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笔结尾有四种】《黄宾虹画语录》:“用笔的结尾有四种:蚕尾、蛇尾、笔根、花须。蚕尾,六朝画工都用此法。尾有三叉,三叉宜与他物相接,尤宜钩山水轮廓。”黄宾虹把绘画收笔之法,形象化地比喻概括为蚕尾、蛇尾、笔根、花须四种情况,而尤重蚕尾。“蚕尾”应指收笔不浮,且与下一笔有起承转合的联系,宜钩山水轮廓。“蛇尾”是行笔渐细而有力,与尖锐鼠尾的最大差别在于,蛇尾中间有骨,力蕴其中,不会扁薄放纵收不住笔,宜作树梢。“笔根”乃直言其意,多用于卧笔状态,大力点按,笔势厚重,收笔时不需提锋,宜写树叶及点苔。“花须”是言散锋,尤其渴笔焦墨时常用,宜皴擦山石,更宜表现草木茂盛浑融。这四种用笔结尾的感觉分别是厚、细、重、散,但在实际创作中则须糅杂并用、随机变化,不可胶柱鼓瑟。(任大庆)
【简笔当求法密,细笔以求气足】《黄宾虹画语录》:“简笔当求法密,细笔以求气足。”意谓简笔运用不当易流于空乏,所以应考虑法度的完备;细笔的运用则易显得气脉薄弱,所以在创作时应追求神完气足。黄宾虹认为以辩证的观点来解决用笔“简”、“细”时易出现的弊病,才能灵活运用各种笔法,使其为画面精神服务。(张曼华)
【画先笔笔断,而须以气联贯之】《黄宾虹画语录》:“画先笔笔断,而须以气联贯之。”强调创作中笔迹可断,气脉必须贯通。《黄宾虹画语录》中还强调:“画中两线相接,与木工接木不同。木工之意在于牢固,画者之意在于气不断。”笔断而气联,通幅作品浑然天成,实乃妙中之妙。(王嘉)
【画事用笔,不外点、线、面三者】潘天寿《听天阁画谈随笔》:“画事用笔,不外点、线、面三者。苦瓜和尚云:‘画法之立,立于一画’。一画者,一笔也。即万有之笔,始于一笔。盖吾国绘画,以线为基础,故画法以一画为始。然线由点连接而成,面由点扩展而得,所谓积点成线,扩点成面是也。故点为一线一面之母。”又云:“画事之用笔,起于一点。虽形体细小,须慎重从事,严肃下笔,使在画面上增一点不得,少一点不成,乃佳。”
“吾国绘画,以笔线为间架,故以线为骨。骨须有骨气。骨气者,骨之质也,以此为表达对象内在生生活力之基础也。”“线为骨,点、面为肉。”《潘天寿谈艺录》云:“虽然,线在客观物象上是不存在的,但为了艺术的表现需要,只有运用线来造型,以求对象更明豁,并突出其精神,完成艺术的表现目的。”又云:“点、线、面三者,最难表现的是线,表现对象最明确的也是线。因此,线在中国画中起的作用,是头等重要的。”(王嘉)
【执笔以拨镫法为最妥】潘天寿《听天阁画谈随笔》:“执笔以拨镫法为最妥,指实掌虚,笔在指间,可使笔锋上下左右,灵活自如。并须悬肘运笔,则全身之气,可由肩而臂,由臂而腕,由腕而指,由指而直达笔锋。则全身之力,可由笔锋达于纸面,由纸面而达于纸背矣。”拨镫法,最早见南唐李煜《书述》:“书有七字法,谓之‘拨镫’,自卫夫人并锺、王,传授于欧、颜、褚、陆等,流于此日,然世人罕知其道所谓法者,压、钩揭、抵拒、导送是也。”“拨镫法”包含了两方面的内容,前四法,指的是执笔时各个手指的用力方向;后四法,指的是手指之间的配合动作。关于“拨镫法”历来各家的解说有所不同,大致可分三说。其一,《书苑菁华》引晚唐林韫《拨镫序》云:“镫,马镫也,盖以笔管着中指、无名指尖,令圆活易转动,笔管直,则虎口间圆如马镫也。足踏马镫浅,则易转运。手执笔管亦欲其浅,拨动矣。推、拖、捻、拽,诀尽于此。”其二,《说郛》卷二十九引宋代陈宾《桃源手听·书法》云:“钱邓州若水尝言,古之善书,鲜有得笔法者。唐陆希声得之,凡五字,、押、钩、格、抵,用笔双钩,则点画遒劲而尽妙矣,谓之拨镫法。”但《唐诗纪事》及《宣和书谱》所记陆希声五字执笔法并无“拨镫法”字样。其三,明代杨慎《拨镫法》云:“镫,古灯字,拨镫、画沙、悬针、垂露,皆谕言。拨镫,如挑灯,不急不徐也。”黄宾虹亦有论“拨镫法”,其《与顾飞书》云:“书家拨镫法,言骑马两足跨镫,不即不离。若足黏马腹,则马不舒,而离开则足乏力。古人又谓担夫争道,争中有让,隘路彼此相让而行,自无拥挤之患。”(王嘉)
