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们两个,白干酒吃了几瓶,再吃还不要吃出事来?这位朱大哥还要回虹口去,明天还要起早买菜。俗话说,‘吃肉防肚肠,饮酒不过量’。今天三个人碰在一起,有缘分,高高兴兴地喝一杯,千万不要弄出事来,是吧?”
这一席话,句句打进朱升的心坎里,他觉得这个女人真正才貌双全,又体贴人,要是能娶了她,艳福不浅呀!
“对,对对。这位妹子话在理,不可贪酒误事,我还要回虹口去哩!”
“来,吃菜,”蕊娣夹了一块鱼,送到朱升面前,又举杯劝酒:“大家干了这一杯!”
三人吃完一壶酒。天已不早,朱升告辞回去,蕊娣说明天她休假,也要到虹口姑妈家去看看,正好同路而行。
他们在门口叫了辆黄包车,并排拉着说说话。他们约定下星期在姑妈家见面后,才依依不舍地分手。
这位大师傅朱升熬得一手好汤汁,可是熬不过三味欲火呀!他无论如何也耐不得下星期,便在第二天烧好中饭菜以后,悄悄溜出去找蕊娣去了。
那女人原是等在那里的。她挺相信自己的魅力,虽然不能披靡三军,却可以使光棍神魂颠倒。她料定这汉子在这几天内找上门来。“姑妈”自然早已回避了。
两人一见面,如烈火遇上干柴,便僻僻叭叭地亲起嘴来。她闭上眼,倒在他怀里。朱升一把把她抱起来,往床上一放,将她的旗袍脱了,正要解她的内衣裤时,蕊娣却突然抓住他的双手,嘻嘻笑着,无论如何也不肯让他脱内衣裤了。
从这女人迷人的肉体上散发出来的温柔香气,使得山东大汉魂魄飘浮,心神沉醉,再也忍受不住了。朱升跪下来,吻着她的脚面子哀求着。
然而蕊娣呢,只是亲昵地将脸蛋偎在他那毛茸茸的胸脯上,欲言又止,逗得朱升急不可耐地问:“你有什么要求,说吧,只要我能干的,一定办到。”
蕊娣这才断断续续地说:“我不要做露水夫妻……”
“那自然,我娶你。”
“可你是傅市长家的人。”
“他家怎么啦?”
“他是大汉奸,你给汉奸烧菜做饭,你也是咪咪的小汉奸,我嫁你,不就是汉奸婆啦?”
“这?”
“你不能害我!”
“我另找人家。”
“也不好。”
“那怎么办?”
“你依了我,过一会儿我也依了你。”
“快说,我依。”
“你若真心喜欢我,同我做夫妻,就杀了这个卖国大汉奸!杀了卖国贼,你成英雄,我面子上有光彩,再说还可以得四五万块钱的奖金。我们两人远走高飞,过一辈子好日子。你说,做不做?”
仓猝间,朱升的确难以回答。可是低头一看她那肥藕似的白臂,娇艳白嫩的脸蛋,被内衣紧紧裹着的丰满奶子,他一拍大腿,说声“干”。
蕊娣满意地将身子往床上仰天一躺,故作羞涩地将手绢蒙住脸蛋,任他随意用斩肉大手剥去内衣裤。
这一天,蕊娣一直陪朱升睡到下午四点。当离去时,朱升感觉浑身骨头都有些透风,从头到脚全是快感。“就是上刀山,下火海,粉身碎骨也要和这个女人在一块。”朱升在回去的路上想着。
大约在一个星期之后的一个晚上,伪市长傅筱庵被周文瑞、魏晋三等几个狐朋狗友拉到盛老三宅内听堂会。越剧名角姚水娟被叫来演唱“盘头茶夫”一出戏,兴高采烈地闹到凌晨三点才结束。
傅筱庵坐车回到家中的时候,已是三时四十分了。年过六十酒色无度的傅筱庵,已是精疲力竭。佣人扶他上床后,他已哈欠不断,只说一声“累死我了”,倒头便睡,过了六七分钟,呼噜大作。
这汉奸,晚上喜欢独自一人睡觉,妻妾女人另房居住。有时即使想来下事,也都是招呼一个或两个进来,与她们风风火火地来上一通,再让妻妾扶他在床上睡好,她们再退走。
且说这日,躺在厨房间小床上的朱升,一夜未曾合眼。这一个星期来,他又几次找过蕊娣,但她每次只让他摸了摸那丰满的大奶子,别的一概不让他碰。有两次,他抓住她的裤带,蕊娣竟然要翻脸。
“上一次,让你占了便宜。今后,你要是不杀了那大汉奸,你碰都别想碰我。”说着把大手从自己的奶子上拿掉。
所以,朱升一直在等着机会下手。
这夜,朱升竖起耳朵听大门打开又关上,傅老头上楼时的拖沓步履声,最后贴身佣人出来带上房间啪塔一下司别灵落锁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整个公馆都沉入梦乡,和衣躺着的朱升轻轻地坐起,在衣袋外边再摸摸,万墨林为他配好的钥匙,硬邦邦的。
