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言情重生妖孽贵公子
1540200000032

第32章 月美人(1)

呜吰——呜吰——

拂晓的号角吹响了。

天边第一缕曙光落在城楼的飞檐上,睡梦中的鸳鸯镇渐渐苏醒。

街旁一些店铺敞开了门户,小贩们挑着担子、推着板车往集市里赶,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鸳鸯镇又是一派繁华喧闹的景象。

小镇一家名为“千里香”的酒馆子,一早就弥漫着令人垂涎三尺的酒菜香味,来打牙祭的四方客络绎不绝,有的是赶了一晚的路,刚到鸳鸯镇的外乡人,有的则是被“千里香”的特色菜肴、佳酿诱馋了嘴的本地熟客。这些人一大早就把个酒馆子塞了八成满。

划酒令的食客把馆子里的气氛炒得热烘烘的,店东家眉梢挂喜地收着银子,算盘拨得脆响。门口一名店小二哈腰点头,笑容可掬地送走一位特豪爽的客倌,将到手的赏银悄悄塞入兜内后,又急忙迎向一位行至店门前的客倌,招呼道:“客倌,里边请!”

迈入店门后,这位客倌不慌不忙地摘了头上一顶斗笠,一双狭长的单凤眼往里头瞄了瞄,薄薄的唇边含着一缕温和的笑。他冲店小二问道:“此间可有雅座?”

店小二点头:“有!这位客倌请高升一步!”说着将人往二楼引领。

楼上坐着些文人雅士,把盏浅酌,低声交谈,气氛明显比楼下和谐、清静了许多。

店小二引领客倌至临窗雅座,殷勤地用抹布擦了擦桌椅,腆着笑脸问:“客倌,您想点什么菜?”

“听说你们这儿的芙蓉醉鸭、踏雪寻鲈,还有素荷天翅,是口碑颇佳的招牌菜?”年轻人把斗笠搁在桌旁,含笑问。

看来这位客倌不是头一回来鬼镇,“千里香”的特色菜,他是如数家珍哪!

店小二哈腰点头:“是是是!小的这就给您上菜。您要不再来一壶酒?本店有上好的汾酒、竹叶青、西凤酒、状元红……”

佳肴美酒,缺一不可!

年轻人颔首道:“就来一壶状元红!”

通常点状元红的客倌都是些有心人——欲入仕途的有心人!

看这位客倌风尘仆仆地赶至通往京城西关北地,或许是想往京城求个一官半职。年轻人么,胸怀大志,放手一搏,才会有出息。

店小二眼中多了份敬意,忙答:“好嘞!您稍候!”转身“噔噔噔”下了楼。

趁酒菜尚未上桌这空闲,年轻人冲周遭的食客稍作打量,发现左前方一桌三人,穿着、打扮是毫不起眼,但这三人目光炯炯,双手骨节比常人粗壮许多,定是内外兼修的练家子。

这一发现,年轻人来了兴致,他不动声色地观察这三人的言行举止。他们举筷进食时,还在低声交谈,他侧耳聆听,谈论的话语断断续续传入耳中。

“……大约是昨夜三更……罹难的郎大人……”

“……楼内凿的暗室……堆了十多具尸骸哪……遭人破胸掏心……”

“……想不到工部司农寺的郎大人竟有这种嗜好……”

“……还有当今那位主子不都是受妖道蛊惑……取童子之心炼丹吞服,就能容颜永驻、长生不老……啐!可笑……”

“……嘘!当今那位谁敢说他不是……死一个噬血狂魔,鬼镇百姓还叫好呢……”

“……叫好管啥用?一些暗地里做过缺德事的老爷是整日惶惶不安,惟恐下一个就轮到他们头上,催着咱们头头擒拿杀手……”

“……那杀手谁能抓得了……月笛令就是阎王的勾魂令哪……郎大人竟是死在月笛之下,不知是谁出钱聘得这金牌杀手……”

“……据说连名捕门的人也从未见过月曜的庐山真貌哪!”

说到这里,一阵沉默。

三人脸色凝重,各怀心事。

昨夜三更,工部司农寺的郎大人辞官还乡后,在自个私宅中遭人杀害,身上并无刀剑创伤,死相狰狞,像是被人活活吓死的。

衙门的差役,以及验尸的仵作赶至现场,只发现现场遗留的一枚月笛令。而后,又在其楼内发现一间暗室,暗室里堆积的尸骸终于揭露了郎大人暗中杀人掏心炼丹的事实!

