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厨娘悬着的心落了地。虽然是远远地看过去,这位被三位弟子簇拥着的白发老人,依然显示出了他威严庄重的气场。他是所有人心中的定心丸,他一出现,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得到完好的依仗和解决。
厨娘热泪盈眶,连连跪在地上磕头。而这一幕并没有被大法师阿法伽注意到。他与守卫队长附耳说了些什么,然后对着三位弟子点点头,独自一人进入了塔内。
这一天,对于女狼人凯西来说,也是不同寻常的一天。
她获得了狼族乌尔木称号。这已经是封给狼族人中最高的荣耀了。除了狼王,恐怕全族中已经无人可出其右了。
她原本以为那块封旗就是她的新目标,且为此付出了十六个月的努力。但是在到手之后的十分钟之内,她就失去了兴趣,将之抛弃到臭水塘里。
狼王,也就是她的父亲,对她说:“我最优秀的女儿啊,我已经老了,迷雾森林这片土地,我也守了上百年了。那些贪得无厌的人类,和那些阴险狡诈的黑暗生物,都已经不再是你的对手了,我想我终于可以放心地将这片领土交给你了。”
而她只说了一句:“滚,我没兴趣。”
狼王有三十多个子女。妻妾成群。每一分子都在恺睽着狼王的那个宝座。他们流着口水,眼睛里闪着绿光,计算着老狼王衰老的每分每秒,计算着自己的成功得手的机率。
很简单,在狼族里,没有什么尊老爱幼贤妻孝子,法则只有一条:最强的狼才可以当王。
而她呢。她只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在家中,凯西排行十三,母亲早逝。她是天分最高,能力最强的狼人。从小到大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老狼王格外地偏爱这个性格倔强的孩子。给她最好的食物和水,给她最好的导师,最好的训练,最多的机会,还给她很多很多钱——据说,拿着她所有的钱到人类的城堡里去,甚至可以买到他们的王跪地亲吻自己的脚丫。那些人类可真够贱的。
但是她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到底有什么,是我最想要的呢?到底有什么,是我拼了性命也想要占用的呢?
到底,我活在这世界上,是为了什么呢?
渐渐地,她每天都在想这个问题。食不知味,睡无好梦。她给自己寻找了很多很多的目标,杀人,杀吸血鬼,搏击,等等,——然后,在达成后怅然若失。
在其他狼人眼中来看,凯西如此优秀且野心勃勃,聪明,健壮,充满了征服欲和占有欲,拥有狼族最大的魅力,但是没有一个狼人敢去追求她。也没有一个人觉得自己配得上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凯西突然觉得:我想要的,原来是爱。
这是一种多么无序的、难以掌控的、神秘且独一无二的存在啊!她终于觉得突然有了蓬勃的斗志。
于是很快,涌现出了一些受宠若惊的男狼人。他们欣喜若狂,热烈地奉上自己火热的胸膛,其中也不乏真正真心热爱凯西的男狼人。
可是再然后,这却成为了狼族人多年后回忆起来都最惊骇的阴影。
因为,几乎每一个凯西的爱人,最后都被她吃掉了。
人们在一个清晨,发现了啃咬着同类残骨,嘴角脸孔上全是血的凯西。最后,她终于被赶出了迷雾森林。
又或者,她其实是自己决定离去的也未可知。因为在当时所有人惊惧愤怒的眼神中,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以为这就是爱,但其实都不是。这里没有我向往中的爱情。”
就这样,凯西没有再回去过。也没有加入人类或者黑暗联盟的任何一边。
她独来独往,在不同的大陆上流浪,寻觅。她继续在开始着不同的故事,然后又结束。狼人衰老的速度是非常缓慢的,这令她度过了许多漫长而无聊的日夜。
今天晚饭后,她正在草丛里躺着发呆,突然,耳朵一动。
她听到了远处传来了一声奇异的尖啸。
这声音,既不像狼人,也不像人类。以前似乎也听到过,只是太远一直没寻到方位。但是今天,以狼族敏锐的听力而言,她判断出是在西南方位的七十尼里之内。
这心思转瞬之间,她已经如脱靶之箭一般,飞速地猛奔前去。烈风在耳边呼呼响成一片,鼻尖仿佛嗅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气味。
天空中月亮半明,太阳也还未消失时,她就来到了这座高塔前。
一群矮小的人类围在塔前,以他们的眼力根本看不到速度奇快的凯西是怎么快速地窜过他们身边,再五跳六跳地从高塔外墙麻利地翻到了塔顶。这里她之前来过一次是晒太阳,倒也驾轻就熟。
她用脚倒勾着塔顶边缘,悄悄地倒吊到小窗口,以狼眼冷冷地探向塔内。
只见室内正中一张圆桌上,躺着一个半裸的少女。周围有缭绕的轻烟,地上摆了一个古怪的法阵。
阵内那个老头,在做什么?
