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本来撤围的军队又围扰过来,孙美瑶等人一看吓得非同小可,就在十几名外侨中挑选了法国天主教神甫裴于松?雷狄,派他下山向官方接洽,并叫他对天宣誓,保证在三天之内回山。
哪知裴于松?雷狄竟一去不返。雷狄到底到哪里去了呢?
原来雷狄主教是个养尊处优的人,被关了多日,饮食不对口胃,更兼天气炎热,蚊蝇交集,在下山途中腹泻不止,行不了一天,就在一座山神庙里病倒了。
离这所山神庙约十里的地方,就是抱犊崮设的哨所,随雷狄的两个人,只好一个人留在庙中监视,另一个人到哨所向小头目报信,请求给雷狄治病。
再说临城劫车案发生后,轰动了国内外,消息传到上海,驻沪各领事馆也大为震惊。法国驻沪领事甘世东得悉裴于松?雷狄被土匪掳去,急得寝食俱废,马上和法租界捕房总监华尔兹商讨此事。
为了尽快将雷狄主教营救出来,法捕房动员了所有的侦缉人员,四处打听、搜索,但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只得采取高价悬赏的办法:凡知道雷狄主教下落通风报信者,赏银洋三千元;凡能找到雷狄主教并能救出者,赏银洋一万元。
黄金荣对此事极感兴趣,认为这是升官发财的大好机会,于是千方百计寻找线索,甚至亲自到城隍庙烧香求签,祷祝城隍保佑,使他能获得线索,破案立功,并许愿将来青云直上后,一定整修城隍大殿,重塑城隍金身。
一天,黄金荣到郑家木桥聚宝楼喝茶,忽然有个巡捕带着一个外乡人十分沮丧地来见他。
“黄老板,这是我的亲戚,叫韩荣浦,是吴佩孚手下的副官,今天刚下火车,兜里的一百元大洋被人扒了,请老板帮助协查。”
黄金荣一听他是吴佩孚的副官,肯定他是从山东来的,很可能为绑架裴于松?雷狄案提供点线索,便叫韩荣浦坐下,仔细讲了丢失大洋的情况。
原来韩荣浦是从临城乘火车来上海购买东西的,他从拥挤的人丛中走到车站附近的旅馆登记住宿时,突然发现肚兜里的一百块钱不翼而飞。
韩荣浦有个姓尚的同乡在法租界当巡捕,于是他抱着一线希望去找同乡尚巡捕。尚巡捕替他报了失窃案后,又介绍他和黄金荣见面。
由于韩荣浦是吴佩孚的副官,熟悉行伍中的事,对孙美瑶匪首的情况略有所闻,便将听到的一些消息告诉黄金荣。
黄金荣一听有了线索,甚为高兴,立即付给韩荣浦一百五十块大洋,要他回到临城去详细打听雷狄主教被关押在什么地方,一有下落立即赶回上海报信,将再给五百元赏金。如果破案,更有重赏。
由于黄金荣慷慨解囊,打动了韩荣浦的心,他回到临城之后,几天时间就同孙美瑶的部下取得了联系,打听到雷狄主教被关押的地方。
黄金荣一听,激动得连脸上的麻点也兴奋得直跳,他想:这些天为雷狄主教绑架案,我黄某四处打探,巴不得能抢上头功,谁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竟把一个被偷走大洋的人送到我面前,真是额头角碰到天花板,我黄金荣要交好运罗!
黄金荣立即把知道的情况报告给总监华尔兹。华尔兹一听,立即命令黄金荣带领六个人前去营救,其中有一名翻译曹启民。一行七人到达峰县后,立即化装深入山区,侦查被掳雷狄主教的下落。
谁知事有凑巧,给黄金荣等人带队当向导的人名叫兴山,他曾和孙美瑶手下的一个喜子土匪相识。一个偶然的机会,兴山在深山中采药时无意中与喜子打个照面。
喜子连忙叫道:“兴山哥,你到这里干什么?要是被孙美瑶的手下人看到,不把你当成奸细打死才怪呢!”
兴山问道:“你在这里干啥?”
喜子说:“我正煮饭呢。”
“给谁煮饭?”
