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黄金荣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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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江湖中投租界,罪恶中巧做人(1)

胆大偷皇弟

虽然用的还是老式美人计,可这次出手却足以让黄金荣于盗史留名,毕竟他顺回的是当今皇弟珍藏的绝世宝贝,更让人叹服的是黄金荣大方地借花献佛,将洋人的屁股拍得震天响。

黄金荣的锦军不仅敢掏空洋人的钱财,就连光绪皇帝兄弟的东西,也照样敢偷、敢抢、敢下手。下面我们说说载沣亲王被偷的经过。

却说八国联军1900年攻入北京以后,第二年与清政府订了个十二款的《辛丑条约》。条约里有两款是“戕害德使,派使谢罪立碑”和“戕害日本书记官,亦应派使谢罪”。

1901年秋,慈禧太后下旨命侍郎那桐赴日本,遵约谢罪。不久,又派光绪皇帝的兄弟载沣亲王,以专使身份前往德国柏林谢罪。赴日本的,从天津海道启程,到柏林的载拌亲王,要从上海乘海轮。

载沣父子这次亲王路过上海,英法两国租界当局,特别客气,也许是因为清政府赔款四百五十万两巨额白银,对洋大人服服帖帖之故吧,租界上还特地为载沣安排了盛大的欢迎仪式。

这一盛大的壮举,自然吸引向来爱凑热闹的上海人,真是万人空巷,一起挤到南京路来白相。这里实在是黄金荣锦军生财进宝的好时机。黄金荣一边指挥巡捕维持秩序,一边为锦军提供方便。

载沣亲王一行住进汇中饭店等轮船开航的前一天,黄金荣的徒弟、公共租界巡捕房的陆连奎给黄送来消息,说亲王在汇中三楼包了五个大套间,亲王自己住在中间,他的总管住在边上一间。

黄金荣立即把这个消息悄悄送给“紧急待命”的周雅芳和其义父,这父女俩便导演了一出有声有色的“戏文”,没几天便传遍了上海滩。

五十二岁的亲王总管家,吃完饭后,倚在后阳台边上,一边用牙签剔牙,一边欣赏黄浦江的晚景。猛然间只听得吱呀一声,隔壁房间的阳台门开了。

管家转过身来,仔细看那阳台,想知道是什么人住的,可是过了老半天,还是没有出来。那向外打开的阳台门上挂着一面大镜子,从镜子里可以看到隔壁房间的一角。

过了一会儿,镜子里出现了一个时髦女郎,走到衣架前,脱下旗袍,露出酥胸,圆圆的乳峰高高耸起,迷得这总管大人张大嘴巴半天合不拢。

接着,那女郎又把长统丝袜退下,扔到不知什么地方,身上只剩下一条米色的三角裤头,两条玉腿交叉地抬了一下,一双绣花缎拖鞋已趿上了。

管家正想再看时,女郎已披上一件长丝绒睡衣,一条衣带在纤腰上随便打了个结子,一扭屁股,从镜子里消失了。

黄昏过去了,暮色笼罩了黄浦江,也笼罩了汇中饭店大楼的阳台,总管心里痒得难熬,离开阳台不舍得,不离开吧,天又黑了,又能观赏到什么呢?

正在犹豫之际,隔壁房内的电灯“啪”的一下开亮了。总管想起自己房内也有盏电灯,便进房扭亮它。等他再次来到阳台的时候,隔壁阳台上已放了一把藤椅,椅上坐着那个女郎,两条玉腿交叉叠在一起,情态十分闲适。

那女郎瞧见对面阳台上的总管出来,向他眯眼点头一笑,双手拢了拢披肩长发,伸了个懒腰,随手从阳台上捞起一包香烟,从中抽出一只叼在猩红的嘴唇上,点火抽了起来。

香烟的缕缕馨香直向总管鼻孔里钻,原来她抽的是一种吕宋特制烟,烟丝里拌着麝香。这种烟像一根鹅毛撩拨得旁边阳台上的五十余岁的汉子心里痒痒的,恨不得纵身一跳,过去抱着女郎亲嘴。

一轮秋月高挂在黄浦江的上空,把清辉洒向上海滩头,江中大厦沐在乳色里,两个阳台上的一男一女,各自想着自己的心思。

那女郎似乎看透了总管的心思,便伸手从窗台上捞过一包香烟,抽出一支,塞在自己朱唇上,再抽出一支,扔过阳台,掉在总管的膝盖上。他连忙拾起,如获至宝,向对方弯腰致谢。之后,夹起烟吸着……