第五章 月光下的天启
大法师阿法伽在赶往高塔的路上,心里又揪心又激动。这令他一直皱着眉头,白色的胡须在法令纹周围立成一个川字。
距离上一次天启有多久了?一年?两年?人类首都平安无事的生活,如果持续短暂的时间,会让人更珍惜眼前。如果长了,大家将开始倦怠,失去应有的尊重之心。
同车的三名弟子都是他的心腹。但是他们向他询问关于那个女孩的事情时,他只是摆头不语。这里面,只有大弟子知道些许详情。
因为,八年前,是大弟子从迷雾森林边缘的捕兽陷阱里,把这个女童抱回来的。
“大法师,这个孩子有点奇怪,”他呈给法师看,“她和一只死去的母狼一起掉在陷阱里,却毫发未伤。那附近可是狼穴啊,整个一百尼里都是无人区。”
阿法伽有点生硬地看着这个脏兮兮的孩子。她双目紧闭,呼吸有点急促,可能颠沛流离的遭遇令她看起来皮肤有点粗糙。看她的穿着,应该是野蛮人部落里的弃孩。哼,那些未开化的野蛮人。
然而,他的视线突然停留在那孩子的胸前。在那细小的脖子下面,锁骨之上,有一个暗红色的月牙胎记。
突然一道光闪过了阿法伽的脑中。
曾经在某本残缺不全的古老的预言书上看到过的话浮现在他脑海中:“……伴危险之畔,行狭路之狭,红色的月牙下,鲁孟耶瞿大神召唤了孤独无依的灵魂,无数的生灵将得到拯救,那,将是天启之示。”
天启——传说中天道中护佑之神,在重大的毁灭性灾难之际,会附体在某些灵媒体内,给予苍生重要的启示。
这是多么贵重的礼物啊。每一个接受者都会成为神的代言人,苍生都败倒在他一人脚下!
阿法伽死死地盯着这个女孩。不可能,怎么可能是这个野孩子?!难道不是应该选择大陆上最具灵性,最具法力,最具崇高意志的……
可是。几分钟后,阿法伽就接纳了这个孩子。他微笑着对大弟子说:“多可怜的孩子,这是上天赐给我的宝贝,为了弥补我多年来膝下无女的遗憾。我太爱她了,她的名字就叫——罗文林吧。”
一转眼,时光荏苒。八年过去了。
罗文林果然长大了。
阿法伽看着眼前这个半裸的少女。她的手脚都长长了,尖尖的下巴,粉红的嘴唇,皮肤细腻,头发柔软,身形渐渐开始具有了美丽女子的韵味。
只是健康实在堪虑,天启令她身体留下后遗症,头痛,窒息,苦不堪言,虽然她清醒过来的时候都不太记得。但阿法伽也顾不得这些了。
他把昏迷般的她扶到圆桌上平躺。仔细地让那暗红色的月牙对着窗外射入的月光。然后他就地坐下,开始专心地念一种高深的法师咒语。
因为专注,他没注意到窗口,正有一双狼的眼睛在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月光变强了。
随着法师念咒的速度加快,圆桌上的少女在昏迷中出汗越来越多。她焦躁地翻动着,好似做噩梦一般,口中喃喃作声,时不时挥动着双手,在空中抓舞。
突然!一切声音都停住了。法阵内发出一阵强光!法师捂眼抬头望去,罗文林已经在圆桌正中站了起来。
她缓缓睁开双眼。
令人惊异的,她眼球里面的褐色眼眸不见了。整个眼白都发着金粉般的光泽,如同两束从内透出的宝石光束!
包裹着她全身的,是一层薄雾般流动的光。那光变换着白紫黄橙色,晶莹剔透,如同冰雕,衬着那无比神圣又美丽的脸庞。此刻的罗文林,完全不是那一个她。
而同时,窗外的凯西,竟然看呆了。
好像有某种愉悦的东西浸透了她的身心,那么温暖,又充满怀念。难以言述的幸福感,是她以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这是什么?这是谁?
