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中国画论大辞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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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中国画论词句篇(87)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唐代陈子昂《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南宋曾慥善遗墨书,自目云‘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是谓空前绝后。此语用在画论中,最早见元代汤垕《画鉴》:“要知花鸟一科,唐之边鸾,宋(按应为五代)徐(熙)、黄(筌),为古今规式。所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是也’。”清代周亮工《读画录》:“龚半千贤其画扫除蹊径,独出幽异。自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信不诬也。”赞扬画家才高出众,创造了前所未有的艺术,成为古今之典范。(周积寅)

【吴生虽绝妙,犹以画工论】北宋苏轼《苏诗补注》卷四:“道子实雄放,浩如海波翻;当其下手风雨快,笔所未到气以吞。吴生虽绝妙,犹以画工论,摩诘得之象外,有如仙翮谢笼樊。”吴道子的画豪迈雄放,王维的画格调清新,苏轼之所以抑吴扬王,在于王维的作品极具意境之美,画作中蕴含着清雅的诗意,正所谓“味摩洁之诗,诗中有画;观摩洁之画,画中有诗”。王维的画妙在画外,擅长意境的营造,而吴道子的画相比之下只是在画面之内做文章,尽管气势雄强,然而意蕴不足,与苏轼倡导的文人画风相去甚远,故称“吴生虽绝妙,犹以画工论”。(张曼华陈佳)

【金人物,玉花卉,模糊不尽是山水】语出《中国民间画诀》。王树村释云:“画人物要画得如平地起金山,摆在画面上要显耀夺目,使之突出;花卉画得要洁净鲜美,如蓝田玉石,晶莹可爱;山水画要一眼望不尽止境,愈远愈模糊,模糊中又要显出高远、平远、深远之妙境。”(王凤珠)

2.欣赏论

【欣赏】从中国画反映社会生活并反作用于社会生活的全过程来说,画家创作出来的作品,只是完成了一半,还有一半则是通过人们欣赏完成的。中国画欣赏就是观画者对画家的作品进行体验、感受、领悟、理解,从中获得审美愉悦和精神上的某种满足,在精神上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而作品正是通过欣赏来发挥一定的社会作用。构成中国画欣赏的条件有三:其一,要有欣赏客体(绘画作品)。只有那些具有强烈艺术感染力、有较高审美价值的绘画作品,才能成为欣赏客体。其二,要有一定文化修养和审美能力的主体(观画者)。

法国雕塑家罗丹说:“美是到处都有的,对于我们的眼睛,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罗丹艺术论》)马克思也说:“如果你想得到艺术享受,你就必须是一个有艺术修养的人。”(《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观画者应具有与画有关的历史、地理、文学、哲学、美学、书画史论以及风土、人情等方面的知识,只有“扩充眼界”,才能“赏以定其高下”。其三,观画者和画之间,要有一条感觉体会和思想感情交流的通道。观画者在观画过程中,只有那些为他的感觉体会和思想感情所肯定和接受的东西,才能引起欣赏的愉快,以至引起思想感情上的共鸣。所谓“世人遇世人画则赏,解人遇解人画则赏,习相近也”(明代沈颢语)。由于观画者修养及审美能力之差异,其观画结果会得到不同的印象和认识。如“看山水亦有体:以林泉之心临之则价高,以骄侈之目临之则价低”(北宋郭熙语)。中国画之欣赏过程亦有三:其一,神会。

神会既见之于创作,亦见之于欣赏。欣赏绘画作品,欣然感发,这就是神会,与兴会、赏会、兴致、兴,意思相类。东汉刘褒画《云汉图》和《北风图》,人见之分别有热、凉之感;三国魏曹植记载历史上所画三皇五帝、三季暴主、篡臣贼嗣、高节妙士、悲节死难、放臣逐子、淫夫妒妇、令妃顺后,使观者产生仰戴、悲惋、切齿、忘食、抗首、叹息、侧目、嘉贵等各种不同的反应;唐李思训画大同殿壁,观者若“夜闻水声”;萧悦画竹“独逼真”、“低耳静听疑有声”;吴道子画《地狱变相图》,“京都屠沽渔罟之辈,见之而惧罪改业者,往往有之”;五代关仝山水画“使其见者悠然如在灞桥风雪中”;北宋郭熙说山水画“可望”、“可行”、“可游”、“可居”,好像身临其境,如同在画里一般;清王时敏观李成《山阴泛雪图》,“遇有赏会,则绕床大叫,拊掌跳跃”;清郑板桥睹李方膺《墨梅图》卷,则“精神浚发,兴致淋漓”。以上说明,观画者,不仅要直观地理解作品,还要运用情感、想象、联想诸多心理因素去感受、体味,从而产生强烈的交感和共鸣。其二,体味。