不到半支烟的工夫,总管已是神魂颠倒,全身酥软。原来这支烟是一支专门为总管制做的烟,里面有“大麻”与“曼陀罗”,是叫“五鼓呜呜烟”的迷魂药。

总管用尽力气,勉强扶墙壁站起来,步履蹒跚地挪到床边,一头栽在床上,就呼呼睡死过去了。大约过了三四个小时,仆人送夜宵来,发现阳台门开着,主人和衣胡乱地倒卧在床上。

仆人关好阳台后,正准备给主人盖毯子的时候,总管揉了揉眼睛醒了过来,定神一回想,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这时才回忆起阳台上抽烟的事来,忙着挣扎起来,一查行李,锁在大箱子里的几件宝贝不见了。

他不敢隐瞒,急忙禀报载沣亲王,之后,再去汇中饭店报失。等饭店经理将窃案通知公共租界巡捕房,再由巡捕房派人去,会同饭店的有关人员打开总管隔壁房间的门,已是“黄鹤一去不复返,此地空余黄鹤楼”了!

摄政王载沣载沣亲王失窃的宝贝中,有件稀世之宝,那便是一尊竹根罗汉。这罗汉高四寸半,宽二寸三,真可谓小巧玲拢,情态栩栩如生。

竹根罗汉的神情一反呆板虔诚、正襟危坐、毕恭毕敬的常态,而是性格放任、举止怪诞的老和尚,丝毫没有神秘与威严的模样,充满了民间世俗情调。

他耸着肩,袒着胸,斜倚在岩石上伸懒腰。由于伸腰时吸气过猛,扭曲了面孔的肌肉,眯着一双昏花不定的眼睛。在袒胸的袖衣下,凸出根根肋骨,那是深呼吸的反映。

这是尊“不及涅粲,常住世间”的罗汉,是竹根雕刻艺术中的一支奇葩。

这回载沣出洋路过上海,他让总管带在身边,想让上海的古玩店估个价,如果有七八千两银子,便愿意脱手。-谁会想到只在下午让三马路的一个大古董商看了一番,还没议价,夜间便不翼而飞。

这尊竹根罗汉到底“飞”到什么地方去了呢?此时,它正安放在黄金荣的卧室里。

黄金荣小心翼翼地把竹根罗汉放好,又打开桌上一个皮箱。皮箱里叠着一领貂皮衣料,在发光的貂皮上,排着四只金元宝,一串珍珠项链。黄金荣想了想,把竹根罗汉放人箱内,然后关上箱子。

这一箱东西,是打算送给法国租界巡捕房的总监石维也作生日礼物。这几件贵重东西,除了那件貂皮料子,其他的都是周雅芳领导下的锦军进贡来的“贡品”,黄金荣只不过是借花献佛,转了一下手而已。

筹办妥了礼物,黄金荣舒了一口气,解开睡衣腰带,正准备上床睡觉时,一个念头钻进他的脑袋:这竹根罗汉得留着,第一,这是件宝物,可是洋人并不一定识货;第二,这东西是清宫失窃之物,现拿现送,事情弄穿了面子上不好看。

想到这儿,他回转身子,去那皮箱里取出那尊罗汉,放到密室里,然后又从密室里拿出一件玉如意,放入箱子,这才安心上床,倒头便睡。

黄金荣的礼并没有白送,看来洋人也很能领会“投桃报李”的奥妙,在石维也生日后的半年,黄金荣便接到法国主子“报”来的两只大“李子”:

先是在他三十五岁生日的那天,石维也为他请求到一枚银质宝星章。当时还没有第二个华人得到过这份荣誉,可见他已成了洋人眼中的红人、宠儿。

在五个月之后,巡捕房又提升黄金荣为督察员。督察员的位置虽在督察长之下,但可以“督察”一批包探与探长,有些时候还操着生杀大权,原先与他平起平坐的探长,这下子可要弯腰拱手,巴结到他的门下了。

到了这个时候,黄金荣成了法租界名副其实的“一只鼎”了。有了更大的权力,他要开创更大的局面了。

江湖巧投机

能与洋人总巡正面交锋,本身已说明黄金荣的心气之足,而能让洋人屈尊低就,更是其现实地位的最好说明,放眼上海滩,还有谁敢不侧目而视?