法师阿法伽匍匐在地上,大声念道:“伟大的鲁孟耶瞿大神,请怜悯我们蚁蝼之危,求您开示!”
罗文林开口说话,那不是她原本的声音。而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嗓音。分辨不出男女,但是声音充满了天神的威严感。她说:
“黑暗之子将从巢穴出发,他孤身一人,他带来了锁链和黑色的旋风……所到之处将是地狱的野火,双生花将枯萎,那些骑着鸟的人,会失去他们的旗帜和荣耀!……听我者,在平原上哭泣,速速离开!黑暗之子的怒火会焚烧殆尽!!”
罗文林的话音刚落,一切光芒消失,她就如同脱力一般,倒向地面。
阿法伽迅速接住了她,把她扶到床边躺下。
这少女的身体在发抖,一半冰冷,一半烫手。顾家赶紧给她盖上被子,急忙奔出门去叫厨娘。事态紧急,他已经不能在这里耽搁了。
凯西听着楼梯里一圈一圈急促的脚步声远去。她抬手勾住窗口,贴在窗上歪着头看着罗文林。因为窗口太小,她几乎不能把头伸进去。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好像用目光一寸一寸地看着她,仿佛在仔细地寻找着什么痕迹一般。
突然,她裂齿一笑,轻轻地说:“我想,我爱上你了。”
厨娘的脚步声奔近。
窗口已经空无一人。
第六章 陷阱
来到人类的领地,覃有厅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夜风。
这里不像亡者荒原上的空气,隐隐有腐朽和血腥的甜咸气味。这里总是冷冽清澈,有尘土,植物,和汗水的混合。
他几乎贪婪地呼吸着,那是活着的气味。
远远的可以看到人类首都那些白色的建筑。轻易地勾起了他几百年前的那段爱的记忆。
人类的女子,是神奇的生物。明明那么柔软无助,纤细地几乎轻轻一捏就会死去。
可是她却又那么勇敢清澈,带着赴死一般的心情,想要保护你,或者奉献自己。
希汀,我愿意。
为什么,为什么,雯婷,难道对人类而言生命不是最可贵的么?
不,希汀,如果没有了爱,生命只是毫无意义的折磨。
数次,他的嘴唇轻轻覆过她脖根处的动脉,几乎可以听到皮肤下血液泊泊流动的声音。女性的幽远体香,还有那温暖柔软的触感,令他几乎要昏迷在那强烈的渴望之中。
可是,他不能。也绝不。
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吸血鬼总是会前仆后继地爱上人类。这违逆天道,为两边的阵营都不可容忍的事情,却总是有人心甘情愿地沉沦。
这美好短暂的人生,令吸血鬼永恒的生命与之比起来,显得如此暗淡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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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马车停到了曙光平原上。覃有厅下了车,彬彬有礼地给了马夫三个金币,然后目送他欢天喜地地离去。他没有告诉族人和仆从,也没有惊动任何术师,他在领地交界处采用了最人类的行为:花钱坐车。然后一路颠簸地来到了这里。
当然,这比飞翔起码慢了足足三天。但是,他也别无选择。
如果能够不惊动任何一方,低调地在野蛮人零散的村落里寻到她,就好了。他暗暗这样想。
可是,在他悄悄地搜寻过两个村子之后,突然,一大群人类法师和战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团团地向他包围上来!
促不及防的短暂交手之后,他惊愕地发现,这些人竟然都是等级非常高,战斗能力极强的精英部队!
一个白胡子老头指挥着他们,而他即使在远处,都能感觉到那个老头所散发出的强大的法力气场!
覃有厅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成了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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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法伽在看到那个吸血鬼男子的第一眼时,眼睛就亮了。
他身段修长打扮得体,银色的头发,俊朗的面容,虽然做着偷偷摸摸入室盗窃一般的勾当,但还是流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尊贵。
更重要的是,他左手的袖子里,是空荡荡的。
是独臂覃有厅。是那个传说中的独臂覃有厅!
他的故事早就由吟唱诗人传遍了整个大陆,他为了与人类的女子私通而遭受了族人的唾弃,而且,他是吸血鬼长老邓闼米奥·巴修的嫡系曾孙!!
阿法伽顿时有一种,在捕捉野猪的陷阱里抓到了珍禽的狂喜!