【绵里裹针】又称“棉里针”、“棉裹铁”。清代王原祁《雨窗漫笔》:“作画以理气趣兼到为重,非是三者不入精妙神逸之品,故必于平中求奇,绵里裹针,虚实相生。”清代华琳《南宗抉秘》:“若夫南宗之用笔,似柔非柔不刚而刚,所谓棉里针是也。”“绵里裹针”,原是书法术语。北宋苏轼云:“余书如绵裹铁。”明代解缙云:“东坡丰腴悦泽,绵里藏针。”后引入画论,书画家常以“棉里裹针”比喻用笔柔中有刚。(荆琦)
【笔有死活】清布颜图《画学心法问答》:“筋骨皮肉者,气之谓也。物有死活,笔也有死活。物有气谓之活物,无气谓之死物;笔有气谓之活笔,无气谓之死笔。峰峦葱翠,林麓蓊郁,气使然也。”
杨占波《书法与国画之笔法》一文中释云:“布颜图认为中国画讲究以气运笔,有气为活笔,无气为死笔。笔断意连、形断气连、迹断势连均有气接,因而作品才能气势逼人。”(荆琦)
【笔头活】清代画家沈铨用印“笔头活”。中国画创作最后是通过笔墨来完成艺术形象塑造的。在如何用笔的问题上,沈铨提出了“笔头活”之说,所谓“笔头活”,各家有类似之论述:明代李开先《中麓画品·画品二》云:“画有六要”:“五曰活笔法。笔势飞走,乍徐还疾,倏聚忽散。”清代龚贤《半千课徒画说》云:“用笔宜活活能转,不活不转谓之板。活忌太圆,板忌方,不方不圆翕且张。”
清代王翚《清晖画跋》云:“凡作一图,用笔有粗有细,用浓有淡,有干有湿,方有好手。”恽寿平《瓯香馆集》云:“古人用笔,极塞实处,愈见愈灵。”又云:“用笔时,需笔笔实,却笔笔虚,虚则意灵,灵则无滞,迹不滞则神气浑然,神气浑然则天工在是矣。”
清代方薰《山静居画论》云:“古人用笔妙有虚实,所谓画法即在虚实之间,虚实使笔生动有机,机趣所之,生发不穷。”综上所述,所谓笔头活,即活笔法,指用笔的灵变,灵则变,变则通,通则活。沈宗骞《芥舟学画编·山水·用笔》卷一则谈的十分深刻:“笔着纸上,无过轻、重、疾、徐、偏、正、曲、直。
然力轻则浮,力重则钝,疾运则滑,徐运则滞,偏用则薄,正用则板,曲行则若锯齿,直行又近界画者,皆由于笔不灵变而出之不自然耳。万物之形神不一,以笔钩取则无不形神逼肖。盖不灵之笔,但得其形;必能灵变,乃可其神,能得神则笔数愈减而神愈全。其轻、重、疾、徐、偏、正、曲、直,皆出于自然而无浮、滑、钝、滞等病。”显而易见,“笔头活”,即笔之灵变,就是说要十分准确地掌握用笔的轻重、疾徐、偏正、曲直、起伏、转折、刚柔、巧拙、虚实、粗细、浓淡、干湿的辩证关系及其变化。清代布颜图《画学心法问答》云:“故学之者必先意而后笔,意为笔之体,笔为意之用。务要笔意相倚而不疑。笔之有意犹利之有刃,利有刃虽老木盘错无不随刃而解。笔有意虽千奇万状,无不随意而发。
故用笔之用字最关切要。此用字即雌鸡伏卵之伏字,即狻猫捕鼠之捕字,必要矢精专一,笃志不分,大则稠山密麓,细则一枝一叶一点一拂,无不追心取势,以意用笔。笔笔取神而发乎笔之先。殆日久其生灵活趣在在而出矣。”因此,坚持以意使笔,意为笔用,真正做到笔头活,所描绘的对象,就能气韵生动,神采盎然,取得生灵活趣的艺术效果。
“笔头活”,关键取决于运腕活。清代原济《石涛画语录·运腕章第六》云:“腕若虚灵,则画能折变。
笔如截揭,则形不痴蒙。腕受实,则沉着透僻。腕受虚,则飞舞悠扬。腕受正,则中直藏锋。腕受仄,则欹斜尽致。腕受疾,则操纵得势。腕受迟,则拱揖有情。腕受化,则浑合自然。腕受变,则陆离谲怪。腕受奇,则神工鬼斧。腕受神,则川岳荐灵。”华琳《南宗秘诀》云:“执笔紧,运腕活,久之又久,气力自然运到笔颖上去,不觉用力而力自到。
