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小八股党”的帮会匪徒还有范恒德、杨顺铨、顾掌生、汪少丞、马汝祺、荣炳根、薄锦荣等。
停泊在黄浦江面走私鸦片的趸船,替外商和洋行赚取了难以估计的庞大利润,也替他们聚积了雄厚的经营资本在与“八股党”抢夺运土权的斗争中,杜月笙精于筹划的特长充分显露,每次行动前杜均周密调查,妥善布置,然后闪电般行动,又狡兔式逃逸。抢土的地点在“大八股党”(因有了杜月笙的“小八股党”,而人们称“八股党”为“大八股党”)从杨树浦一带的码头提运到土行的途中,他们常常利用夜黑风高、雨雪降临之际,看准时机,抢下一定数量的鸦片后,立即运至洋行街一零五号潮州会馆,或者华格臬路(今宁海西路)的潮州山庄。并把烟土放入空棺材中,伺机再出手。
由于黄金荣的号召力,加上杜月笙的老谋深算,骨干队伍的精悍勇猛以及眼线的众多,“小八股党”迅速成为上海黑社会中一支剽悍凶猛的小型快速支队。
当时的上海报纸曾报道过“小八股党”大规模的抢劫行动:“有某土贩由汉口夹带川土一万两,分装在两大皮箱及行李一件中,附搭‘日清公司’的‘岳阳丸’轮船来沪,停泊在浦东张家浜码头,当由该处湖北人雷鸿见担任保价运送,杜等得悉,向雷争夺保险未遂,即于当夜二时许,纠合党徒十余人,各执斧棍,乘坐划船,在浦江守候,雷等没有预防,贸然登轮提土,一经运上划船,即被杜等拦住,所有私土,悉遭劫夺无遗。”
在“小八股党”的狠狠打击下,沈杏山的“大八股党”遭到了挫折,但实力尚存,他们当然不甘心失败,于是,沈杏山联络各方势力,全力反击,双方展开了智斗和力战,但几乎每次均因沈杏山一方的实力、智谋和能量稍逊一筹而败北。
当黄金荣准备乘胜追击,以求全胜之时,年轻而深谋远虑的杜月笙建议黄金荣攻心为上,以智取胜。在众人的撮合下,黄金荣不仅与沈杏山讲和,而且后来还主动与沈杏山联姻,黄家二公子(养子)黄源涛与沈杏山的四千金沈静华结为连理。在鸦片提运方面,合伙分成,这样不仅使黄金荣集团消灭了最强大的敌人,而且化敌为友。
这一招不仅使沈杏山撑足面子,以后甘愿为黄金荣赴汤蹈火,还使上海的黑道对这位“麻皮金荣”另眼相看,称他心胸开阔,是做大事业的人。
另外,当时码头上还有一批号称“三十六股党”的流氓,以偷盗仓库和拦路抢劫的方式,也窃得了大批鸦片。
鸦片的大量失窃,使烟土行的老板叫苦不迭,纷纷要求巡捕房保护。法捕房虽然收了他们大量的好处,但还是破不了案。
但后来接连发生的事,使法捕房对此引起了重视。
法国殖民主义者在上海开辟法租界后,看到英国殖民主义者包运鸦片牟取了巨利,也顿时眼红起来。于是也仿效英国殖民者的做法,给外国鸦片贩子签订代运合约。
包运的办法是:由法国与外国鸦片贩子签订代运合约,然后外国鸦片贩子就把大量的鸦片,托付法国军舰运往上海,再由驻上海法军用军车押运到法军营房仓库,之后,外国鸦片贩子再把一箱箱鸦片卖给中国鸦片商人。
过去上海靠贩运鸦片为生的商人很多,单是上海就有鸦片商行一千家之多。只要把鸦片运到上海,这些鸦片商人便由武装流氓保镖,着人肩背白银,与外国鸦片贩子进行交易,因此鸦片的输入和白银的输出,为数之庞大,是难以胜计的。
当年从国外运来的鸦片,每箱净重一百市斤,按照当时价格,每箱鸦片要银元千块以上。一箱鸦片一千金,怎不引得地痞流氓们馋涎欲滴,眼红心痒呢?