他目露精光,嘴角带笑,死死地盯着他。
黑暗之子啊黑暗之子,不枉我带来了一千精兵围剿你!
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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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上,旬路路部落的人们还浑然不觉地过着平常生活。
女人们边做着晚饭边闲聊家长,男人们卸下狩猎的装备,席地而坐大口喝酒,孩童们在各家帐篷外嬉笑玩闹,篝火熊熊,飞蛾扑舞,白天打猎来的猪猡兽绑在铁架上,烤出的油水吱吱作响。一切的劳作生息跟昨日没有一点异样。
僻静的兽栏外静立着两个少女。(遗忘了的同学请参看第二章)
雨斯尔不可思议地看着柳铃尔,而柳铃尔愤恨地眼睛还盯着她。
“……你,你刚刚说什么?”雨斯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这无耻之人,你想杀死我,你还抢走了我的一切!”柳铃尔突然爆发了,她跌跌撞撞地扑过去,揪着雨斯尔的兽衣撕扯推桑。
可惜实力悬殊太大了。柳铃尔的孱弱使她根本伤不了雨斯尔半根毫毛。雨斯尔的毫不反抗也令她感觉羞耻万分。柳铃尔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突然“砰”的一声!一个黑影从半空中摔到了兽栏门边!
两姐妹都吓了一跳,扭头去看。还没有看分明是什么,耳边就突然爆发了人潮汹涌而至的沸腾声!
“抓住他!抓住他!!活捉那个吸血鬼!!”“二十九队!!三十三队!围住村口!其他人跟我去北边!”“法师们都带好家伙进村里去!他那只独翅飞不了多远的!!”
村落的周围突然火光冲天。平静的生活气氛被战争的火药味一扫而空。不明所以的野蛮人闻声纷纷跑出帐篷,他们只看到了自己的家园已经被一千铁骑的精兵践踏地一塌糊涂。人们茫然四顾,孩子们害怕地哭起来,老人在火光中急急地寻找自己的亲人。
此时族长站了出来。他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头上盘着庄重的羽毛头饰,胸前挂了一串巨大的鳄鱼蓝石串珠。他手握乌木权杖,向着空中一挥,苍老宏亮的声音响彻全村:
“是人类联盟的人!大家别慌!!一定有什么误会!请人类的头领出来说话!!”
一个小兵急急跑到了阿法伽的车撵前:“大法师!野蛮人的族长想找你谈话!”
阿法伽不动声色,手扶在车把上无意识地轻轻敲打。他心里清楚,这次的行动对野蛮人一族伤害巨大。但是这是为了抓住覃有厅,他对自己说,我这也是为了能给人民安全和平的生活,这是好事。
但目前不能耽搁了,否则前功尽弃。阿法伽一挥手:“别管他!大家继续搜捕,一切容后再说,我会承担一切责任!——总之,不惜一切代价活捉吸血鬼!!”
第七章 阴差阳错的双生花
在村中哀嚎遍野的时候,还没有人注意到兽栏边发生了什么。
覃有厅胸口中了两箭,斗篷破烂不堪,嘴角带血,巨大的疼痛令他的表情格外凌厉。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走漏风声设下埋伏!?
我这次出来的事情,除了潘达,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但是潘达,他的身体根本没办法离开冰窟,不可能是他走漏了消息!
到底是谁?!
“你是谁?!”
一声娇喝。抬眼看去,一个皮肤黝黑的野蛮人少女,握拳对着自己摆出格斗的驾式,掩护着身后的一个干瘦孱弱的女孩。
她的身上竟然有一股杀气。
覃有厅突然感到一阵愤怒。
我不过是想过来找寻一个人,我没有带着害人之心而来,为何世人都要与我作对?!
这不可抑制的怒火越涨越高,覃有厅的脸型也随之变得狰狞。嘶嘶声中,那森森白光逐渐长长的尖齿,黑色的眼圈,无一不昭示着黑暗之子的归来。
雯婷你在哪里,我好想见到你,如果你还活着,现在应该也是15岁了。
他们把你藏起来,我就让他们血祭曙光平原!!!