披了人皮的噬血狂魔一死,鸳鸯镇上的百姓是拍手叫好,一些阔老爷则惶惶不安,催着西关“聊”地其他地方的衙门里、派几个班头早日入驻鸳鸯镇来擒获真凶。只是,这杀手乃神龙现首不现尾、特例独行的江湖奇士,其身份、背景、相貌、甚至连是男是女都无从知晓,这叫吃公门饭的差爷们从何查起?

偏偏上头又催得紧,逼得人是没头苍蝇似的满大街乱寻一通。日上三竿,他们才躲进这酒馆子里歇歇脚、打打牙祭。

从这三人的话里头,年轻人已听出个大概。

昨夜闹出的人命案,今儿一大早就已传得满城沸沸扬扬。腰佩钢刀的衙门差役,一组一组分散在大街小巷中,遇上外地来的生面孔,二话不说就抓着人往临时私设的牢狱里严加拷问,身藏兵刃的,更是被胡乱压了个罪名押往镇外省区府衙关入大牢,永不见天日。

鸳鸯鬼镇,闻名遐迩,要不是他随身携带丞相大人的一封亲笔文书,充当畅行无阻的通行令,又怎能安安稳稳地坐在鬼镇最有名的“千里香”雅座上,品那一壶状元红?

不需片刻,热乎乎的饭菜就送了上来。

“千里香”的厨子据说曾在宫内当了一阵子御厨,犯了错遭贬、躲到鬼镇来的,看店小二端上桌的菜肴是色香味形俱全,诱得人食指蠢动。

剥开酒坛子上的泥封,十年陈酿,干冽醇浓的酒香,令人醺然迷醉!

一壶状元红,自斟自饮,三杯下肚,整夜未眠的疲惫一扫而空,年轻人提了神,举筷夹了块凤翅,放在两排洁白整齐的齿间细嚼慢咽,神态悠然,举止柔雅。

左前方一桌三人则是风卷残云,一桌子的菜已有八成进了五脏庙。其中一人打个饱嗝,放下筷子,大大咧咧地用手背抹了抹嘴皮子,吐口气:“这烫手山芋搁谁手里,谁都不痛快!交不了差,大不了咱不吃这一碗公门饭!干脆,咱挤身江湖,快意恩仇去!”

一旁的同伴忙不迭点头:“对!那几个贪官污吏,该杀就杀!咱还要劝那月曜把刀子再磨利些,把那……”

“住口!”

另一人“砰”的一拳砸在桌面上,吓得同伴二人噤若寒蝉。

气氛凝重了些。

看同伴二人虽不敢再大放厥词,神色间却依然愤愤不平,他不由地长叹一声,婉言相劝:“你们难不成已忘了名捕门最近闹腾的一桩事儿么?”

“啥事?”

二人一头雾水。

他再叹一声:“名捕门中大名鼎鼎的天网几次三番出手都没有网住月曜,就被冠了个办事不利的罪名,除出名捕门。如今的天网已不复往日风光,不仅遭到同僚唾弃,连昔日的仇家见他没了靠山,都齐来寻仇,实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往后,他的日子就更难熬喽!”

江湖中不论黑道、白道,见了公门中人,不都是恨得牙痒痒的?

如若身在公门,江湖草莽也只是敢怒不敢言。而一旦出了公门,没了朝廷的庇护,昔日得罪过的一些个小人,就会趁机棒打落水狗。即便天网不捧公门的铁饭碗,江湖之大,亦无他容身之处!

“难怪这几日名捕门里头没了天网的动静,这位捕快中的头号‘大’字辈人物该不是躲仇家,躲到深山老林去,不问世事,与野人为伍了吧?”

一人摇头叹息。

想想这位天网也够悲哀的,抛头颅、洒热血,一腔忠诚,最终却落个被同僚扫地出门、遭人唾弃的尴尬境地,换了旁人,早就一头撞墙去!

三人又齐唰唰叹了口气。

其中一人还想说些什么,却在听到后桌猛然传出“咯啪”一声脆响时,硬生生把话咽回腹中。

三人扭头往身后一看,见临窗雅座上一个年轻人正瞪着他们,黑亮的瞳人迸射缕缕寒芒,高高挑起的眉梢挂了些许怒意,“咯啪”一声脆响是从他紧紧握住的拳头里传出的。

他缓缓松开拳头,缕缕白色粉末从手中洒落,原本持在手中的酒盏,竟被他硬生生捏碎。

三人见状,脸色丕变,相互交换个眼神,搁下一锭碎银,匆匆下了楼。

这三人提起衣摆匆匆往楼下走时,年轻人看清了他们腰间佩挂的正是衙门差役的腰牌。他微哼一声:“虾兵蟹将!”