凌晨四时三十分左右,朱升起身从砧墩板上操起一把磨得锋利的肉斧,别在腰带上,再拿起一把剔骨用的尖刀,插在袜筒里,披上一件粗布大衫,走出厨房,摸上楼去。
他轻手蹑足地踅到上房,耳朵贴在门缝间一听,房内鼾声如雷,阵阵传出。他放心了,用那把另配的钥匙打开房门,悄悄闪了进去。靠墙的席梦思大床上,正横着四脚朝天的大汉奸。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光线,可以看到那汉奸的嘴边,还流淌出涎水。
朱升想,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他麻利地从腰带上取下肉斧,鼓足力气,咬着牙,尽平生力气,向这位伪市长当头劈下去……
黄粱美梦中的傅筱庵,喊声“饶命”都来不及,便已三魂渺渺,七魄悠悠,赶向阎罗殿报到去了。
这是1940年10月11日晨四时三十分发生的事。
这位朱升义士将肉斧往床上一扔,轻手轻脚地退回厨房,洗清身上血污,脱下大褂,换上件干净短衫。打点完毕后,取下悬在钩子上的菜篮子,挂在脚踏车的扶手上,从从容容地推着车子来到大门口。
时钟已敲过五点,平时这个时候,也正是他上小菜场采购鱼肉荤腥的辰光。门内的司阍,门外的岗警,与往日一样,和他点头招呼:“朱师傅早!”
他一出大门,翻身上车,揿响车铃,在“叮叮咚咚”中穿街越巷,直驰上海西北郊南翔镇,这是预先安排好的脱身地点。
蕊娣早已等候在这里。
他们领到五万元奖金,辗转逃到重庆。
他们到重庆后,军统局又发给他们三千元的安家费,每月给津贴一百元。
以后,蕊娣果然守着朱升,规规矩矩地过起日子来了。直到日本投降,才从重庆返回上海。
回到上海,他们去拜访的第一个人,便是黄金荣。
坐收渔利
黄金荣看到许多汉奸的最后下场,不禁为自己当初的决定暗自得意,但他并不敢放松,他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因为他对中日战争的前景并不乐观,他常对手下亲信说:“小鸡去和黄鼠狼斗,哪会不失败!”因此他与汉奸首领保持着联系,并且通过他们为自己争得好处。
1942年2月14日除夕之夜,日本侵略者借口抗日志士在公共租界投掷炸弹,出动重兵包围租界,将其中心区分为六大区,把七、八十万中国居民封锁在里面。市民们推派代表与日军交涉,要求尽快解除封锁,狡猾的敌人却坚持要以实行保甲制度作为交换条件。
这并非日军的一时之念,而是他们蓄谋已久的阴谋。早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前,日本侵略者就指使汪伪国民政府在江、浙、皖三省沦陷区开展“清乡”运动,推行保甲制,企图彻底清除抗日志士。在上海,日本侵略者则以办理户口登记作为第一个步骤,然后再在适当时机建立保甲制。除夕之夜公共租界的爆炸事件,使日本侵略者决心提前实现这个计划。
2月20日,由日本侵略者一手策划的“保甲筹备委员会”在公共租界成立。袁履登为虎作伥,出任“会长”,负责保甲的编组工作。
虽然袁履登一再表白当会长只是为了“解除封锁”,但事实是最好的证明。上海人民永远不会忘记:就是他,亲自导演了“保甲自警团”的建立,使界内20至45岁的男子几乎都成了自警团员,帮助日伪维持治安,镇压抗日群众;又是他,亲自主持发放市民证工作,规定市民必须随身携带,一旦有人违反,就被带往巡捕房处罚;还是他,将户口表印发各家,规定每户都必须把全体成员的姓名、籍贯、年龄等一一填入表内,粘在墙上,以备随时核对,并实行“连坐法”,一人有事,全户连坐,一户有事,全甲连坐,妄图遏止群众性抗日斗争的发展。
公共租界成了上海第一个保甲区域,界内居民失去了最基本的人身自由,成了日本侵略者的笼中之鸟。
1943年,由于中国人民的英勇抗战,日寇的侵略战争已渐入末途。为了挽救败局,减少内部摩擦,日伪决定设立全国商业统制总会,作为全国物资收买配给的最高统制机关。
