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在九华山庄开会,享受难得的没有堵车的日子。漫天的飞絮似乎比城里更厉害,我把它称作“絮灾”。白天根本不敢出门,大街小巷中,漫天的飞絮纷纷扬扬从树上飘落下来,随即又被风卷到半空中,粘在路人的衣服上、头发上,让人感到很不舒服。我去过全国很多地方,还真没有像北京这样漫天飞絮的。也难怪,西北不毛之地,连树都没有,想飞都没的飞。南方城市,主要是梧桐树春天飞絮,但没有北京这么厉害。漫天的飞絮本应是道美丽的风景,但如今却成为不少人的烦恼。
飞絮是柳树、杨树、梧桐等树木的种子和种子上附生的茸毛,茸毛中的植物蛋白是过敏原,是引发过敏性体质和呼吸道疾病的人群不良反应的根源。每逢春天新陈代谢旺盛,柳絮、梧桐毛絮等就会耐不住树梢上的寂寞,随风飘散在空气中。据说五、六十年代种树的时候分不出公母,导致种植了大量母杨树、母柳树,一到春天就出现飞絮到处飘的现象,不管门窗关得多严,屋里犄角尬栏仍然藏着太多的毛絮,人一走动就带起来,十分讨厌。如今市区的公园,听说给母杨树、柳树打一种针,能抑制飞絮。
其实,抛开烦恼,北京春天飞絮应是一景,照出像来和漫天飞雪毫无区别。晏殊的“破阵子”就有对飞絮的描写:“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日长飞絮轻。”读着这样的词,清淡爽朗,一种闲适的心态跃然纸上。闲适是一种生存方式,一种超脱且自在的人生状况。“日长飞絮轻”,只有心闲了,我们才感觉日子长了,也才能看到那茫茫的飞絮,正在无边无际的空中跳舞,那是季节的律动,那是生命最后的情歌。“飞絮蒙蒙,垂柳栏杆尽日风。”风起来了,柳丝飘动,一年的日子又在这飞絮中升腾开来。成功也好,失败也罢,这都是人生,这都是风景。李煜李后主有词:“闲梦远,南国正芳春。船上管弦江面渌,满城飞絮滚轻尘,忙杀看花人。”李煜不是个好皇帝,但他却是一个懂得生活的人。他曾经混在那一批批兴奋的看花人群中,快乐无比,享受追春的乐趣,寻觅到了人间的快慰。这一切,也许比那高墙深院里的孤寂要好得多,比众臣匍匐在脚前时所感受到的尊荣也要天真得多,有趣得多。
我从小在北京长大。在北京住久了,真是越来越感觉北京的四季,并不适合人生活。不知是什么不知羞耻的机构,曾经把北京评为中国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城市。简直拍马屁都不会拍。北京春天沙尘暴,好容易清明过了,没沙尘暴了,但又漫天飞絮,许多人因此过敏,不敢出门。夏天酷暑,冬天干冷,也就秋天十一前后有一段黄金日子。但少得可怜,一瞬即逝。相比较而言,我倒相对喜欢北京的冬天,外面不是很冷,屋里有暖气,只是干燥些,常被静电打着。造成这种局面的主要原因就是北京缺水。想当年元大都鼎盛时期,北京水道纵横,空气湿润,顺着大运河直达江南。如今永定河几十年干涸,只能等着南水北调给北京带来改善气候的机会吧
漫天的飞絮,令北京的春天让人生畏。
2006年4月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