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公担任支部书记期间,经常教育我们说:“咱都是平民百姓,不要搞特殊,靠自己的双手劳动过生活。”他没读过几年书,他以身力行,以爱心温暖着千家万户。受到老百姓的尊敬和拥戴。记得有一次,那是70年的一个春天,村上大部分劳动力都去固石滩修水库,他时时刻刻都牵挂着这些民工的生产和生活。他决定亲自去工地一趟,顺便了解工程的进度。往返90公里的路程,当时没有公路,更没有汽车,怎么办?他决定步行。当天凌晨三点他就从家里出发上路了,而当他回来时已经是晚上11点多钟了,我和婆婆都没有睡,一直在等他回来。当公公脱掉袜子时,我和婆婆都惊呆了,两只脚上的血泡像一串串紫色的葡萄叫人心疼。我们埋怨他说:“村里有那么多年轻的干部都不去看,你去受这样的罪。”而公公却说:“人家在工地上出大力气流大汗,我们当干部的不去关心他们,我们算啥干部。”这件事对我的触动非常的大,令我对他肃然起敬。
听婆婆说,60年生活紧张,更确切的说是饿死人的年代。村上的老人大部分都患了营养不良性水肿,有的坚持不了就倒下去了。公公心急如焚,他一方面一趟趟跑公社向领导反映情况,请求解决。另一方面组织群众自求。他也是平凡人,他家也是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从饭堂里打回的那点稀饭轮到他吃时已是空空。不久他也患上了营养不良性水肿,路都走不动了,几次晕倒,但他仍想着的是百姓。他的那种无私奉献的精神永远叫人敬佩他,爱戴他。
随着是时代的进步,科学的发展,特别是改革开放,人民的生活得到了彻底改善。我们兄妹留个都有了自己的小家庭,丈夫和三弟都在部队保家卫国,其他的弟兄也都有了自己的事业,生活的都很幸福。公公婆婆看着儿孙满堂常常笑的合不拢嘴。我们弟兄们都争着接老人来自己的家中小住,希望他们可以享享清福,可公公总是说:“我一天不倒下就要为老百姓办事。”我们都无法说服老人,顺其自然吧。后来我带着两个孩子要跟丈夫随军到部队去,我们虽然离开了老家亲人,但常常会想念公公婆婆,两个孩子在部队也天天叫着要找爷爷奶奶。无奈之下,我给老家去了一个电报,在电报中撒了一个谎说:“这里有急事,希望公公能够立刻来部队。”公公来部队期间看着整齐的军营,一门门大炮,真是一辈子都没见过的景象。星期天我们一家带他老人家到市里走走看看。祖孙三代共享着天伦之乐。在部队时间长了,他又想念着家中的子孙,惦念着他们,我们只要再把他送回去,只要他老人家开心就好。
几年后,我们一家人从部队专业到了地方,我们离家近了,可以经常带着孩子回老家看望他们两人老人。后来我们干脆就把二老接到市里与我们共同生活。住了一段时间后,老人感觉上下楼不是很方便,我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后来丈夫托人给公公找了一个看大门的工作(中帘集团的一个小分厂)。公公知道后非常的开心,每天都把厂院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对工作认真负责。厂领导对他也是非常的满意。婆婆给公公在那里作伴,我们经常做些好吃的给他老人家送去。生活虽不是大鱼大肉,但是舒心快乐。我给他开玩笑说:“爹,看你老了老了倒成了城里人了,还能挣工资了。”公公听到后,笑的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人也好像年轻了许多,我们做儿女的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天有不测风云,一九九二年九月一日对我们这个大家庭来说简直是天崩地裂,我的婆婆突发脑溢血,大小便失禁,深度晕迷,多方抢救都未能挽留住她老人家的生命,九月一****撇下她的众多儿孙们撒手而寰。婆婆的去世对公公的打击非常之大。天天沉默寡言,一下子老了许多。身体状况急剧下降,开始腰腿疼,不能坐立,严重的骨质增生,经过多方的综合治疗症状有所减轻。后来解不出小便,住院十多天,医生们用尽了浑身解数,都不奏效,公公十分的痛苦。
特别是每次护士用导尿管给他导尿时他忍不住发乎楸心的呻吟,我们做儿女的个个心急如焚。多天的住院治疗,大夫共同给了一个结论,那就是“终身保留导尿管”。听到这个结论后,我们犹如五雷轰顶,我跑了几家大医院咨询专家,查阅相关的资料,终于在医学杂志上找到了一种进口药,医生说这药有效,就是价格大昂贵了。我说只要能够治疗公公的病,减轻他老人家的痛苦,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功夫不负有心人,用药一周后,果然公公拔去了导尿管,可以自主排尿了。
八十多岁的老人几经病痛的折磨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精神也是时好时坏,清醒时还好,糊涂的时候说话语无伦次,甚至乱说乱叫,把过去和他共事过的几个村里的老同志叫他们舅舅(因为从小公公是在舅舅家里长大的)。我们做晚辈的看在眼里,实在是痛在心上。几番考虑后我决定把公公接到家里来给他调养一番。经过多方转借凑钱买了套一楼的房子,好方便公公居住生活。刚从乡下将他接来的时,我天真的想环境改变他会慢慢好起来的,谁知相反,他心情烦躁不安,意识不清,不是大吵就是大闹,不但骂人,还提着我的名字骂,并且说我,请他来是让我他死的。我非常的伤心,怎么会是这样,我的一片孝心彻底被否定了。