在上海,黄金荣的夫人桂生姐、杜月笙、张啸林等人都是“抢土”的专家。因此,鸦片的输入,无疑又给他们带来财富。
一天,杜月笙与他的流氓头目们商量如何抢夺鸦片之事。打不死李阿三开口说:“一箱鸦片值千金,我们宁愿豁出几条人命,也要从法国兵枪林弹雨中抢它几箱过来,不能再睁眼看着财神爷在我们眼前晃过。”
另一流氓范长宝插口道:“我们采用水陆两路夹攻之法。乘黄浦江涨潮时,我们泅水至码头边,先拖他们一两个下水。趁其余在码头上的法国兵来救援时,陆上的人就迅速下手。你们意下如何?”
杜月笙说道:“这两个计策都不大安全。以我之见,不如在路上越货强抢,较为安全。每辆军用卡车装运五十箱,只有几个法国兵押运。待军车在路上行驶时,我们乘其不备,把捆箱的绳索割断,迅速把车上的鸦片箱子翻下车来,乘机背跑。再用多人监视法国兵不准其开枪,待我们抢走了鸦片箱后,再撤退监视法国兵的弟兄。我看这样下手较为安全,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几个流氓头目听了杜月笙的一番计议,都点头称善。
一天下午,阴霾四布,细雨绵绵。新开河码头旁,在法国兵刺刀的监视下,有二十几名码头苦工从军舰上卸下一百多箱鸦片,分装在两辆军用卡车上,每辆卡车有三四个武装士兵押运。
因正逢微雨,押运的士兵均披着雨衣。待卡车经过一段坎坷不平的马路时,前一辆卡车已向西驶去,后一辆卡车还在这坎坷不平的路上行驶。
就在这时,突然从四面窜来四十余个身强力壮的大汉,一声吆喝,霍地窜上卡车,忙把押车的法国兵包围起来。不准他们手脚乱动乱说话。
此时,只见另一伙人以快速的动作,抽刀割断车上的绳索,把装在卡车上的鸦片箱掀落在地,迅速背起五箱鸦片,分头逃向预定的地点。在卡车上监视法国兵的人,见目的已达到,一个暗号,各自跳下车去,逃奔无踪。
这时缩在卡车上的几名押运兵,见包围他们的盗匪们已跳车而去,才取出枪,胡乱打了几枪。
法军头目一听鸦片被抢劫,不由得哇哇直叫,暴跳如雷。一面狠狠地训斥押运的士兵,一面打电话告诉法租界总监华尔兹,要其迅速缉获匪徒。
华尔兹接到电话,急忙派出探目和巡捕来到出事地点现场察看。其实不用查看,这些探目和巡捕都知道是哪帮流氓干的,但谁敢得罪这些流氓呢,于是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乐得做个人情。
尽管华尔兹三令五申,要追获这些鸦片,但谈何容易。这一次被抢劫去的鸦片尚未查获,谁知接着又发生了一次在码头上抢劫鸦片的案件。
驻沪法军用卡车押运鸦片被抢劫后,便想出一个绝招,不再用卡车押运,而是用人力车押运。一辆人力车前后跟随二三十名武装士兵,持枪护卫,徐徐而行,使那些流氓们根本无法接近鸦片。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范长宝说:“码头上和路途中既然难以下手,那我们从水上下手!”
杜月笙问道:“在水上如何下手呢?”