商统会由日伪各方人员组成,于3月15日在上海成立。商统会最初隶属于汪伪政府实业部及其他有关主管部,后经汪伪最高国防会议议决,改隶行政院。
商统会的主管事项有:
(一)关于统制物资之收买配给事项;
(二)关于国内各地域物资交换之营业事项;
(三)关于输出物资之供给事项;
(四)关于输入物资之配给事项;
(五)关于军需物资之采办事项;
(六)实业部及其他主管部门指定或委托事项。
伪商统会理事长人选,在日伪当局心目中显得至关紧要,并打算让留在沦陷区的著名人物出来主持商统会和各专业统制会,以达到其以华制华的险恶用心。
由买办起家的盛宜怀,曾开办纺织厂、银行,亦兼治煤矿、铁路,1911年更任皇族内阁邮传部大臣,是近代上海著名的工商巨子日本人又想到了黄金荣,但黄金荣又以身体的原因推掉了。
最后,商统会的理事长一职,由交通银行董事长唐寿民担任。
商统会下属的米粮统制委员会的主任委员由袁履登担任,棉花统制委员会主任委员由闻兰亭担任。
黄金荣虽自己不做汉奸,不出任伪职,但他的不少门徒都做了汉奸,黄金荣与他们打得火热,甚至有些门徒做汉奸与黄金荣不无关系,黄金荣利用这些人的关系,大发横财。
黄金荣默许其得意门徒卢英落水,当了伪警察局局长。卢英在抗战前夕担任上海市警察局侦缉队长,1937年12月5日,日伪成立上海市大道政府,物色卢英担任警察局长。卢当时踌躇未决,便与师父黄金荣商议。黄金荣看到租界尚保持独立,还有周旋的余地,便令卢英观望勿动。
后来,随着敌伪势力日益猖獗,租界当局处处向日军让步,卢英认为这是个良机而投靠了汪精卫。先是担任南市区警察局长,后跃升到伪军事委员会参军长。卢英后来每次到黄公馆去,黄金荣都把他当作可以光大黄门的得意门生看待,十分宠待他。
另外,黄金荣还曾推荐介绍海上三老闻兰亭、袁履登和林康侯担任了伪职,并与他们继续保持往来。
1940年3月,汪精卫在南京成立伪国民政府,黄金荣特派龚天健到南京祝贺,在信中祝贺“开国盛典”,表示支持。1942的汪精卫做寿,黄金荣特请日本三菱洋行买办、近代画家王一亭精绘一幅《长眉罗汉寿佛图》,并派秘书龚天健专程赶到南京送给汪精卫,表示祝贺。
对于黄金荣的这些活动,国民党情报人员自然格外注意,他们于1938年2月向上级报告说:“我军放弃上海之后,日方积极拉拢流氓,张啸林、黄金荣等活动甚力。黄金荣先令其徒杨正心担任漕河泾维持会会长之职,未越数日,即遭我方暗杀,并函张、黄警告,劝勿助虐为暴。斯时彼等略有戒心,未敢活动。”
1939年2月8日,国民党情报员又报告说:“现在上海各大流氓做灰色汉奸者甚多。何谓灰色汉奸?就是一方面与我政府人员联络,一方面令其徒子徒孙替日本做情报工作,彼等则做(坐)收渔人之利。做此项合作者计有张啸林、黄金荣、顾竹轩、李斤堂、曹幼珊等。”
情报指出,从1938年3月起黄金荣每月接受日本津贴五千元。由于日本方面现金紧缺,“现在不付现金,改付红丸及大连烟土,红丸每木箱计洋一百元,但给彼等仅算九十元,但不能用现,仍须欠半数,侍红丸卖出后再付清。若辈流氓见有利可图,自愿为日人效忠,尽量供给情报”。看来黄金荣接受日本津贴,确为事实。
2月18日,国民党第七百五十四号等情报员再次证实黄金荣每月得到五千元,比张啸林(三千元)、顾竹轩(两千元)等均多,“最近津贴已改付红丸,而诸人家内皆推销毒品之大本营焉”。
同时,日本上海武官府的司令江新,贝当路(今衡山路)日军宪兵队军曹长杜井等经常光顾黄公馆,每次,黄金荣都是盛宴招待。
黄金荣的门徒杨正心之死给黄以强烈的刺激,他已是70多岁的老翁,来日无多,对再要出山去充当汉奸,没有多少兴趣,只是迫于日军的刺刀而有所活动,现在经国民党地下人员的工作,自然不愿再出头。因此,1939年2月24日,国民党情报员向孔祥熙报告说,黄金荣“略有戒心,未敢活动。于是,日方拉拢陈群出任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