我静下心来反思,他没病时是那样的慈祥,那样的谦和,如今成了这样,这是老化病,精神障碍,转念这样一想,一种怜悯,一种心痛从我的内心中涌出来。就这样日复一日,病情日渐加重,不吃也不睡,天天叫喊着要回老家,没办法只好将他送回乡下的弟弟家。兄弟们都很孝顺他,对他护理都很精心。我们的孝顺,我们的精心护理都无济于事,大小便失禁,精神淡漠,儿孙们他都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直教人看了心痛。二零零五年八月二十一日经多方治疗无效,老人平静的闭上了双眼,享年86岁。我看着他蜡黄的脸,紧闭着眼睛,没有嚎啕大哭,只是一个劲的默默流泪,流泪……我想不通,老天爷太不公平了,像公公那样的好人为什么临终还要受疾病的折磨。
火化前,前村支部村委会在老人遗体前总结他一生忠于职守,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无愧于党的好干部。
公公去世这天老天下着倾盆大雨,好像他的一生为人民的利益,为党的事业被苍天所感动,下大雨为他送行,为他哭泣。我们一家几十口冒着倾盆大雨送老人最后一程,每个人悲痛万分。尤其是到了火化场,工作人员将我们挡在门外,将公公推走的那一瞬间,我撕心裂肺的哭唤着他老人家。随着一股青烟飘出,他的灵魂也随着升天,身躯化为了一捧骨灰。大哥抱着老人的骨灰,我们兄弟们跟在后面,个个相对无言,仍处在极度悲痛之中。这个大家庭三十多个儿孙永远失去了他们最尊敬的老人。我们将永远怀念的他人家……
姐姐走好
在我安葬完父亲的半年后,二姐又匆匆的走了。
我的童年是在姐姐的陪伴下长大的,为了我有人看护,姐姐没上过一天学,竟至我该上学了,姐姐已经超过了上学的年龄。
姐姐天资聪颖,好学上进,语言表达能力特强。在帮大人们料理全家十几口人的日常生活的劳动间隙,姐姐竟悄悄的靠自学完成了小学的全部课程,连毛笔字都写的清秀而工整。老师常常拿姐姐做我们这些学生的榜样,并不止一次的对大人们说,这娃耽误的太可惜了,我教了几十年的书,就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孩子。那时,我们那个封闭的小山村也没女孩上学,在愚昧的乡亲们心中,女孩总归是要出嫁的,上学是男孩的事。姐姐不知为此流过多少泪,但年龄大了不说,就姐姐一个女孩去上学是不可能的,那会引起乡亲们嘲笑的。尽管父亲也常常为此而深感遗憾,并尽可能的利用农村人难得的空闲时间教姐姐认字。记得有一件事曾引起全村人的轰动。当时搞社教,住队干部让学校三年级以上的学生都背诵一段快板书,谁背诵的熟悉流畅,谁就在有公社领导参加的全大队社员大会上去背诵。经过层层选拔,在开会的先天晚上的预演中,我们五个背的必较好的学生上台背诵,前面的四个都结结巴巴,轮到我背诵时,忘了的地方,姐姐就给我提词,住队干部等我结结巴巴背诵完后问姐姐:你能背诵吗?姐姐竟一口气很流畅的背诵完了长达八十句的快板书,一字不差。第二天的大会上,自然是姐姐上台去背诵快板书。姐姐穿一件当时农村最普通的那种小蓝花棉袄,上台下台都给父老乡亲们恭恭敬敬大大方方的鞠了一躬,乡亲们不习惯鼓掌,当看到公社领导带头鼓掌时,我平生第一次看到乡亲们那用干农活一样卖力的经久不息的、发自内心的掌声。
姐姐心地善良,吃苦耐劳。我们那时全村吃的都是山下的泉水,我每天早晚上学前和放学后,都要和姐姐一起去山下抬水。每次下山时,姐姐都独自背着很沉的木桶,只让我拿个扁担,上山时,她总是把桶挪到自己最近仅能迈开小步的位置,我常常让她朝我这边挪点,她每每总是说:“你还小,正长身体,不能挣(累伤后落下后遗症)了。”平日里,在生产队干农活,姐姐总是干的最快最好,放工后,姐姐还要顺便给猪割草,回家后,又帮着做饭。在我的印象中,姐姐总是忙碌着。姐姐的针线活做的既快又好,晚上大都帮那些孩子多而做不了衣服鞋子的邻里做针线活。
姐姐从小定的娃娃亲,和那个人没见过面,心里十分不愿意这门婚事。但我们当地农村把退婚看做一件很丢人的事,习惯势力有时如洪水猛兽,不得不违心的屈服。姐姐最后还是嫁到了那个山沟里,那个她不喜欢的地方不喜欢的人。出嫁那天,全村的乡亲们都来为姐姐送行,尤其那些和姐姐年龄差不多的姑娘们,一个个哭的象个泪人,她们既是同情姐姐,也是对自己将要面临的无法自主的婚姻的哭诉。
姐姐是个很要强的人,在自己心灵受到巨大扭曲的心态中,她仍然没有失去对生活的热爱和创造。她把几乎所有的聪明才智都用在了改造生活和改造小山沟的建设上。几年下来,她的融入,使一个原本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小山沟和那里的山民们都充满了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