说着又用那双白净的手给可儿斟满茶。
可儿很有礼貌地端起那只小茶杯,轻呷一口,馨香顿入心脾,她不好意思的用手捂住嘴笑言,“没有。”
“我听说了你的事,其实离婚对你来说,也许是最明智的选择,与其痛苦的在一起不如痛快的分手,一个男人如果对孩子对家庭没有一份责任感,怎么能托付终生呢?女人的幸福是爱他的男人给的,既然不爱了,没有必要在一起了,孩子虽然现在苦一点,但他大了,一定会理解母亲的。”
他的声音很柔和也很温暖,可儿觉得他能理解她的心思,看来年龄大的男人说的想的就是不一样一点,很理性的剖析,让她有点感叹,有点动容,觉得他象哥哥一样随和,如果不是初次见面,也许她会和他说很多心里憋了很久的话,但她没有也不敢,必竟还不知道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男人?这么久了,她从来不想和男人深聊,她对他们没有安全感!
吴天来是个学习心理学出身的男人,除天生的一副怜香惜玉之心外,他懂得女人的心,他不想伤着她,却又想开导她,他很自然地聊到了自己,聊他们曾幸福美满的家,她的爱人,她的孩子,说到高兴时,言语中的笑容让他看上去很幸福很满足,说到伤心处,眼圈红红的,那份真情让可儿感动。
可儿静静地听着,她不想打断他的话,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他觉得这个男人和她见过的很多男人不一样,他没有当官人常有的架子,一点也没有,就象一个真诚的朋友,他的真诚,坦然,直率让可儿不由自主地把他当成了朋友,他不象有的当领导的人,喜欢卖弄自已的职位,他让她感到有种亲近感。心中的坚冰似乎在慢慢地消融,心底的那一溪春水在轻轻地流淌……
可儿也开始聊起孩子来,两个人似乎找到了共同的话题,他女儿的乖巧懂事,她儿子的天真可爱,两个人越聊越有话说,看来两个人都是爱孩子的人,孩子们的点点滴滴一言一行都让他们幸福快乐。
吴天来觉得,眼前的这个温柔漂亮的女人,怎么曾经受过那么大的伤害呢?她应该有一个深爱她的男人,和一个幸福的家才对的。为什么那个男人不会好好珍惜她呢?他弄不懂那个男人是怎么想的?他很想很想让她快乐,只是,还不能太直白了他怕吓着了这位美女。
可儿在想,他曾经有个那么幸福的家,和那么深爱的女人,看来他是那种很重情的男人,他能走出她的阴影吗?男人为什么那么不一样啊?当年她和前夫相恋的幸福和他给她的伤害一样深,让她刻骨铭心。
男人和女人即使在同样的环境同等的心情下,考虑问题的角度也总是不同。
他们谈工作,谈生活,谈各自曾经的梦想……
不知不觉中,两个人喝了几壶茶,而铁观音的茶色依然不褪,还是那么金黄,浓艳清澈,茶水的味道依然还是那么纯香,芬芳扑鼻,令人心醉神怡。
很快,他们已经聊了2个多小时,可儿终于起身和吴天来道别,他很想再多留她一会,也很想多听听她的的倾诉,因为她刚刚为他敞开心霏。
吴天来对可儿说:“过去的就不要再去想了,人总要往前看,生活还要继续,我相信你应该会有个很美好的未来!”
“嗯,谢谢你!我要回去了,小孩还在母亲那儿呢。”她正欲转身离开,吴天来从身上掏出一张明片,双手递给可儿,对她说:“如果你想找人聊天就打电话给我吧,我随时奉陪。”可儿笑笑,也把自己的手机号告诉了吴天来。
茶楼的大厅里,此时人已经多了不少,一位萨克斯乐手正深情的吹奏着那首精典的《回家》,这音乐是可儿常听的一首曲子,此时听起来更觉亲切,温馨……
吴天来送可儿走到大门口时,问可儿:“可儿,明晚我可以请你喝咖啡吗?”他终于还是鼓足勇气,有点不好意思的对可儿说。
“明晚吗?我看一下,到时我再和你电话联系好吗?”
其实可儿是有时间的,只是她想给自己多一点考虑的时间,她在心底虽然对吴天来有比较好的印象,但她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内心是不是和他的表现一样善解人意?一样明朗豁达?一样体贴温情?可儿的内心深处仍挥不去那深深的痛,她怕再受到伤害,她对自己的未来还很迷茫。
把儿子接回家后,她给小婉打了个电话,如实汇报了晚上和吴天来聊天的情况,也把自己的担心讲给她听,她说:“对他的印象还不错,是那种深沉儒雅成熟的男人,倒是我欣赏的类型,只是不知道他的内心是怎样的?”
