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始终低头不语,头都不敢抬一下在那静静地听。
乔航明接着介绍:“我高中毕业后,在家待业了一阵子,后被居委会直接分配到刚刚新建的东方炼油厂。就是现在的石化总厂。是居委会看到我家困难,特地照顾给了我家一个指标。我直到现在都非常感谢居委会,使我有机会来到了石化厂。过去的居委会就是现在的社区。已改名了啊。我刚进厂时,只是一名小小的操作工。我们厂非常注重对青年人的培养,不断的派我们出去学习和培训。我先后参加了外地培训和中央党校的学习。是石化厂栽培了我,使我能有今天为厂里做一点事。明年的十月份就是我们厂正式投产三十周年,现在正在筹备庆祝这项大型纪念活动各项准备工作,到时我们肯定会有大型文艺晚会。欢迎同学们届时去观看吧!家庭吗,我的儿子现在正在美国攻读医学硕士研究生。还有,我的老母亲是和我住在一起的。”
她一直默默听着乔的介绍。情感的波涛像海似的在心中翻滚。乔为什么没有介绍他的爱人。她不敢抬眼看乔航明,她不知道此时的乔航明是否注意到她没有?她本来不想来参加聚会的。是美娟劝她来的,说这是同学聚会不是为了看他。可她今天来参加聚会,就是为了能看乔一眼。她已有许多年没有看到他了。她多么想看他一眼,哪怕就是那一眼,也心满已足了。她胡思乱想着。她都不知道以下同学们介绍些什么?直到班长叫喊她的名字。
“汪淑华,现在该你介绍介绍毕业以来的情况了。”她这才回个神来。她红着脸不好意思的站起身上说: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高中毕业后两年,我参加了工作。因单位效益不好现早已下岗。但我现在又在联盛集团找到了工作。女儿大学刚毕业已去广州打工,我现在和我父母亲生活在一起。”
小个头李文杰听到这里有点莫名其妙,忙小声的问坐在他旁边的大个头张明亮,“喂,她怎么和父母住在一起,她丈夫呢?”“听说早就离了,我也是刚知道的。”
“哎,真是红颜薄命,那么漂亮的一个人儿,怎么会落得这样,那时,我们在学校,觉得能跟她说上几句话,心里都会美滋滋的好几天呢。要不是知道她和比我学习好的乔航明好,我肯定会把她追到手。”李文杰无比叹息地说道。”
“咦,你今天敢说这话,不怕你老婆晚上要你跪搓板。”
坐在张明亮旁的李美娟小声提醒他们:“好了,好了,你们不要说了,要不是她妈妈阻拦,淑华现在肯定不是这样。”
“这就是她的命。好,不说了,回头跟班长说一下。我们同学以后多关心她就是了。!”张明亮说这话时李文杰连连点头。
乔航明终于看见了憔悴淑华,他的心微微一震。
听到淑华的介绍,乔航明心如刀绞。
二
同学们在聚完晚餐后,继续去迪卡乐唱歌。淑华落荒而逃的跑回了家。
淑华家居住在市区荷花街,这里有几栋还是几十年前的老式三层楼房。淑华和她的父母亲;就是住在这里二单元的一楼的两室一厅里。这就是她的家。在这里居住的都是一些退休工人或买不起房的下岗工人。
“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和同学聚会吗?”
淑华没有理会母亲的问话,一头钻进自己的房间。扑到在床上。乔航明的影子老是在她眼前晃动。当同学们相互敬酒时,当乔航明主动走到她身边时,她不争气的眼泪哗哗往下淌。弄得两人非常尴尬。
“你怎么了?一回来就往屋里冲,今天是不是碰到那个……那个乔航明了?”母亲沧老的声音在屋外大声的关切地询问。
母亲的语气已经明显地没有了当年的盛气凌人。但淑华听到母亲的问话,往日的悲伤一下子涌上了心头,一点一点儿在剥开她尘封的心扉。
三十多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晚上。淑华、乔航明、李美娟、吴大新、张明亮一大群同学租了几条小游船在甘棠湖上划船游玩。淑华和航明共一条小船。他们在银光如锦的湖面上谈笑着。他俩随着船儿在静静地湖面上漂游。湖水上浮起一道月光,淑华高兴的拿手抻到湖水里想去捞月亮,月亮却不停的跑掉。怎么也捞不着。
“航明笑着说:”你这个傻瓜,月亮是捞着到的吗?”