体味,是对绘画作品作审美的感受。“画之为物尤难识,其精粗真伪,非一言可达”(北宋欧阳修语)。

美感是在人的审美活动中产生的,观画者只有不断地、反复地去体味,才能真正获得审美感受。唐阎立本观张僧繇旧迹,第一天未得其意,认为是“定虚得名耳”;第二天稍得其意,视张为“近代佳手”;第三天则深得其意,誉张为“名下无虚士”,于是“坐卧观之,留宿其下十余日不能去”(北宋郭若虚语)。清石涛注意到,绘画作品“彼时不合众意而后世鉴赏不已者,有彼时轰雷震耳而后世绝不闻问者”。所谓爱憎好恶,古今不均,时移俗易,反映了人们的审美活动的主观性。观画过程,既是观画者感受形象、领悟形象的过程,又是再创造形象,进行审美判断的过程。观画者用自己的生活经验,在想象与联想中丰富艺术形象,扩展艺术形象,发现画家不曾发现的东西,解释画家始料未及的意义。所谓“得者各以其意,披图所赏,未必是秉笔之意也”(北宋欧阳修语)。这就是观画者在再创造中进行的审美判断。但也有持不同意见者:“看画独不可参己意,若参己意论之,则古人有多少高于己处,先见不到。”(清方薰语)其三,意趣。这里所说的意趣,就是从欣赏绘画作品中所获得的审美享受。中国绘画美学思想,主要是通过对画家及其作品的具体品评而加以说明和发挥。在审美欣赏过程中,他们不但抒发自己的审美感受、情趣,而且阐发自己的绘画见解、审美认识。这些构成了中国古典绘画美学特点的一个显着方面。对于审美欣赏和文艺品评,北齐刘昼早就指出了它们之间的区别:“赏者所以辨情也;评者所以绳理也。”(《刘子·正赏》)故历代画论在论画时,常用真、意、神、韵、趣、味等评述绘画作品的审美特性,这些概念,不仅是创作品评的标准,也是欣赏的标准。如:“画赏真相似”(唐元稹语);“惟逼真而已”,“非真即下矣”(北宋韩琦语);“至于丹青之好,好事君子,嗟叹之不足者,则人以逼真目之”(南宋洪迈语);“每于登临佳处复写其真趣”(南宋米友仁语);“先观天真,次观笔墨,相对忘笔墨之迹,云为得趣”(元汤垕语)。“书画之妙,当以神会”(北宋沈括语);“而神会者鲜矣,不过视其形似”(北宋黄休复语);“不知古人最以形似为末节”,“今人看古迹,必先求形似,次得傅染,次及事实,殊非鉴赏之法也”(元汤垕语);“凡观名迹,先论神气,以气辨时代、审源流、考先匠”(清恽寿平语)。凡画“当观韵”(北宋黄庭坚语),“先看风势气韵,次究格法高低者”(北宋韩拙语);“先观气韵,次观笔法、骨法、位置、傅染,然后形似,此六法也”(元汤垕语);“以气韵为第一者,乃赏鉴家言”(清邹一桂语)。“观士人画,如阅天下马,取其意气所到”(北宋苏轼语);“董源《雾景》,意趣高古”(北宋米芾语);关仝山水“使人必求其意趣”(北宋李廌语);“今人画以意趣为工”(明谢肇淛语)。

“试观古人真迹”,“何等神味”(清王昱语);画“最不可少者,书卷气味”,“无书卷则无气味矣”(清邵梅臣语);“南阜(高凤翰)书画有味外味”(清黄易语)。清方薰、盛大士论述了理、法、气、趣之间的关系,有趣之作,一定是理、法、气俱全者。中国画创作,师造化,写其真,循其理,运其法,得其气,则趣生矣。近代林纾还提出赏鉴家与画家之区别:“赏鉴家兼收并蓄,无论古今,苟当其意,即行收录;画家则取性之所近。”(周积寅)

【赏鉴】北宋米芾《画史》:“好事者与鉴赏家为二等。”明代张丑《清河书画舫》释云:“赏鉴二义,本自不同,赏以定其高下,鉴以定其真伪,有分属也。当局者苟能于真笔中力排草率,独取神奇,此为真赏者也;又须于风尘内,屏斥临摹,游扬名迹,此为真鉴者也。”赏鉴,指人们对艺术形象感受理解和评判的过程。赏,即欣赏,品评艺术作品之优劣;鉴,即鉴定,判断艺术作品之真伪。人们在赏鉴中的思维活动,一般都从艺术形象的具体感受出发,实现由感性阶段到理性阶段的认识飞跃。

