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姜芸坐在客厅里静等,数月前在徐希语和原莲的婚礼上,二姨太很委婉地告诉她宁宁的家族精神病史,当时她一笑置之。
可是三天前在医院撞到那一幕,原来宁宁真的有病。
“回来了?”姜芸望向走进屋的人,一头乱蓬蓬的长发,衣服上还沾着血迹。
“嗯。”宁宁胡乱地点头,眼神有些发直。
“过来坐,我们谈谈。”姜芸微微蹙眉有些心绪不宁,现在一想,蜜儿的死跟宁宁有很大的关系,可能从那时起她就不正常了?为了糯米团的安全,必须跟她谈谈。
“我累了。”宁宁径自朝楼上走去,两只手紧紧地抓住针织衫的袖口,手上的血已经干涸了。
反锁上洗手间的门,宁宁坐进浴缸半躺下来,脑袋枕在浴缸边沿上,打开手包,掏出里面的烟盒,抽出一根烟,点燃。
凉凉的细水珠喷到掌心,手心的伤口又开始流血,宁宁叼着长长的烟嘴,两只手放进水里,浴缸的水慢慢变红,疼痛感也慢慢传开来,这感觉很好,她抬起一只手臂,将嘴里的烟头对准原本就存在的烟疤烫下去。
她差不多有一年没自虐了,现在又犯病了。
在天台上她那么害怕,可他现在居然在医院陪着别的女人,他这么生气,并不是因为吃醋,而是因为心疼阮玉的缘故吧?
似乎能闻到焦味,宁宁手一抖,将半截烟扔进浴缸里,“哧——”一声轻响,一缕青烟飘起,烟头熄灭了。
她掏出手机拨通陶承宁的电话,“我是陶承宁,度假中,有事请留言。”手机里传来陶承宁的声音。
“舅舅,我是宁宁,我好像又犯病了,怎么办……我害怕……”她对着手机低低的抽噎。
留完言宁宁擦去脸上的眼泪,长吁一口气,心里的郁积缓解了不少。这个世上大概只有陶承宁一个人,即便是在她疯到无可救药的时候,依然会疼她,照顾她,对她不离不弃,可是现在这个人已经不在了,这两年,她经常会给他留言,仿佛他一直都在,从没离开过。
清理干净浴缸,宁宁在手心贴上创口贴,换上干净的睡衣走下楼,她想去看看糯米团。
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姜芸,后者抬头望向二楼,想要缩回去已然来不及了,宁宁只得硬着头皮走下楼。
“妈,还没睡呢。”她两只手放进睡衣口袋里,眉眼弯弯地笑道。
“我在等你。”姜芸漠然地看着她。
“您说,我听着。”宁宁走过去挨着姜芸坐下来,一脸乖巧的模样。
这跟她刚刚进屋时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姜芸皱紧了眉头,心里越发觉得她行为举止怪异,精神不正常。
“听说你外婆和你妈妈,都有精神狂躁症,狂躁症会伤人。”姜芸盯着她的脸,缓声问。
“听谁说的,徐希语吗?”宁宁笑吟吟地问。
“你也不想糯米团受到什么伤害吧,你不在的时候,依依完全能够照顾好糯米团,她比你更适合做阿野的妻子,糯米团的妈妈,等你养好了病,可以随时过来看望糯米团。”姜芸心平气和地说。
“不论是妻子,还是母亲这个角色,我都觉得您没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先说母亲这个角色,我只是缺席了两年,您可是缺席了二十几年;再说妻子这个角色,我爱阿野这个人,他的缺点优点我都爱,您故作潇洒将老公拱手让给其他女人,每天吃斋念佛,看似心若止水,心里却觊觎原家的家产和继承权。您如此的笑里藏刀,口是心非,表里不一,口蜜腹剑,实在是没有资格为人妻,为人母,为人奶奶!”宁宁扯出一抹冷笑,慷锵有力地回击道。
姜芸怔怔地望着她,柔依依端着水杯站在客厅的拐角处,嘴里倒抽了一口凉气 。
宁宁挺直后背直视着姜芸,顿觉得背后泛起冰冷刺骨的寒气,还有令人窒息的……煞气?
她慢慢地扭过头去,半张着的嘴巴再没合上,原野拿着钥匙站在玄关处,脸上挂着一抹嗜血的冷笑,她完全没听到开门的声音,也不知道他站在那里多久了,他又听到了多少……
原野一进门,就听到她指责姜芸的那段话,从说她故作潇洒开始。
宁宁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
姜芸直直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身体晃了晃,一头栽下去。
“妈——”宁宁急忙伸手搀扶她。
然后她就被一股大力甩开了,扑进沙发里,半天爬不起来。
原野摔开她的手,抱起姜芸,柔依依跟在后面一起去了医院。
“妈妈,奶奶呢?”早上糯米团问宁宁。
“回去看爷爷了。”宁宁盘坐在地板上,陪他们搭积木玩。
现在回忆小时候去陶家老宅的时候,那些人看她和妈妈的眼神,当时不明白,现在全明白了。
姜芸只是血压飙升,她已经第一时间从徐岩那里打探到消息了,所以她并不打算去医院跟她赔礼道歉,她不该像陶家老宅那些人一样,冷血残忍地盼她犯病。
阮琢有一句话说对了,我们每个人都要比自己想象的要坚强,她有糯米团,怎么可能如那些人所愿的发疯,她舍不得。
她永远也不会像陶若兰那样,疯到伤害自己最挚爱的亲人,疯到不认识自己深爱的人。
姜芸住了一个星期的院,血压才慢慢恢复正常。
她想糯米团了,这一个星期宁宁一次也没来医院看她,她来不来没关系,可是她带走了糯米团。
原野手臂韧带拉伤,这一个星期一直待在医院里,那天晚上宁宁离开以后,看到门上的血迹,他担心她便让人送他回去,没想到刚进门,就听见她在那里大放厥词。
“爸爸,我今天抱了小白兔——”晚上团团照例打来电话,报告这一天的行程。
宁宁带着糯米团跟唐豆一起,去了唐舞文在郊区的大房子,唐舞文种菜种花草养兔子过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