喜子答道:“俺不知道底细,据同班弟兄说,前面山岙里有座山神庙,庙里新近住了一个外国人,每日送两次饭,都是我们的头儿亲自送饭。兴山哥,你问这些干啥?你赶快躲开,要是被我们头儿碰见了,就没命了。”
兴山把自己知道的事对黄金荣一说,黄金荣那个高兴劲就别提了。黄又问道:“那山神庙到底在什么地方?”
兴山答道:“这个地方原是偏僻的地方,人迹罕见,是土匪出没的老巢。这山神庙坐落在何处,俺也不知。”
于是,黄金荣就从村子里请了几个上年纪的老乡,啖以酒肉,盘问这座山神庙的所在。内有一个老者说:
“山神庙离这里约有五十里地,其间还得翻过两个山头才能进入川脚,尽是迂回曲折的羊肠小道。俺在年轻时曾上这山神庙去过一次,如今相隔已有几十年了。常听人说那边山里有土匪盘踞,要到这山神庙,恐怕困难。”
黄金荣又问道:“除了被土匪盘踞的路外,还有其他道路能进入山神庙吗?”
另一老者说:“只有绕道去后山,到了那里,再问当地老乡,就知道了。”
于是黄金荣谢过老乡,便和曹启民等人磋商一番,然后乘着明月,连夜绕道向后山进发。直到天将微明,一行七人才找到小山村。
黄金荣随便吃点干粮,就向当地老乡探问山神庙的路径。一个老乡说:“只听人说山前有个山神庙,俺们从没去过,更不知从哪条路才能到达。”
于是黄金荣对当地几个老乡说:“如能探得出这山神庙的道路,我出一百元大洋的赏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两个壮年乡民应声而出道:“让俺先探,探不出着落,不领分文。”
黄金荣闻说大喜,遂叫向导兴山和两个乡民一同前往。三人饱餐一顿,并各带了干粮,认定方向,翻过几重丛林,绕过迂回险道,揣度已入山林深处。
从高崖上极目远望,山岙里隐约有一建筑物,三人不由喜出望外,精神顿时振奋,不顾步履艰险,迤逦向前走去。待至不远处眺望,一座年久失修的山神庙,历历在目。
黄金荣听了老乡们回来的报告,内心有说不出的兴奋,当即重赏了两个老乡,并请他们吃酒,又许愿若成功,再行重赏。
这两个老乡自然愿意拼力效劳,当下便与黄金荣商讨如何深入古庙的计策。到了第二天早晨,两个老乡做向导,一行八人,分作前后两队,随带武器干粮和抬人长棍,按留下的标志在离古庙不远处埋伏下来。
到了夜里两更时分,分成两队闯入破庙内。黄金荣一手擎着回光灯,一手握着勃朗宁手枪,走至廊屋门前,正欲推门,晃动的灯光,惊动了两个看押的人,问道:“谁呀?”
黄金荣等人一拥而人,把两个土匪捆绑起来。
黄金荣问道:“你们这里有几个人?外国人有几名?现在何处?要是如实说了,我饶你们两条命,还送些银两给你们回乡。”
那两个土匪浑身颤抖地说:“只有我们两人。离这不远有一哨所。外国人只有一个,要他到山下和官方谈话的,谁知病倒在这山神庙里。”
黄金荣和曹启民急忙走入隔壁屋内,用灯光一照,只见一个黄发披面的外国人僵卧在土炕上。这人见到灯光,又听到脚步声,惊慌得缩成一团,不断地用手在胸前划十字,像是在叫“上帝保佑”。
曹启民见到这个人,使用外语盘问他是哪国人,对方回答是法国人,名叫裴于松?雷狄。黄金荣一听,不由惊喜若狂,一齐把他扶起来,叫几个人抬着他走。
黄金荣等人把雷狄救出险境后,急忙备车将他护送至临城车站。在峄县等候的法国人脱司曼闻讯,也赶至临城车站,将雷狄主教护送至上海。
当黄金荣等人将要上车时,那同来的两个老乡和向导兴山,苦苦要求愿随他们前往上海,听候差遣,决无异心。征得雷狄同意,这三人也来到上海。
后来这三人,因效忠法国主子有功,一个名叫沈长赓的,做了麦兰捕房侦察队长;一个外号叫“山东码子”的,做了法租界花捐班稽查,并开了几家幺二堂子;兴山后来在十六铺巡捕房做捕头,这些都是后话。