既受到艺术作品的形象、内容的制约,又根据自己的阶级立场、生活经验、艺术观点和艺术兴趣对形象加以补充和丰富,因此,一般地说,不同阶层的人,对文艺作品有不同的鉴赏要求,并有不尽相同的感受和评价。同一阶层的人,由于生活习惯、经历以及艺术修养、艺术感受的能力不同、在鉴赏上也常常出现差异。离开人们的鉴赏,文艺作品便无从发挥社会作用。(周积寅)

【林泉之心】北宋郭熙、郭思《林泉高致·山水训》:“看山水亦有体,以林泉之心临之则价高,以骄侈之目临之则价低。”樊波《中国书画美学史纲》释云:“所谓‘林泉之心’,就是摆脱‘尘嚣缰锁’,就是‘离世绝俗’,从而做到‘万虑消沉’。这也就是老子所说的‘涤除玄鉴’,庄子所说的‘心斋’、‘坐忘’。郭熙认为,一个具有虚静心灵的人,才会真正喜爱、亲近自然山水,才会把自然山水视为一个可居、可游的家园。所以他将具有‘林泉之心’的人称之为‘渴慕林泉’的‘君子’。”(荆琦)

【君子可以寓意于物,而不可留意于物】北宋苏轼《苏东坡集·宝绘堂记》:“君子可以寓意于物,而不可以留意于物。寓意于物,虽微物足以为乐,虽尤物不足以为病;留意于物,虽微物足以为病,虽尤物不足以为乐。老子曰:‘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然圣人未尝废此四者,亦聊以寓意焉耳。”樊波《中国书画美学史纲》释云:“在这段论述中,苏轼提出了‘可以寓意于物,而不可以留意于物’的命题。这个命题的提出显然受到了欧阳修书画美学的直接影响。所谓‘寓意于物’就是欧阳修所说的‘寓其意’;而所谓‘留意于物’也就是欧阳修所说的‘物之为累’。苏轼正是通过对这一命题的阐发,指出了两种根本不同性质的审美关系。

但是,苏轼不仅继承了欧阳修的思想,而且还发展了欧阳修的思想。他在《超然台记》中根据庄子‘游’的思想提出了‘游于物之外’和‘游于物之内’的命题,对审美关系作了进一步的分析和规定,从而把欧阳修的思想大大推进了一步。他说:‘人之所欲无穷,而物之可以足吾欲者有尽,美恶之辨战乎中,而去取之择交乎前,则可乐者常少,而可悲者常多,是谓求祸而辞福。夫求祸而辞福,岂人之情也哉?物有以盖之矣。彼游于物之内,而不游于物之外。’苏轼认为,‘游于物之外’完全不同于‘游于物之内’。所谓‘游于物之内’,就是讲主体以一种‘欲’(‘吾欲’)的态度去对待客体,正是这种‘欲’的态度,使主体陷入对客体的是非争辩、取舍考虑的纠缠之中。这就是苏轼所说的‘美恶之辨战乎中’、‘去取之择交乎前’的‘内’的关系,也就是所谓‘留意于物’。而所谓‘游于物之外’,并不是讲主体和客体毫无关系,而是要求主体和客体保持一种特定的关系,即主体摒除自身的欲望而对客体采取一种纯粹观照的审美态度,这也就是苏轼所说的‘寓意于物’。”(荆琦)

【好其德,如好其画】北宋苏轼《苏东坡全集》卷二十《文与可画墨竹屏风赞》:“与可之文,其德之糟粕。与可之诗,其文之毫末。诗不能尽溢,而为书,变而为画,皆诗之余。其诗与文,好者益寡。有好其德,如好其画者乎?悲夫。”中国画首重人品。识画藏画,亦讲重品,所谓“画因人重”、“画因人传”,以至有“人品决定画品”之说。无论上古儒生论画还是后世文人画家论画,皆强调学画先贵立品。苏轼此论就反映了画学上的儒家思想影响。苏轼以德、文、诗、书、画顺序排列表示他对文与可的认可。在当时人重看文与可画竹,尽欲求得的情况下,苏轼认为时人的追求是本末倒置了,因此发出了“有好其德,如好其画者乎”的感叹,重其画可以,但更应该看重的是文与可其人的品德之清高。这里,亦提出了中国古代文人画审美鉴赏的一条基本路径:以人论画的问题。(贺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