“呵呵,好了,大美女,你不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人家可是很出色的男人哦,你要不抓紧一点到时给人家抢跑了,别后悔哦!总要给别人和自己一次机会嘛,试试吧,说不定,你将迎来一个浪漫美好灿烂的明天哦。”
是啊,可儿在想,为什么不给自己和别人一次机会呢?男人并不是都无情绝义的,也许象小婉说的那样自己的未来不是梦!
此时,虽然已近午夜,窗外的蝉呜依然如交响乐般不停地鸣奏着,星星眨着亮晶晶的眼睛,从窗口看着可儿,可儿的心有点不平静,有点慌乱,她从床上爬起来喝了口水,然后静静地躺在床上,她在想,明天穿什么衣服去见吴天来呢?
我需要好好想你
灯光、尸体、解剖刀剪、玉手纤纤。
干净利落划下去,切口整齐完美。脏器完全暴露出来,鲜活心脏节律地搏动:一、二、三……
泪痕挂在腮边,微笑却已浮上脸。
想起第一次被逼解剖活体鲤鱼时,感性的她为了鲤鱼无辜惨死而泪流满面,理性的她却本能地握紧了手术弯剪从排泄孔探入沿着侧线鳞到腮部毫无瑕疵地操作下去。严苛的教授给了她满分,并破天荒惊叹道:“密斯琼,你真是外科天才!”
准备剥离血管和神经之前,琼欣赏着这具近乎完美的尸体,要知道解剖完整实体,对于任何一个外科医生来说都是很难得的机会。
渐渐地,她脸色变了:尸体的面容呈现眼前,赫然是易!
“啊——”从捂紧的嘴里迸出尖叫,琼汗涔涔坐起身来。
窗帘没有拉上,午后的阳光从落地窗玻璃透射进屋,白晃晃直刺眼。怪不得会做噩梦,她在脸上抹了一把,暗暗怪责自己活该。
挣扎着起床,头很痛、浑身发软,她记起来自己是在家休病假呢。易呢?该在书房吧?
二
按了突突乱跳的太阳穴,琼推开书房门。易正接听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察觉动静后缓缓抬起头,蹙了眉看着她。
易毫发无损还在!琼舒口气放下心来:早知是梦魇了,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余悸。
“钱,我有。你敢来要么?”易对着手机冷冷丢下一句,挂断了。看到焦躁的易,琼笑起来:他总是孩子气,结婚五年了,脾性还是这样不改。
“易,我明天下午有个同学会,晚上可能会晚些回来。”琼走到易的身边。
“你说什么?同学会?”易似乎很吃惊,难以置信地瞪着她,“明天吗?”
“是呀,好多年没见到大家了,真的很想念呢!”琼微笑起来,把手插进易的胳膊下,“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太累的。”
“你先去休息吧,我处理点事情,”易神情怪怪,很柔声地说,“同学会的事咱再商量,好吗?”
三
夜幕沉沉掩上来,琼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头晕晕的,她想不起来什么时候病的,也许睡多了反而糊涂了吧?
电话铃响,琼接起来。声音不熟悉,那边急急地说:“琼吗?同学会取消了。”
“为什么?”琼愣愣地问,她正担心易不肯让她带病出门呢。
“其他人赶不回来。”匆忙挂断了。好象是华?
琼放下电话,心里泛起很奇怪的感觉,却又不明白哪里有问题。易还没有回房间,自从父亲去世,易不负众望被提拔成为一把手,他就总是很忙碌。琼叹气,易胸怀大志、年青有为,可也该注意劳逸结合才对。她披了件外套,准备起身去催促易休息,顺便告诉他不用参加同学会了。
穿过小花园,正看到易从书房送人出来,那人转身时,廊下灯光辉映出脸来,琼失口叫出声:“华?怎么是你?”华和易僵立在原地,神情有些尴尬。
琼高兴地跑过去,挽了易问华:“原来你们认识的啊?”
“不是,”华看了易一眼,说:“我是来通知你同学会取消的,你先生说你不舒服,不方便见客,所以正准备离开。”
易扶了琼的肩头,笑着说:“是啊,现在华可以走了,我们休息去吧。”
“不要嘛!”琼有些撒娇地说,“多年没见面了,就留下来聊一会儿,吃了宵夜再走;再说我还想问问其他同学的情况呢!”