再说那些土匪们因慑于政府调来飞机、军队等相逼,最后被迫妥协,全部编为一个招安旅。6月12日,被绑外国人全部释放。后来,孙美瑶只做了六个月的“山东新编旅”旅长,便于次年的12月19日在枣庄被诱杀。
此次黄金荣冒了生命危险深入虎穴,救出雷狄主教,赢得法租界一致的推崇。黄因他杰出的办案能力和对法国主子的忠心,被立即提升为法租界麦兰捕房的督察长,成为华人在法租界巡捕房职位最高的人物。
其实在黄金荣营救雷狄主教之前,他已经十分活跃,他维持治安的范围已远超出法租界,而在上海社会成为破案高手。1922年3月18日的《申报》报道黄金荣率员一夜连破两案。
17日晚上七时,督察员黄金荣带着探目徐阿东、任水扬、刘友法、张惠泉和李连生等巡查到敏体尼荫路(今西藏南路),发现一行迹可疑者,即上前盘问,那人突然拔出一把勃朗宁手枪反抗,被巡捕们奋勇拿住,查该人姓名徐老三。
另一案件是黄金荣与巡捕徐阿东、韩帮达、杨振富、任水扬和王芝芳等经过周密侦察,发现一盗匪隐藏于华界的方板桥寿祥里六十九号,于是即报告该地警局,17日晚,法租界巡捕协同华界警员同往缉拿,匪徒发现后顶住大门,然后准备越屋而逃,被巡捕登屋逮捕,并押回法租界总巡捕房审讯。
一周之后,黄金荣又破大盗王小弟案。王小弟为当时著名盗贼,专事抢劫,遇反抗或者警捕即提枪拿刀拒捕,前后竟然伤毙三十余人,当时上海各界谈王色变,人人自危,王小弟遂成为当时上海治安的大患。
后黄金荣的眼线侦知王贼躲藏在公共租界六马路(北海路)的三江旅馆内。
24日,黄即与探员沈德福、韩邦达、杨振富、任水扬等会同公共租界的老闸捕房对其一网打尽,捕获王及其同伙四人。一时轰动上海全城。
8月21日,居住在法租界恺自迩路(今金陵中路)长安里的妇女某氏在公共租界被人勒死后,藏于木板箱内抛弃。后经黄金荣及探目韩达的侦察,认定凶手为王惠根,并查知其匿迹之所,遂于21日前往搜索逮捕。
黄金荣升为督察长后,治绩也很显著,他曾捕获大批盗匪。
当时,上海连连出现杀人越货的案件,法租界总巡费沃利要求黄金荣火速破案。黄金荣与正副督察员沈德福、杨振富率探员金九龄、许培春、何土根、陈阿毛、任水扬、潘瑞福、王如枕等到处侦察,终于查得这些歹徒隐匿在闸北与公共租界交界处,经与各方商洽,16日,黄金荣与各员前往缉拿,一时警员密布,将十多名盗匪全部逮捕归案。受到各方赞扬。
自从黄金荣升为督察长,法国人还派去八个安南巡捕保护黄金荣的安全。
黄金荣带着这八个安南巡捕进进出出,权势如日中天。可以说,这是黄金荣的巡捕生涯达到了最辉煌的时刻。而这一时期,除了在巡捕房的辉煌之外,他在所涉足的各个领域都创造了不小的“业绩”,黄金荣走向了人生的高潮。
立贩毒机关
中国近代鸦片泛滥。在整个19世纪的一百年里,中国进口最多的商品,既不是棉纱、棉布,也不是机器、钢材,而是鸦片。
自19世纪50年代起,上海便是毒品交易中心。上海的烟土业主要由广东帮商人垄断,但流氓帮会一直与毒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19世纪70年代的上海,烟毒弥漫,鸦片泛滥。
当时外国运往中国的鸦片,大多经上海流入内地,而四川、广东、云南等地的鸦片商,也将当地生产的鸦片大量运往上海,这样,上海成了全国鸦片的主要集散地,贩运鸦片活动十分猖獗,一些烟土行因此发了大财。
但烟土行的老板也有他们的苦恼,这就是鸦片在运抵上海进入烟土行前,经常遭人暗偷明抢,损失惨重。
运往上海的鸦片,大多走水路,由于黄浦江水浅,吨位大的轮船不能直接靠码台,只能停在江心将货用小船驳运上岸。这些小船经常莫名其妙地翻沉,大批鸦片沉入江中。