黄金荣确实凭他的本领在上海滩“冒尖”了,但他并不感觉到有多大的快感。因为,黄金荣尽管在上海租界叱咤风云,似乎没有他办不成的事,但他并不是高枕无忧的,他很懂得“居安思危”的道理。

当黄金荣不抽鸦片时,不推牌九时,不抱女人时,不数金银宝贝时,不在打人杀人时,总之,在他空闲的脑子里不想别的事情的时候,便有一种疑心与恐惧悄悄地爬上他的心头。

的确,吃白相饭的人,特别是到处抢地盘的人,他们的身边总跟着一样东西,像影子一样甩不掉,避不开,那就是疑心和恐惧。

过去他杀过人,现在正杀着,将来还得要杀,连他自己也难以断定到底结下了多少冤家。这些记不清的冤家对头也不是好惹的,会时时刻刻计谋着要复仇的。

近日来有几件事令黄金荣不安,甚至揪心。

第一件是花国椿跳苏州河逃走,下落不明,说不定这花国椿正隐藏在什么角落里,计谋着如何来算总账哩!

第二件是早已忘却的“杀人灭口”事儿,听签子福生说,两个死鬼的亲人,已怀疑到他的头上,正伺机报复。

以上两件事小心起来,倒也容易对付,只是这等琐事,颇让黄金荣忧虑万分。

那是1900年春天,大名鼎鼎的章士钊与杨守仁几个人在上海建立了“爱国协会”,作为华兴会的外围组织,杨守仁为“爱国协会”会长,章士钊为副会长。

8月,华兴会决定11月16日在长沙举行起义,章士钊与杨守仁在上海的余庆里弄设立了秘密机关,暗中接济起义,不料事机不密,长沙起义尚未发动便遭失败。10月,著名的革命党人黄兴等先后逃到上海余庆里弄,再次计划在湖北、南京等地举行起义。

这些活动被黄金荣的包打听探到,黄金荣密报给法国租界当局。

到11月19日,清政府广西巡抚王之春途经上海,革命党人万福华前去谋刺,被公共租界巡捕逮捕。第二天,章士钊即去监狱探望万福华,被黄金荣的人跟踪,结果余庆里弄的秘密机关被巡捕房破坏、章士钊等七人被捕。

后来,在蔡锷人的营救下,章士钊等被保释。与革命党人结仇,在以前是不必放在心上的,可是近来形势大变,黄金荣窥测方向,觉得革命党的兴起,已无法抗拒。所以,他赶紧主动与革命党人陈其美拉上关系,让陈也加入青帮,以便将来有个靠山。

形势说变就变,转眼间清朝政府已被推翻,民国已建立了,章士钊等人会不会报仇?

一件件,一桩桩,黄金荣不得不防。防得有道,先要从住家防起。他大规模地改造同孚里的住宅。

同军里的黄宅,原是两层楼的石库门独家住宅,现在黄金荣已升至巡捕房探长的高位,官做大了,又加上这些年来财也发得不亦乐乎,公馆该扩充一番了。他将自己的左邻——也是一家石库门二层楼房吞并了过来,两家合为一家,但门面上并不打通。只在两洞石库门前,各自加上两道铁门。

从外表看,这是两幢不相连的房子,可是在内部却有道暗门把两幢房子连成一处,并且全部翻造成三层楼。黄金荣在卧室里修了个机关,打开三门橱后在某处一掀按扭,一道小门轻轻开启,进门是条暗道,可以通到隔壁一幢楼里,并可以直上三楼的晒台,翻屋而去。他的卧室与密室做在二楼。这二楼的上下楼梯也造得别出心裁,只要一按开关,楼梯会突然从中间断开,底楼无法上,三楼也下不了。

那么它的右舍呢?当然也容不得外人在旁窥视黄府的活动。于是把这一幢石库门房子也买了过来,让已经当了寡妇的小妹等人居住。既是自己人,又不是黄府的一家,多么精心的安排啊!

但是,黄金荣的麻烦紧接着却来了。

1912年元旦,照规矩华籍巡捕都要到捕房外国头目家里去拜年。黄金荣当然不会例外。

但别的华捕去拜年都衣着朴素,故作寒酸,表示他们平时清明如水,从不捞钱。唯有黄金荣,穿着一件崭新的绛紫色缎袍,外罩湖蓝色绸马褂,神气活现。

总巡费尔礼看见他这身装束,大不以为然,当着众人的面说道:“你穿得太漂亮了吧!”