淑华冲着航明歪头一笑,“这点我还不懂吗?这象征的是我要把一颗象月亮一样纯洁的心捧给你。”
“是真的吗?”
“不是‘蒸’的,是煮的。”淑华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航明摇着橹听到这真情的表白,丢掉桨一下子蹦到淑华身边亲了她一口,差点把船弄翻。然后他们俩在这条小船上,对着天上的月亮发誓。一定要相爱终生。
他们俩和同学们一直玩到晚上十点。淑华觉得玩的已很久了,“呀,时间不早了,我们得快点回去。不然,我妈又要骂死人了。”
当淑华回到家。淑华知道她妈最近对她加紧着防范,赶紧象猫一样钻进房间。但还是没有逃脱她母亲的厉害。她妈立马咚咚跟上来。站在她的房门口对着她直吼:
“你是不是跟那个板儿在一起,你给我听好了,我是不会同意你们好的。他的家象个什么家?兄弟多不说,而且还没有正式工作。穷得要死。”
淑华听到这里气得顶撞道,“谁说他没有工作,居委会已给了他一个指标,还是炼油厂的。”
“炼油厂又怎么啦,我已打听了,那里是一片荒土高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建起厂来。那个王姨的儿子多好,人家是国家干部,他的父亲又是当官的,只要你答应和他儿子好,不但马上会给你安排个工作,她妈还说了,你哥哥的工作他们都会想办法。你哥高中毕业一直在家待业,你不为你哥着想,不为这个家着想,你到底还是不是我的女儿?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死给你看!”
淑华知道这是她妈又一次对她恐吓,也毫不向她母亲妥协。
“你不要威胁我,我的婚姻我作主。不要拿我去做交易。”
淑华妈被她的话怄得七巧生烟,狠狠骂道:
“你懂个屁,什么你的婚姻你作主,你说,他能给你什么?”
“只要我们好,过苦日子我不怕。那个王姨的儿子有什么好,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嘿,你翅膀硬了是吧,我们是什么样的家庭,人家王姨的儿子能看上你,是你的福份。你别不知道天高地厚。你嫁到王家是我们高攀了,别不识相。”
淑华妈接着一哭一嗒数落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懂事的女儿呀,我们家本来就指望你。你现在倒好……你……为了一个乔什么的板儿,竟要和家里闹翻。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是吧。你怎么这么不孝顺,不听话呀。我们养你这么大容易吗?”接下来又是喋喋不休的哭闹。吵得邻居左右不得安宁。淑华的父亲实在是看不下去,把淑华妈拉走了。
淑华母亲指的所谓板儿就是乔航明。是这个小城骂年青男孩子的土话。航明和淑华俩人同在一个班上高中。一个是学习委员,一个是宣传委员。他们学习都很用功,经常在一起探讨学习难题。一个清纯可爱,一个才情横溢。爱情的火苗就这样悄悄在他们正值青春年华时被点燃了。毕业后他们确定了恋爱关系。但航明家境不好,高中毕业都已大半年了,还没有找到正式工作。早已遭到淑华母亲的强烈反对。
淑华听到她妈的叫骂声,早已哭成了个泪人。
三
三十多年前,地处市东郊的金凤坡是一片荒山秃岭。东方炼油厂指挥部就设在这里。
一个清晨。初升的朝阳如一团红霞把沉静的金凤坡涂抹的金光灿烂。一群衣着朴实、满脸青春朝气的年轻人,正热血沸腾的云集在这里。聆听指挥部领导的慷慨激昂的讲话:
“这里将成为炬塔林立的石油城,你们就是东方炼油厂的创业者,毛主席说过‘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候,好象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这蓝图要靠大家努力奋斗才能变为现实。”
