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就走,大踏步地,再也没有回答三人。走出好远,才发现满面的泪水。她停下,擦干了,这才往昭阳殿的方向走。
这是她第一次正式来昭阳殿,却不是以冯昭仪的身份,这里已经易主,是小怜的天下了。可是,她却必须来这里辞别——弃妃离开,必须向皇帝此行,因为,那是他的臣妾——他的臣,他的妾。陛下早朝归来,不在琉璃殿,而是在这里,在新欢处。
一些要寻陛下的大臣,甚至奏对都需要公公到昭阳殿通传。
小怜风头一时无两,很多人明白她的重要,也明白她的厉害,逐渐地,就开始通过张婕妤,想和她结交,以互相巩固地位。
芳菲在这里停下,看着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以琉璃为瓦,以珠烙为帘子,新粉刷的墙壁散发出椒香的芬芳。
这里,就是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地方。
就算被赶走,也要来谢主隆恩。
否则,就出不了那道被重重把守的宫门。
她站在蒙蒙的细雨里,无视那些好奇探头探脑的宫女。
“烦请通报,芳菲求见陛下!”
宫女们,无人答应她。就连张婕妤和小怜也不见人影,显然,她们都是事先吩咐过的。宫女们神情都很冷淡。
她再次提高了声音:“烦请通报,芳菲求见陛下!”
依旧无人理睬。
她站在蒙蒙的细雨里,抬头,看看蒙蒙的天空。
屋子里,莺歌燕舞,欢声笑语。
隐隐,有罗迦的声音。
良久,她再次道:“烦请各位通报一下,这是陛下的命令!我是来辞行的。”
小翠冷哼一声,扭着身子进去。
寒风一阵一阵地吹来,芳菲不由得瑟缩一下。
这时,传来沱沱的脚步声。
陛下,终于出来了。张婕妤跟在旁边,他搂着小怜,紧紧地搂着,满脸酒意,满脸春色。小怜****半裸,依偎在他的胸前。
她淡淡道:“罪人芳菲向陛下辞行,望陛下恩准!”
她称的是“罪人”,甚至没有称呼一声“臣妾”!
两人之间,夫妻情谊,早已恩断义绝。
罗迦凝视着站在雨中的女子,她已经换上了刚进宫时的袍服——那是一身已经陈旧的天青色的道袍。和她的人一样,那么萧瑟。
他居高临下,看着吹在她头发上的风,洒在她头顶的细雨。
他心里,竟然也一阵寒冷。
这是要走了么?
这就是彻底地恩断义绝了?
他更紧地抱住了小怜,几乎要将她揉碎在自己的怀里,神情更是冷淡:“朕知道了。”
“陛下,那我就告辞了。”
她转身。
“芳菲……”
她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削瘦的肩膀,蓝色的旧袍,仿佛一道冬日的风景。
“芳菲……”
罗迦的声音干干的,一切的话都堵在嗓子眼里。
从此后彻底一去不回头?
心里非常的慌乱,也不知道为什么慌乱,仿佛这一切,都超出了自己的预期,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
他只是更紧地搂住小怜,非常用力地,几乎要掐进去她的肉里。小怜感觉到了这样的疼痛, 却依旧带着笑容,嘴里发出微微的呻吟。
那是一种奇怪的,令人面红心跳的呻吟。
芳菲缓缓回过身,看着罗迦,看着他们的三人行。
张婕妤和小怜都看着她,满面的笑容,再也掩饰不住,也无须掩饰。她甚至能听到二人的笑声,听到风吹动她们头上的金钗发出的那种声音。
尤其是小怜,她梳着南朝女子最流行的芙蓉髻,手艺巧夺天工。头上插的玉钗是一种名叫“通草五色花”的翡翠,跟她身上华丽的宫装相映衬。
她的左手里还拿着一支翠绿的六孔长笛,和纤纤玉手交相辉映。最特别的,是她和张婕妤今天的妆容。她们都描画的是一种晕红妆。这种妆容是南朝最流行的,以金花胭脂点染,嫣红娇艳,妖娆可爱,是北国的妃嫔们见所未见的。这二人,完全引导了皇宫的妆容潮流,再加上她二人皆皮肤白皙,如此装扮,更是国色天香,倾城倾国。
好一对倾城倾国的玉人,芳菲想,此后的皇宫,谁也不会再是她们的对手了。
也难怪罗迦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