虽然政府已下令禁烟,但仍是屡禁不止,烟店公然开张,四处可见堆放在码头上的鸦片,也时常成箱成箱地不翼而飞。鸦片从码头运往烟土行途中,也经常被人持械拦截,抢夺一空。
这些偷抢鸦片的,是在码头一带活动的流氓,其中有一批水性很好的“水老虫”。黄浦江上驳运鸦片的小船就是常常被他们掀翻,然后潜入江底捞起鸦片偷走。
大小“八股党”是当时较为有实力的两个集团。
辛亥革命前后,以沈杏山为首的帮会集团控制着公共租界的原英租界的地盘,他纠集了季云卿、杨再田、鲍海筹、郭海珊、余炳文、谢葆生、戴步祥等人形成一个帮会流氓集团,号称“八股党”,其主要活动是从事利润最丰的鸦片走私。
最初他们做的是无本生意,即抢劫鸦片。后来与控制鸦片贸易的潮帮土商谈妥,“八股党”收取保护费,为潮帮土商包接包运鸦片。
为此,“八股党”与公共租界巡捕房合作,华人探长谭绍良、尤阿根和陆连奎等均是其心腹弟兄,同时他们还以财物贿赂上海两大缉私武装——水警营和缉私营,然后通过该两营又打通了军队的关节,军队得了贿赂,派出士兵化装在沿途严加保护。
同时,“八股党”又在巡捕房内的成员和眼线的配合下,与公共租界警务处合伙,租界上下从“八股党”处拿定额津贴,而对其承运的鸦片予以特别关照。就这样,沈杏山的“八股党”依靠强有力的流氓及其背后的势力,从吴淞口外承接鸦片运入公共租界,交给潮帮土商,然后将部分鸦片再运出租界转入内地。
由于“八股党”的凶悍、高效率和出道早,其承运的鸦片远远超过了法租界的黄金荣集团,几乎垄断了整个上海的鸦片承运业,公共租界的土行烟馆也因此而日益繁荣。
对于沈杏山集团的异军突起,黄金荣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他责成年轻而能干的后起之秀杜月笙负责争夺鸦片的承运权。由于鸦片业的无与伦比的高利润,这场两个流氓集团之间的争斗,不仅是为了争夺鸦片的提运权,更重要的是争夺今后对整个上海的控制权。
杜月笙针锋相对,从十六铺、郑家木桥等地召来了顾嘉棠、高鑫宝、叶焯山、芮庆荣、杨启棠、黄家丰、姚志生、侯泉根等八人,组成“小八股党”。
这八人后来成为上海流氓帮会的骨干。顾嘉棠,上海人,出生在赵家桥(今常德路),小名泉根。早年在北新泾种花,人称“花园泉根”,会拳术,与叶焯山、高鑫宝、芮庆荣并称“四大金刚”。发迹后在静安寺一带购置房地产,有“沪西半边天”之称。
高鑫宝,上海人,出生在马立斯一带(今延安中路成都南路),幼时随父在球场上为外国人拾网球,能说英语,曾在怡和洋行当服务生,后在一家美资飞星车行当司机,与人组织“斧头党”;拜青帮王德霖为老头子。发迹后在麦特赫司脱路(今泰兴路)开设丽都舞厅(其址今为上海市政协内丽都俱乐部),人称“丽都之狼”。
叶焯山,又作叶焯三,或叶竹三。广东潮州人,生在上海,小名阿根。两臂有青龙纹身,擅长枪术。
芮庆荣,上海漕河泾人。小名阿荣,绰号“火老鸦”,早年打铁为生,生性暴烈残忍,青帮师父为季荣卿。在孙传芳统治上海时,芮曾任李宝章的“大刀队”队长。杨、黄、姚、侯四人早年都曾做过工,因不务正业而沦为黑社会人物。
他们均身怀异技,如芮庆荣膂力超群;杨启棠心狠手辣;高鑫宝机敏过人,并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而叶焯山的驾驶技术极佳,论枪法则能击落空中的铜钱。他们又各自拥有成百上千的徒众,虽然平时散居于上海各处,但只要一声令下,即可组成一支人数可观的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