所谓能入纸能出纸,笔笔跳得起也。”又云:“何谓执笔紧,运腕活。当搦管之时,只觉吾之手乃执笔之具,他无能事,使手与笔合为一物,若吾指上天然有一枝笔者,然后运吾之臂以使吾之腕,运吾之腕以使吾之手,初若不知有笔焉,则执笔紧运腕活之诀得矣。”(周积寅)
【笔笔相生】清代沈宗骞《芥舟学画编·人物琐论》:“凡图中安顿布置一切之物,固是人物家所不可少,须要识笔笔相生,物物相需道理。何为笔笔相生?如画人,因眉目之定所向,而五官之部位生之;因头面之定所向,而肢体之坐立生之。作衣纹,亦须因紧要处,先落一笔,而联络衬贴之笔生之。及其布景,如作树,须因干而生枝,因枝而生叶;作石,须因匡廓而生闲破之笔,因闲破而生皴擦之笔,以及竹木掩映,苔草点缀,无不有一气相生之势。为之既熟,则流利活泼之机,自能随笔而出矣。”《美术辞林·中国绘画卷上》释云:“‘笔笔相生’是建立在平时对表现对象充分熟悉,对表现技巧得心应手熟练掌握,作画前有勃然欲作的创作欲望和作画过程中能万虑千思、沉着应变的基础上的。”(荆琦)
【笔气之妙】清代沈宗骞《芥舟学画编·卷二·山水》:“有一人之笔气,即有一人之习气。习气不除,笔气亦坏。然则笔气亦何足恃哉,故学者必须觅换骨之金丹也。觅法如何?搜采之功,务令广博。合眼便历历见古人成法,又见某家法是某家所生,其家法是某家所变,分之则知其流,合之则知其源,加以淘汰之功,芟其繁芜,漉其渣滓,而独于古人精意所存之处,刻意求之。工夫既久,自然笔气现出,乃得与古人相通。此换骨之法也。
如是则笔笔是自家写出,即笔笔从古人得来。更能养之醇熟,随兴所发,意致不凡,方可云笔气之妙。”《美术辞林·中国绘画卷上》释云:“‘笔气’是画家长期用笔实践中所形成的特殊的笔力意致,带有一定的偏爱和倾向性,如不断地加以修养充实,去伪存真,去华求实的工夫,很容易成为习气。
所谓‘笔气之妙’,就是脱去习气而使笔力意致臻于神化不测的妙境。”(荆琦)
【用笔之鬼关】清代郑绩《梦幻居画学简明·论笔》:“生怕涩,熟怕局,慢防滞,急防脱,细忌稚弱,粗忌鄙俗,软避奄奄,劲避恶恶,此用笔之鬼关也。临池不可不醒。”鬼关:即鬼门关,比喻为决定生死存亡的关口。是指作画过程中应该注意和避免的一些毛病。这些毛病都必须靠熟练的技艺和丰富的经验才能避免。这些毛病都是由于追求艺术效果的过程中“度”的把握不当形成的,只有掌握好这个“度”才能避免踏进“鬼关”。(万叶)
【笔笔相搭而生】清代华琳《南宗抉秘》:“凡山石轮廓皆笔笔相搭而生,不可层层罗叠而上,使之状似垒蚌壳排鱼鳞。以画理论,止是单片,不成深山。以形状论,亦板滞可厌。相搭而生,则大小相间,前后相掩,有起伏,有隐现,参伍错综,主宾顾盼,纵块数甚多,总要连络有情,毋令块块可以单取出也,方是深山,方是龙脉。”中国画用笔的基本要求,即画中每一笔与每一笔之间要气脉相通,不即不离,似连非连,似断非断,以有意无意为妙。(陶明君)
【初学用笔,规矩为先】清代华琳《南宗抉秘》:“初学用笔,规矩为先,不妨迟缓,万忽轻躁,只要拿得住,坐得准,待至纯熟已极,空所依傍,自然意到笔随,其去画无笔迹不远矣。若徒见古人之画,笔笔有飞舞之势,而不揣其功力之深,猥以急切之心求之,反为古人所误矣,其实自误耳!”规矩:原为校正圆形和方形的两种工具。《孟子·离娄上》:“不以规矩,不成方员(圆)。”此指法度、准则。对初学画者要求先从规矩入,而后从规矩出。(陶明君)
【散笔之法】清代李修易《小蓬莱阁画鉴》:“散笔之法,有元始创,宋以前无此说也。唐宋人作画,必先立粉本,惨淡经营,定其位置,然后落墨,若元人随钩随皴,初无定向,有不足处,再以焦墨破之。亦不拘定轮廓,所谓散也。顾学宋必失之匠,而学元者又失之野,如以唐之韵行宋之板,以宋之格行元之散,则大成矣。何今人之不如古人哉。”指中国画中钩皴并施,随钩随皴,不拘定轮廓的用笔方法。(陶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