范长宝得意地回答道:“我手下谙熟水性的弟兄多得是,挑选十几个水性好的,随带几根竹篙潜入水中,一次少的也可搞到四五箱鸦片。”
其他人听了,都觉得此主意甚妙。
于是范长宝在把兄弟中挑选了二十几个水性好的,来承担此任。
范长宝手下有个把兄弟,名叫何野郎,能在水上行走,水下潜游,在黄浦江里干了十余年水贼生活,从来没有失过一次风。
有一次何野郎与人打赌,每人肋下各挟黄酒一坛,从浦东泅水到浦西。他在水中从容不迫,待泅到浦西时,这酒坛上的泥封依然完好无损,由此可知这何野郎的水性功夫是如何之好了。
这天,范长宝带了众弟兄和几根竹篙,预先潜伏在新开河面上,待法军雇佣的码头苦工从军舰上背负鸦片箱踏上跳板时,预伏在江上的水贼彼此一个暗号,几个人用竹篙将跳板用力一顶,只听得“扑通扑通”几声,几个苦力背着鸦片同时落水。
这帮流氓,只图自己的利益,哪顾码头苦工的性命,早就抱着落在江中的鸦片烟箱,东钻西窜,随潮飘流。等到码头上的法国兵发觉向江上开枪时,这帮水贼早就泅得无影无踪了。
法国人又丢失了五箱鸦片,直急得法军头子搔首摸耳,无计可施。
但这些流氓们并未罢手,他们又买通码头上的苦工头目,让流氓们假扮苦工,把十箱鸦片连箱带人抛入黄浦江中,这批流氓个个满载而归。
法军头目恼羞成怒,定要华尔兹追获,并威胁道:如果不把这些鸦片追获,要向法国政府控告华尔兹办事不力。
华尔兹急忙唤来黄金荣,不问情由,一顿训斥,并限三天之内要将窃去的十箱鸦片完璧归赵,如有差池,撤职处分。
其实,黄金荣心里清楚这些鸦片到哪里去了,但他并不愿意讲出,因为这些鸦片是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抢来的,况且分起赃来,自己还能独得一份。
但如果不去要回鸦片,不但华尔兹的总监职位保不住,就是自己刚上任的督察长之职也将化作乌有。事关切身利益,只好委屈手下的徒弟们了。
晚上,黄金荣把杜月笙等人集中起来,把上面的事讲了出来。杜月笙一听,要他们把十箱鸦片还出来,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他说:“我们虽然到手了十箱鸦片,可是我们却失踪了一位弟兄啊。”
“月笙,能不能替我想出一个主意,这次把十箱鸦片还给他们,以后我们便把这个活吃下来,省得偷来摸去,还不安全。”黄金荣诚恳地说。
“师父,这样吧,这几天华尔兹如果再给你加码,你就说你正在查,保证三天之内给他查获,这三天里,我来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你看行吗?”
“好,听你的。”
不出三天,杜月笙就想出了一个办法,由黄金荣、金廷荪和自己开一家公司,专门保护鸦片贩运,向鸦片商收取保护费。这样,法军也不愁丢失了,自己呢,也落到好处。
黄金荣听了,直叫好。第三天,黄金荣便把十箱鸦片交到华尔兹的手中,并说:“这次,我帮你查获了这十箱鸦片,以后如再发生,我将不再追查了。”
华尔兹派了十几名巡捕,把十箱鸦片送到法国军营。华尔兹赃物到手,说话的嗓门也亮了,他对法军头目说:
“这次失物查获归还于你,下次如再发生同类事件,我可不再担负此项责任了。我的职责是保护治安的,可不是代外商包运鸦片的,如今话说在先。”
法军头子听了华尔兹的话,直摇晃着脑袋说道:“以后该怎么办呢?真是为难。”
在上海租界,英国人的生活与伦敦联系在一起,为庆祝英王加冕,上海英国侨民在外滩举行阅兵仪式
华尔兹这时突发妙想,低声说道:“我想出一个坐享其成的办法,你把外国鸦片贩子来货交给中国人去包销,每箱提取一定的银两,把护卫的任务交给中国人。如果丢失了的话,由中国人负责,岂不更好!”
法军头目一听,乐得直点头:“好呀,可谁敢承包呢?”
“这个,就由我来想办法。”华尔兹担下了此任。
再说杜月笙想出的点子和华尔兹的办法是殊途同归,但双方谁也不知道,这就要通过一个中间人来运作,这人是谁,便是黄金荣的好友曹显民。
一天,曹显民来到黄宅,黄金荣急忙请他坐下,说:“我现在有一件事求你。”
“说,都是自己人。”
“我的徒弟月笙提出由我们出面,组织一个公司,专门包销来上海的鸦片,只要船到上海,鸦片丢失与船主无关,武装护卫由我们来做。”黄金荣毫不隐瞒。
“啊呀,你们难道是预先谈好的?”曹显民惊讶地问。
“和谁谈好?”黄金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跟你实说了吧,华尔兹总监也有此意,我今天到贵府就是为此事而来的。”
“真的?”