“不了,我还有急事呢,改天吧!”华匆忙告别而去。
四
缭绕烟雾、杯来盏去;红灯绿酒、光怪陆离,落寞的脸、纠缠的人体……
琼再次从梦中惊醒,翻身坐起来。
“你怎么了?”易困倦地问。
“我觉得好象见到华了,就在同学会上!”琼在黑暗里睁大眼睛,“可是……”
“哪有什么同学会?”易不耐烦打断她说,“不是还没开的吗?你又说胡话了!”
“我得了什么病?”琼迟疑地问,“为什么很多事情都不对劲呢?”
“强迫性妄想症,你歇斯底里,出现臆想、幻觉。”易低声说,语气不无担忧,“凡是你看到或者想到的违背常理的,都别信好吗?好好在家里休养吧!”
琼羞愧地躺下去,慢慢调整呼吸,沉沉地又睡过去了。
这回她梦见砸到面前的一大堆照片,全是两个人赤身****胶合在一起的。那迷离的背景下,她看清楚了:男的是华,而女的呢,竟然是她自己!匪夷所思的臆想症,这也能胡乱构思的?
华曾经是她的初恋,可毕竟已是过去的事,曾经那么纯美的感情,怎么能沾染肉俗的尘气?琼对自己的如此不知羞耻愤恨不已,毕竟跟易的感情很好,她不是个水性扬花的女子。
懊恼地躺着不动,她连告诉易的勇气都没有了。易无声无息地睡着,好象睡得很沉。
五
怕出门闹笑话,琼听易安排,就呆在家里静养。以前的保姆被换掉了,琼觉得很不习惯,那猥琐的妇女老用异样的眼光偷看她,好象她是随时要发作的精神病患呢。
私下跟易说,易却笑话她孩子气,疑神疑鬼的,琼也只好闭嘴。按她目前胡思乱想的混乱状况来看,确实也就没有立场怪别人,只希望快点好起来吧。
这天下午,琼喝了易配好的药,倦怠地在沙发上躺了休息。她的精神状态每况日下,总是晕晕沉沉地贪睡。那保姆一边收拾整理房间,一边又鬼鬼祟祟地偷看她,琼懒得理会,就拿过茶几下的杂志胡乱翻看。
飘下来一张照片,琼俯身拾起来,原来是以前的毕业照,前几天为了同学会翻出来认人的,不知怎么夹在杂志里给忘了。
琼微笑起来,看着上面熟悉的脸,多少美好的回忆啊!那个叫兰的女子,挺了个大肚子见人,幸福得什么似的,怕是要生了吧?
一个激灵,琼忽然觉得心跳加快。兰挺了大肚子?那是同学会上的情形,她好象还贴着兰的衣服摸到孩子动呢!那么真实的感觉,小拳头“咕咚”挥过去,她记得自己当时内心羡慕得要死!
怎么又是同学会?臆想如此逼真,琼丢了照片,抱了头痛苦不已,里面轰轰地乱成了一团糟。
六
易很少呆在家里,他忙的几乎不见人影。琼被自己折磨得形销骨瘦,几乎陷入崩溃边缘。
她又梦见笑得银玲儿似的兰了,挺着大肚子,叽叽喳喳地跟人交换电话号码:“记住哦,尾数是‘我要一路去发去发’呀!”
琼挣扎着醒来,终于精神不堪负荷,想试试兰的电话是不是真的,难道妄想症也能歪打正着吗?她忽然才想起手机被易拿去修理了,而且似乎很久没有与外界联系了。
拨打座机出去,那边传来咯咯的笑声,竟然真是兰!泪忽然就落下来,琼像个迷途的羔羊,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你是琼?阿唷,你真的是琼吗?”兰快乐地大叫,“人家传你精神失常了,你手机打不通,座机又换号码,我都急死了!”
座机换了号码吗?怎么易没有提起过呢?琼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兰,你怀小宝宝了吗?”
“天啦!你真病糊涂了啊?”兰的声音变得忧郁了,“你不是还抢着要当干妈的吗?那天聚会时,你还摸过它的呀!”
“真的聚会了吗?那天发生了什么?”琼低声问,她的思维渐渐清晰起来,很多零碎的断片开始有机组合。
“那天同学会啊,你主要跟华喝酒、聊天,后来就同他一起离开了。”兰莫名其妙地问,“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我的记忆停在同学会前一天,莫名其妙丢了中间几个日子,”琼在挂断电话前,很苦闷地说,“我需要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