乔航明就站在人群中,他已是建设炼油厂的一员了。听到指挥部领导的鼓舞人心的讲话,他的心随之一振,心立即振奋起来。他本来是怀着失恋的心情来到炼油厂的。因家庭的原因,工作所谓的不好,他的末来不知在哪里。美好的爱情就被这世俗的观点扼杀在摇篮里。这给他是个不小的打击,他知道淑华是爱他的,他也是那样爱淑华,但他给不了淑华一个工作,更安排不了她哥哥的工作。现实就是这样残酷。正如淑华妈说的那样,‘他能给你什么’?经过痛苦的煎熬,他决定和淑华分手。他不能让孝顺的淑华在他和母亲的选择上太过于为难。他是个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气慨。他们分手的那天,淑华嚎淘大哭,他的心都快撕裂了。
就这样,这对恋人在淑华母亲的强烈干涉下,活生生地被拆散了。
领导的讲话,顿时使沉浸在个人感情中的乔航明心胸豁然开朗。个人感情痛苦在与热火朝天的炼油厂建设中比又算得了什么。失恋以来,他终于找到了人生答案,看到了理想的未来和青春的光芒。他暗暗地下定决心,一定要做一个有志气好男儿。抛开一切个人私心杂念,投入到建设炼油厂当中去。
炼油厂的第一期工程就是征地、拓路、卸货、制图、学习。几百个朝气蓬勃的年青人被分成六个连。乔航明被分配到第六连。
六连连长是来自修水深山的上海老知青。当乔航明向他报道时,他就喜欢上了这个英俊的小伙。
于是,连长总是用他那上海普通话把航明名子放在前面喊到:“小乔、小马、小刘,今天我们去测量征迁的土地。工具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青春响亮的声音在金凤坡上空久久回荡。一群年轻人立即兴奋地跟随他们的连长去翻山越岭,用手中的卷尺一点一点去丈量金凤坡以东以西周围地段。他们的脚跑遍了大大小小40多个荒山野岭。
“小乔、小刘、小张,今天我们去江边扛毛竹。”连长的一声召唤,大伙又立即投入到新的战斗。
那年的冬天特别泠,风如刀削。他们要把用于基建的;大量堆放在江边的毛竹尽快运进仓库。
乔航明干的最欢。他总是不甘落后于连长和其他队友。他冲在最前面,他一人每次都是三根一扛,毛竹把他肩膀压肿了,他一点都不觉得。青工队伍中五连有一位穿着蓝色棉袄漂亮的女青年叫刘丽英,看到男队员干得那么起劲。也用她那柔软的肩膀两根一扛。江边凛冽的寒风把她和肩上的毛竹吹得直打转。她都不歇下来。乔航明和队友们就是这样以坚韧的毅力坚持着把堆放在江边一排排毛竹扛进了仓库。
不久,“青工连”的日子结束了。六个连的青工被分配到炼油厂各个工作岗位。上级领导为了使东方炼油厂尽快上马。及时地派这批青年出去学习。他们分别分到全国各地炼油厂。航明被分配到湖南长岭炼油厂学习。
四
淑华在母亲的威逼下。无奈的和王姨的儿子小勇结婚了。
淑华的婆婆也兑现她的承诺。哥哥终于有了正式工作。但淑华却被安排到一个并不好的企业。这是她婆婆的玩的小手腕,就是要挟制淑华,怕她进了好单位,翅膀硬了不好管。
婚后,她和小勇过的是一种清水寡淡的生活。小勇当初之所以爱上淑华,是淑华清纯亮丽,活泼可爱深深吸引了他。因为他跟淑华的哥哥是同学。去过几次淑华的家,看到淑华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虽然在和乔航明的争夺战中,他的家庭优势打败了乔航明。最后是和淑华喜结连理。但淑华心里一直装着都是航明,对小勇始终找不到感觉。小勇也很苦恼。
几年过去了,淑华始终不见怀孕。淑华的婆婆这下可不高兴了。虽然有两个女儿,但男孩就小勇这么一根独苗苗。所以经常撂下脸子给淑华看,淑华总是忍气吞声装着没看见。
一天,婆婆终于大发作了,叫住了正下班回家的小勇。
“小勇,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多年了,你老婆肚皮怎么不见一点动静,是个鸡都会下蛋的。你们俩到底是谁的毛病?”