除了他,天底下已没有人能抓得住月曜!

三年来不分昼夜,苦苦追捕,他已觅到了月曜的踪迹——

月曜此时必定藏身于鸳鸯镇内!

他,“天网”扶九天,对天发誓,必将生擒月曜,洗刷耻辱,重返名捕门!

填饱了肚子,他施施然走出“千里香”,漫天的阳光在大街上飞奔,半眯着眼看周围的房屋、货摊、行人,都是白晃晃的,不知是这秋日的艳阳太过热情,灼痛了他的眼,还是昨日一晚未眠,神情有些恍惚,连双足踩在坚硬的石板街面上,他却觉得脚下软绵绵的,许是太累了!

这一路寻觅着月曜杀人时遗留的蛛丝马迹,急匆匆从淮南赶至鬼镇,连着几天,他都没有好好歇息一宿,既然已到了鬼镇,也该寻间客栈,落下脚来歇一歇了。

重新戴上斗笠,遮掩了炫目的骄阳,他径直走到街对面一家名为“高升”的客栈,抬起略显酸软的脚,正想迈入客栈的门槛内,忽听身后有人冲他惊“噫”一声,并有两道视线灼灼凝在他身上。

心中有所警觉,他霍地转身,只见一辆轺车极其缓慢地与他擦身而过。

车上半透明的白纱帐内,坐着一个纤瘦的人儿。隐约可见人儿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发丝洒落在雪白的软垫上,浓黑与雪白的映衬,透着份极为脱俗的美。

车内的人儿似乎在默默注视着他,晶莹的眸光在朦胧的纱帘内忽闪忽闪,看到他也正透过车窗向车内望来时,人儿半掀了纱帘,伸出酥润如玉的手,把一束花抛向了他。

“咭”的一声轻笑,轺车载着那人渐去渐远。

萦绕耳际的笑声,轻灵如瀑布弹出的一粒水珠,含着透明的甘甜,轻轻撞击在心弦,他恍了恍神,愣在原地,目送那辆轺车拐出这条街,消失踪影。他这才回过神细看接在手中的那束花——

青翠的叶片上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纯白色的花蕾边沿晕了一丝墨绿,放到鼻端一嗅,缕缕清妍淡雅的香气,沁人心脾。

美人赠花呵!自个儿活了二十个年头,还是头一遭交上桃花运,感觉……挺不错!

唇边泛着笑,他大步迈入高升客栈,订了间客房,随掌柜的拐进一个四合院落,入了东厢一间上房,安顿妥当,他把那束花往水瓶子里一插,宽衣上床,头一沾枕,片刻就已进入梦乡。

梦里,熟悉的声音隐隐回荡——

扶摇直上九重天!儿啊,爹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一定要达成爹爹的心愿,练好扶家索法,凭一身真功夫,挤身名捕门,建奇功、入魏阙、登宝殿、见真龙颜,得封名捕门总捕名号,使扶家“天网”名震天下!

儿啊,你若无法完成爹爹的遗愿,爹爹……死不瞑目!

儿啊,记住爹爹的话……记住……记住……

爹!孩儿记着呢!儿定不负爹爹所托,儿定会让“天网”名扬天下!并实现自身的梦想,当上名捕门的总捕!爹爹……求爹爹不要走!爹爹……

现实与梦境交错着,人儿在床上辗转反侧,声声呼唤着死去了整整六年的亲爹,额上冷汗淋淋,口中呓语声声,双手紧紧揪扯着被单,苦苦挣扎,无奈,怎样也挣脱不了这场梦魇!梦中,无数个熟悉的片段不断重现……

夜幕悄然降临。

“吱咿”微响,这间客房的两扇窗似被一双无形的手牵拉着,徐徐敞开。

习习晚风灌入室内,随风一同捎来的是缕缕游丝般缥缈的笛声。

书案上,被水滋润着的那束花蕾在风中摇曳,颤巍巍地舒展开一片花瓣……两片花瓣……

半盏茶的工夫,这束月美人在窗前柔和的月光中,徐徐绽放。

纯白的花瓣顶端晕了层橘焰的色彩,层层叠叠,在清凉的晚风中轻盈摇曳,墨绿的花蕊散发着飘逸脱俗的一缕清香。

悠悠荡来的花香,使得深陷在沼泽淤泥般的梦魇中的人儿逐渐苏醒,睁开双眼,就见一屋子的风、一屋子的月色,还有那束在风中轻摆的月美人。

披了件纯黑色罩衫,踱至书案前,小心翼翼地伸手轻抚娇嫩的花瓣,花香扑面而来,使人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