还不容人思考的瞬息,他就已经嗖地一下窜到了雨斯尔的身后,伸手死死地掐住了她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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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0岁和15岁的实力悬殊也是巨大的。哪怕雨斯尔已经是优秀的野蛮人战士。
雨斯尔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她双手使劲掰着他的手指,喉咙里发出格格声,脚尖渐渐被提得离开了地面。
“柳……呃……跑…………”
她想说,柳铃尔快跑,但却只能断续地发出几个音节。双脚无助地翻腾,眼前的景象开始昏暗起来,好像乌云降临了大地。
我就要死了吧。
也好……只要能保护了柳铃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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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覃有厅突然感觉到脖子一紧。
竟然是柳铃尔突然从后面扑了上来,伸手死死地环在了他的脖子上!
“放开我妹妹!!!”
这个看起来如此孱弱的少女,在这时却爆发出了惊人的勇气和力量!她冰冷的手臂像绳子一样勒住了覃有厅,令他一瞬间重心不稳歪到一边。
雨斯尔被他甩了出去,撞到兽栏杆上几乎昏死过去。覃有厅怒吼着,腾出独手来去扳柳铃尔的双手,跌跌撞撞的两人纠缠在一起,把兽栏内撞得一塌糊涂。而家兽们都缩在角落里,害怕地不敢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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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在柳铃尔的一声惨叫中,她的细胳膊被生生地掰断裂开来!血脉筋肉从断臂口露出,大量的血液喷涌到覃有厅的脸上,刺激着他的原始天性。覃有厅猛地一口咬到了她血肉模糊的手臂上,尖利的牙齿刺进了她的皮肤。
他没想到的是,这好像起了提示作用,柳铃尔也立刻从后面探头,狠狠地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到底谁******才是吸血鬼!?
也许是知道自己的了无胜算,也许是抱定了必死的念头,又也许是其他什么奇异的想法,总之柳铃尔像发了疯的狼,她以断臂挂在他身上,狠狠地咬着他,拼命地吸吮着他的血!野蛮人遗传下的野性和尖利的牙齿帮助了她,覃有厅感觉到体内的血液正在大量地被这个少女吸走!
一丝恐惧慑住了覃有厅的心。而同时,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后果。
被吸血鬼咬过的人,如果又尝到了这个吸血鬼的血液,那么,她将会转化为新的吸血鬼。
换言之,这个少女,将成为他的门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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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有厅扳断了柳铃尔的两只手臂,才终于摆脱了她的魔爪。柳铃尔被推倒在地,满口满脸都是血,目光涣散,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抽动着。这时,她看到了天上的月亮。
月亮。从来没有一刻,让她觉得如此美丽又具有抚慰人心的魔力。
就是死了,也了无遗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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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蒙蒙的雨斯尔抬起手来,吃力地往柳铃尔这边伸:“柳……铃……”
邓站在一边,捂着自己的脖子。表情复杂地看着地上的断臂少女。
慢慢地,她的呼吸停止了。
月光撒在她的身上。好像那是一尊石像。静静的空气中,仿佛有什么在酝酿着。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起来。
少女的头发开始长长。原本枯黄凌乱的短发,渐渐铺成了一头浓密的长发,泛出巧克力色的光泽。
她的脸庞也在变幻。脸上的血迹消失了,皮肤变得细腻如白脂,粗狂的骨骼线条变得圆润,表情从恐惧恢复了美丽安宁。
她干扁的身体也在变化,断臂也快速地重新长了出来,那嫩葱一般的玉指,轻轻地动了动。
她重新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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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斯尔永远都记得,她昏迷前的最后一眼,是一位少女背对着她,和那个男人一起坐上魁钮克飞走了。
我说过我要保护你的。
可是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你。
第八章 自由与不自由
凯西现在最大的乐趣就是去高塔上见那个少女。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小心翼翼地扒在窗台上看,为此窗边的厚墙壁上被她蹬出了不少爪痕。
罗文林第一次抬头发现她的时候,吓了一跳。
高高的窗外那是一双多亮的眼睛。简直亮的像小灯泡一样,透着渗人的寒光。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罗文林并没有感到害怕。
“你是谁?”
“我是狼人凯西。”
“哦。你能进来吗?”
“你不怕我吗?”
“干嘛要怕你?你近得了我身吗?……我长这么大,还不知道跟别人亲近是什么感觉呢。”
这句话令凯西内心突然有点动容。
“那个白胡子老头是你爷爷?”