“这算什么?过年嘛,总得像个过年的样子嘛!”

“你不觉得太刺眼吗?”

“不觉得,我们做巡捕的,有时候还化装办案呢,什么衣服不能穿?”

总巡费尔礼一看黄金荣敢当着众人的面和自己顶嘴,便厉声说道:“你这麻皮如同一条疯狗,到处嗅,一嗅到钱。你比什么都高兴。”

黄金荣听后一愣。黄金荣开门收徒,网罗势力的事,外国人已有所闻。他知道这是费尔礼在故意找碴,正想反驳,费尔礼也不给他说话机会,继续说:“我们是把你当作一条狗来养的,你必须忠诚主人!”

“什么?我是一条狗?好吧,那让狗来给你办案吧!”

黄金荣实在没有面子,把巡捕证往桌上一扔,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黄金荣带上“闹天宫”的伴当徐福生和自己的老婆,一气之下,到苏州去了。

黄金荣是左右逢源惯了的人,到了苏州,开了一家老天宫戏馆,由于有林桂生的帮衬,戏馆倒也红红火火。

上海人有一个专用名词,称巡捕的助手为“三光码子”,这种人不支薪,不拿饷,在巡捕房的花名册上挨不着边。他们只是亮亮巡捕的名号,借巡捕的势力,跑跑腿,刺探点情报,以抬高自己的身份。

遇到一些偷鸡摸狗的小案子,他们也能抓人、动刑,扬言:

上海租界内的邮车“跟我到巡捕房去,而把对方吓得哭爹喊娘。这些人狐假虎威,为的就是捞钱。”

徐福生,在三光码子中,算是“文武全才”、心狠手辣的角色。对于黄金荣,是死心塌地的走狗一条。

黄金荣在苏州开戏院后,他便为黄照管戏院。

但是,自从黄金荣走后,上海法租界接连发生了几件大案,久久不能侦破。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些大案的策划人是黄金荣,而实施人则是黄金荣的门徒们。

法捕房的几位探长,由于久久不能破案,心里十分烦恼,便找到巡捕房副总巡费信亨,打算把黄金荣请回来。

费信亨心想,也只好如此了,便派法捕房的二位探长专程到苏州去请黄金荣。

两位探长来到苏州,先找到徐福生,说:“黄金荣这个人很不错,既能干,在法租界又兜得转,前些日子他一怒而去。我们一直都很想念他,希望他继续当我们的督察员。”

再说黄金荣,当时一怒跑出来后,不久便后悔了。

但江湖上混世界的人,面子比大姑娘的屁股还值钱,当然不能再低三下四地跪回去。现在机会又来了,他当然心花怒放。

不过,黄金荣毕竟是有两下子的,他对徐福生说:“你去告诉他们,让他们亲自到老天宫戏馆来请我。”

徐福生当即会意,飞快跑回两位探长的住处,说:“二位爷,我已经和黄老板说了,但他不情愿,说干巡捕没有做戏院老板舒服。我好说歹说,他才答应。但他又觉得你们想撵就撵,想要就要,他太难堪了,丢不起这人。我想,二位是不是亲自去戏馆一趟,拜访他一下,算是礼贤下士,怎么样?”

“可以,可以。”

他们来到老天宫戏馆后,黄金荣很热情地请他们吃喝了一顿。

酒足饭饱之后,两位探长问道:“黄督察员打算什么时候回上海?”

黄金荣沉吟了一下,说:“回去我当然要回去,至于什么时间,我还没想好。二位明天先去逛逛虎丘、枫桥,回来后再给你们答复。”

两位探长只得如此。

黄金荣立即找来老婆林桂生,商量回上海的办法。

林桂生虽然身材矮小,相貌平平,但却目光敏锐,精明能干,她的心胸、胆识,往往胜过男子。黄金荣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事事言听计从,从不违逆。

林桂生听完黄金荣的介绍后说道:“这样的好事,当然要回去!”

“那我明天就和他们一道回上海。”

“慢!”林桂生眼珠转了转,说:“我们何不乘机拿拿架子。”

“怎样拿架子?”

“比如让他们给你加薪,允许你在法租界开戏馆等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