“妈,你不要着急吗?我们会有孩子的。”
“会有的,这话你说了几年?不急,我都快成了真正的老太婆了,还没有抱上孙子。还不急吗?我今天正式跟你下通牒。一年之内,你们要是不跟我生出个大胖孙子。否则,你们都给我滚蛋!”
淑华和小勇结婚后就一直跟婆婆住在一起。淑华曾多次对小勇说,他们独立出去住。但因小勇过惯了依赖父母的生活,不愿搬出去。
凭良心说,每当婆婆对淑华说三道四或使脸色时。小勇还是比较护着淑华的。其实,他们俩已上医院检查诊治了,俩人都有点问题。最近他们正在吃一位有名老中医开的药。已吃了好几个月了。
淑华这天正上医院检查,老中医检查完后,高兴的对淑华说,“姑娘,你有喜了。”
当淑华听到这句盼望了多少年的话时,心都快要飞到天空中去了,激动的连声问:“是真的吗?是真的吗?”简直是有点语无伦次。老中医抬起头笑眯眯地说,“是真的!恭喜你了!姑娘。回去好好调养吧!”
淑华流着高兴的眼泪,喜不自禁的一个劲儿点头,连声称谢谢。当她回到家把这一好消息告诉正一脸无奈的小勇时。小勇也激动的跳了起来。
不久,淑华终于在医院临产生下了女儿。当时婆婆正往医院赶,半路听说是一个女婴。立马掉转头,连医院的门都没有迈一步。小勇在医院左等右等都不见母亲的身影,就回家想请他母亲去一趟医院看看淑华母女。一进家门,看到他妈阴沉个脸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知道大事不好。
“我要的是胖小子,不是丫头片子。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你给我听好,她可不能在我们这里坐月子,回她的娘家去。勉得我看见就来气!”说完还没容小勇开口,就不置可否的上楼去了。
淑华整个月子,是在泪水中度过的。她在婆婆家一天都没呆,就被狠心的婆婆赶回到娘家。摄于母亲的淫威。小勇也不敢对她母女俩好。淑华母亲这回才看清了有钱人的德性。悔不该当初强迫女儿嫁给小勇这个受母亲摆布的窝囊废。
淑华就这样一直在母亲家住着。婆婆和小勇丝毫没有来接她们回去的意思。好几年过了,他们终于结束了他们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
小勇在他母亲的操作下,不久又娶妻生子,虽然达到了他母亲愿望生的是个儿子。但是有点痴呆,一天到晚的跑医院,他母亲真是气歪了嘴。据说是后来由此引发了一场大病。整天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五
乔航明在长岭炼油厂经过两年的精心培训。带着美丽的梦想回来了。领导把实习优秀的航明分在三联合车间。
报道的第一天,航明就遇到同在江边扛毛竹的刘丽英。
丽英对他印象特别好,因航明在青工连的时候,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吃苦在前。尢其是在江边扛毛竹的精神真是令人感动。一晃分别两年,两人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丽英又惊又喜,激动地跑到航明面前:
“嗨,乔航明,你也是分在这个车间吗?这两年你是在哪培训?”航明被丽英连珠炮的发问逗乐了。这时也想起了那个坚强扛毛竹的姑娘,搔了搔头,故儿笑而不答地反问道,“你呢?”
“我是在上海。”丽英爽朗回话。接着又笑盈盈的说,“我好象听老连长说:你是在湖南长岭是不是?”
航明眉峰跳了跳,笑了。“是呀!”当他回答这话时,怎么觉得丽英说话的模样和语气像极了淑华。
航明和丽英就这样被分在同一个车间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