“我还能骗你。”
“那太好了!”
“你别太急,明天华尔兹找你谈,你就当是听他的吩咐做的,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这样,既迎合了华尔兹,你自己也赚了银子,多好呢。”曹显民技高一筹。
“真谢谢你了,如此事谈成,少不了你的好处。”
次日,华尔兹约定黄金荣,在曹显民的陪同下,乘车来到法军头子的办公室。双方商议包销鸦片事宜,并签署了鸦片的合约。合约除正文外,还附有两个具体条件:
(一)货到之日,必须先交货银而后提货;
(二)卸货上岸,由买方自己负责。如发生意外,不得向卖方提出交涉。
黄金荣当然一口应允。
回到家后,黄金荣立即找来杜月笙、张啸林、范回春、金廷荪等人,商量这公司叫什么名字,公司如何开。
还是范回春的头脑灵,他说;“开公司除了为钱,还是为钱,怎么也是为了钱,就叫‘三鑫’吧!”
黄金荣等人听了范回春的提议连声叫好,几个人当场拍板:这家公司取名为“三鑫公司”,还有一层意思,就是以黄金荣为首的“三大亨”开的公司。
1924年,三鑫公司正式成立,杜月笙任经理,负责掌握水陆码头,调动流氓打手。张啸林、范回春任副经理,张负责对付外地流氓组织,范负责掌管金钱收支。
黄金荣由于身为法捕房督察长,不便出头露面,就幕后操纵,充当后台,并负责与法捕房打通关节。
瘾君子三鑫公司成立后,即向各烟土行发出通知,今后凡在上海贩运鸦片,须向本公司交纳鸦片总金额百分之十的保险费,由本公司负责保护,遭意外本公司赔偿全部损失。
上海各烟土行的老板,听说三鑫公司是“三大亨”开的,又有法捕房撑腰,纷纷前来投靠,凡贩运鸦片,无不请三鑫公司保护。
于是上海街头出现了奇特的景象,只要有运送鸦片的轮船进港,码头就有大批安南巡捕站岗放哨,鸦片上岸后从码头运往烟土行,由三鑫公司流氓押送,沿途还有巡捕房的警备车护送。鸦片安全运到烟土行后,老板交出保险费,三鑫公司出具收条。
从此,上海的鸦片贩运果然太平无事,三鑫公司也因此获得了一笔巨额保险费,每年收入高达数千万元。
这些钱按大三股、中六股、小八股分赃。大三股由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三大亨”分享。中六股赏给范回春、金廷荪、顾嘉棠等六个心腹。小八股则分给再次一等的流氓。
三鑫公司的开张,是黄金荣等人的又一幅绝世无比的“杰作”。在世界贩毒史上可以独占一章。
三鑫公司的主要业务是为中外鸦片烟商提供保护,并收取费用。公司成立之时便有二十一家潮帮土商加入了公司,资本额为二百七十万元。三鑫公司所营的主要是波斯土、川土、云土和北口土。波斯土在高桥的东海滩提取,云土先运至四川,然后和川土一起运到宜昌,再通过长江运到隆茂码头由三鑫公司派人提取;北口土在怡和及金利源码头提取。提货由公司职员在巡捕的保护下进行,公司的飞龙汽车队负责运送,沿途有安南巡捕武装押运。鸦片入库后,由公司和捕房分别开条盖戳,并从土商那里得到保护费,保护费通常是鸦片总值的10%。土商们缴纳了保护费,就如向保险公司保了险一样,如鸦片被抢劫偷盗,即由公司照价赔偿。
公司的另一项业务是垄断法租界的鸦片交易。它与法租界当局协商规定,凡租界内销售的烟土,都必须贴上公司的“三星”印花,否则不得出售;公司出卖印花可以得到大量收入。鸦片商人虽要缴纳保护费和印花税,但却可避免令人头痛的鸦片失窃,并得到租界和流氓帮会的双重保护,而这笔钱可以转嫁到消费者身上去。因此他们都乐意依附在三鑫公司的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