“不是,他是我的主人。”罗文林的话显得格外淡定。“7岁时,他收留了我。”
-
凯西回想起她在人类首都里偷偷打探时所看到的那一幕。
那位大法师顾家在高高的神坛上,众人和国王的面前,画了法阵念了符咒再耍了几个光魔法,指手画脚地演出了一幕“天启上身”的戏码。他演得那么卖力,要变声变得很辛苦吧。
崇敬的百姓们纷纷如潮水一般在下面磕头,国王和贵族们也都对他言听计从。
只是在如何应对黑暗之子的问题上,国王犯了难。他是一个矮胖的老男人,只懂得数钱和装腔作势。但是他害怕出事也害怕惹事。
“大法师,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应该通知一下野蛮人部落吧……好歹我们都是人类联盟的……”
“国王!”大法师从天启后的“虚弱”挣扎起来,搭着国王的手说,“如果这次打草惊蛇,我们就不能布下天罗地网去抓捕黑暗之子了!”
国王一边擦汗一边忐忑地盘算:人类联盟是多年前的祖辈们立下的联盟,包括人类战士法师和野蛮人,大家互帮互助,共同对抗黑暗军团的势力。如果这次明明收到了天启却不告诉盟军,感觉好像是让野蛮人成了陷阱里的诱饵,这有点说不过去……
大法师顾家打断了他的思考,搭上他的肩膀,郑重地说:“王啊,战争,有时候就是为了大局必须要牺牲一些小众。老身愿主帅前往,到时候我会向他们解释。”
大法师的眼睛精光四射,透着不容质疑的威严,国王没敢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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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台下的百姓并不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只有凯西以她灵敏的听觉听到了一切。不过,她无谓地耸耸肩,这事与她无关,她也没兴趣去管。
她折回高塔,仔细地打探了一番。这座塔是一个封闭的堡垒,只有塔底有一个小小的入口。那里重兵把关。塔身没有一个窗户,只修了一些小排气孔,而塔顶有一圈小小的窗户可以透入一丝阳光。
这根本就是一个最安全最严密的监牢。
而那个塔中的少女,凯西暗暗地观察着她。
她每天早上七点醒来,会仰望着窗口静静等待着阳光慢慢爬上窗口,给室内镀上一层金光。
然后起床梳洗,室内有独立的卫生间。很快有人给她送来食物。吃了饭以后她会看书。整个屋子里有一半都是书柜,各种各样颜色的书籍,是打发时间的好东西。
下午饭后,她会在屋子里一圈一圈地走,边走边嘟嘟哝哝地说着什么,好像在跟人聊天一样。
偶尔她会萌发强烈的兴趣,研究室内的某样东西。例如桌角,烛台,或者星空。她会一动不动地看很久,然后在书架里翻弄查资料,直到筋疲力尽地倒在地毯上休息。
她还会唱歌,不论早晚。她的歌声自娱自乐但动听,当她闭上眼睛唱歌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仿佛身处异境一般,这个时候,凯西会觉得很像那个发着美丽光芒的“他”。
她想再见一次那个发光的人。哪怕等很久也无所谓,反正她有的是时间。
这里没人管罗文林的任何活动,外面换班的守卫也从不与她交谈,仆人似乎又聋又哑,除了那个送饭的老女人偶尔跟她说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凯西总觉得,这种感觉,跟自己很相似。就好像当她在外面广阔无垠的世界中流浪的时候,也同样是独自看天,无人过问。
原来自由与不自由,都是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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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文林发现自己长大了。
第一次醒来在床单上看到了一小滩血迹,她有点呆住了。曾经看过书籍上的文字是冰冷的解释,可是自己的身体的变化,却是惊心动魄。
很快仆人来帮她收拾,给她订做的新的衣裙也送来了。上好的布料绸缎,简单但分量十足的金银装饰,无一不昭示着主人家的财大气粗。
为什么他们要把自己关起来呢?她想也许是因为自己能看到他们看不到的鬼魂吧。而从7岁开始,她就在这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一步。
恍惚记得童年时代外面不安全,好像发生过什么惨烈的事件,以至于她的大脑自动遗忘了这段记忆。所以现在待在这里,虽然好似被禁锢的小鸟,但她也潜意识地暗自感到安全。
大法师顾家偶尔会来看望她。小时候罗文林有点怕他。因为他的大胡子扎人,眼神里总是有点凶凶的。他会问东问西,还问她鬼魂跟她说过什么话。以小孩特有的敏锐,她感觉他的脸上似乎总有种复杂古怪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